飞歌向天涯
——读回族诗人陈晓燕的诗
诗人的创作,在于以意象化的文字表现诗人心灵对现实的折射,在于诗人把人类自身的价值及对人生的体验具现于诗中,在于诗人把对时代的感受于内心世界中沉淀或升华后,达到新的审美和谐。所以确切地说,诗人是用艺术方式掌握世界,诗人人生体验的程度,往往决定其诗的价值。
陈晓燕就是一位以写人生体验来呈现自己创作个性的回族诗人。她并非以一鸣惊人的力作或喷涌不竭的多产盛名于诗坛,而是将自己的诗歌之花深深地根植在西部的土地上。她在《中国诗坛》《诗刊》《回族文学》《朔方》等刊物上发表百余首诗,出版了诗集《西部的太阳》。她以坚持不懈的努力,以持之以恒的坚韧,以清新真情的咏唱奠定了她在宁夏文坛的诗人地位。
她的赞歌是心灵的咏唱,是青春的放歌,是春花秋月的合奏。俗话说若要富,先修路。陈晓燕这样歌颂筑路工人:“一群筑路工人,披星戴月上阵,汗水浇灌梦的路程,青春的肩膀鼓动着人类的思想”。“只要修一条路,就可以找到五谷丰登的天堂”。
《西部的太阳》有着浓郁的民族特色。你看:“从天方飘来的信仰,缓缓顶起白色,依靠大地的宽容,建起清真寺日日竖起纯洁,信念纯洁的日子里祈愿,沿一路风光朝圣,坚贞磨损跋涉的疲倦,永远信守太阳沐浴的召唤,岁岁站立叩拜,把一生洗得洁净”(见《宁夏》)。她写清真寺,写回民的礼拜,写回民的朝觐,民族意识的涌动,对自己民族割舍不断的情怀,聚集起来铸造了回族情结。
诗是诗人的灵魂之歌,是她的思想感情的自然流露,是她的生活、个性、智慧、理想的结晶。陈晓燕用滚烫的诗句讴歌西部“在穿过田野的路上,夕阳掉进贺兰山的炉膛,火焰冲天而起,半个天空涂满惊异和神奇”(见《黄昏小村庄》)。“岸边的炊烟,踏着黄河的轻音乐摇摆”(见《黄河,笑圆了酒窝》)。“目之所及,是一片沙漠与戈壁,起伏的沙丘,给桀骜的时间一个背影,无奈的戈壁,散漫在羊群的疏密里,无言的沙漠,黔默的戈壁,那下面,是一个火的天地”(见《煤的风景线》)。在她眼里,西部,拥有开花的太阳,西部的向日葵流淌着金质的光芒。
以“村庄”以“西部”为抒情点表现生命意识是陈晓燕现实主义审美倾向的具体表现。《黄昏小村庄》《再塑黄土小屋》《金土豆》,等等,呈现给我们的是一个充满生命活力的乡村世界。读这些诗句,往往能感觉到诗歌中有一位热情的叙事人跨越时间与空间,如数家珍地向读者叙述着她赖以生存的西部土地,让读者与她一起感受和领略“村庄”给人的启示。“父辈收获的果实,统统镶进历史,把属于我们的土壤,种上明天和希望”“年轻的土地,注入我们的血液,和我们一起繁荣,西部,年轻的西部,在新世纪的黎明,你已经踏上了腾飞的起跑线”(见《年轻的土地》)。
陈晓燕对家乡故土的热爱通过歌颂世世代代的劳动者来表现:“儿子接过父亲曾多次吹得涨红脸的愿望,沿着陈旧的路线,追寻那不训的浪尖,无底的漩涡,在生与死的浪谷中,划出勇敢和痴情。哦,羊皮筏,黄河古老的珍爱,乘坐着你,每颗心都成为黄河的一波一浪,从古至今,不离不弃”(见《黄河上漂动的羊皮筏》)。她生长于这片土地,热爱这片土地,她歌颂这片土地上所有的母亲:“曾经吹着牧笛,放歌悠扬,那些远远近近的声音,被勤劳的母亲收听。”生命是顽强不屈的,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总是充满自信地生存和发展着,并对西部寄予希望、充满信心。她的许多诗篇都是用自信乐观的诗句写土地带给我们的恩泽,从西部的历史和现状说明开发西部不仅是生存的需要,也是人类的崇高理想。类似这样的诗有《西部牧场》《黄河笑圆了酒窝》《西部两千年》《大西北》等。
诗的形象是把生活中能听到的、能闻到的、能触到的一切中最最打动自己的独特感受以极其传神的笔墨,精心织就一幅锦缎。在大西北戈壁滩白茫茫的原野上,一丛丛红柳“散落的石砾蓄不住温情,多风的大地,挽不住春的身影,一切明媚匆匆而去,只有风常来常驱。但我记住你,粉红色的花絮,如云,如霞,如谜,飘在戈壁的空旷里,传说般迷离”(见《戈壁上的红柳》)。
向日葵作为一种植物,并不只生长在西部,但陈晓燕笔下的向日葵却是生命的象征,它顽强地扎根在西部荒凉的腹地,没有怨尤,照样仰脸俯首,自在逍遥地“流淌着金质的光芒”。因此,在诗集《西部的太阳》中就以《向日葵》为开篇“梦里的花盘,纷纷飘落,顽强的生命,即将在某个地方诞生。那年夏天,我们坐着火车穿过西部风景,荒凉的腹地飘来大片的向日葵,不见生灵的地方,流淌着金质的光芒。仿佛天使的手臂,高擎着太阳的骄子。仰脸也罢,俯首也罢,都自在逍遥。无所谓的风,也在这里迂回,芬芳弥漫,生命的殿堂悄然地播着希望,西部拥有无数开花的太阳”。
诗是意象描绘反映生活的,陈晓燕在这部诗集中捕捉到了一个很好的总体意象——“西部的太阳”。它的象征性强,包容量大,内涵丰富,使她所有的诗意境明亮,语言明丽,节奏明快流畅,浪花般晶莹而灵动,不直白也不晦涩。描绘形象时有变形但不曲意,不是拧麻花式的滥拧滥编,因而读来通畅。
中国著名女作家季红真曾把写作比喻为“在纸上种庄稼”。陈晓燕的诗作多次提到了纸:“幸得与纸的缘分,耳鬓厮磨,肌肤相亲。一天天,性情中多了宽容的温情,不知不觉中,气韵溢出凌然的从容。纸,这个庞大的世界,只以方寸之门,引导我进入浩瀚的苍穹。当我以生命之程与纸行进,纸就是一片肥沃的田园。鼓励我追求,奉献的秋天”。由纸到笔,再到砚,她都一一歌之。表现了对文房四宝的热爱和感激。
尤其让我欣赏的是她的一首《入静》:“情绪,肉体,思维或者观念,都从庸常的生活中一一被剔除干净。只有纯粹的美感铺展开来,其中鲜花和香草的气息弥漫在灵魂所及的地域。这是一根一触即响的琴弦,声音无时无刻不流淌在梦飞翔的天空。当我坐在这儿,生命绽开快活的叶片,从里到外疾速而兴奋地绘制着一幅又一幅伸展着的画图。没有腻烦,未来漂浮在水上,浮游的人,多么幸福。不管早餐是面包还是清水,轻松无法用金钱兑换……”它描摹的是内心世界高雅丰富的心境。古人云:“山之精神写不出,以烟霞写之;春之精神写不出,以草木写之”。《入静》正是很有分寸地运用了这种技巧,传递了文学艺术带给人们美好的心境和感悟。
陈晓燕的诗题材广泛,既有对外部世界的关注和诗意感悟,也有对心灵世界的深层开掘和真实表达。有抽象的形象概括,也有具体的诗意升华,语言运用也流畅灵动,时时还可以读到一些精彩的警句,这说明诗人的艺术功底是不错的。但是,她也有不足之处,写西部这片神奇的土地,对它的历史和人文的深厚蕴藏挖掘得还不够,理解得也不够深。
诗评家张同吾曾说:“诗是最富有个性色彩的抒情的文学样式,因此在诗的意绪和风格之中,总是鲜明地表现诗人的个性特征、文化积淀和审美情趣。而诗人的艺术风格和美学情趣的形成,除了强烈的主观因素之外,又同他们所置身的文化环境和时代特征紧密相关”。因此我们说诗是生活与思维的有机嫁接。
在宁夏,回族女诗人不多,我们希望陈晓燕再接再厉,在诗歌的王国里再续华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