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比看到更重要

在幸福中永不忘却历史

我们在桓仁住了一夜，紧张的神经彻底放松了下来，一夜好梦。第二天一早，吃完早饭后，小高说要去游览一下这座曾经是高句丽早期王城所在的小城。

桓仁是满族自治县，街道很洁净，空气舒适宜人。可是我们转了一圈下来，发现它和其他普通的小县城无异，没有看到高句丽部落遗留下来的具有历史性的任何建筑或是人文景观。小高有些小小的失望，于是我们果断驱车出了城，向长甸、太平湾方向前进。

过了长甸到太平湾要经过河口（河口有上河口、下河口两个小镇），我决定带着小高去看看河口断桥，实地接受爱国主义教育。

小高疑惑地问我：“断桥不是在丹东鸭绿江吗？怎么在河口呢？”

其实很多人都和小高一样，只知道丹东有座鸭绿江断桥，不知道河口的断桥。其实在鸭绿江上一共有五座桥梁，丹东市内两座，河口两座，吉林省的集安还有一座，这些桥梁都是当年日本人指令伪满洲国和朝鲜当局共同修建的，日本人利用这些桥梁把东北的特产和物资快速运到朝鲜，再转运回日本本土。在抗美援朝战争中，这些桥梁也成为我们志愿军运送物资的主要运输线。

抗美援朝期间，长甸河口是中国人民志愿军跨过鸭绿江的三个重要地点之一。当年还在大桥附近修建了数座浮桥通向朝鲜前线，是后方支前和作战物资运输的主要通道，所以长甸河口便成为美军飞机轰炸的重点地区。当年美国人在陆地作战极为不利的情况下，派出空军对江面上的所有大桥及附近交通线进行大规模地轰炸，投下几百枚炸弹进行狂轰滥炸，结果两座桥梁拦腰炸断，桥面落入水中，无法修复，其中一座就是“河口断桥”。河口断桥同鸭绿江断桥一样，成为抗美援朝战争胜利的历史见证。

桥头有一座高约三米的水泥碉堡，碉堡上留有几个瞭望、射击的小孔，碉堡的外面布满了密密麻麻、不规则的小坑，那是炮弹留下的弹坑。小高用手摸了摸那些弹坑，沉默不语，这遗存的碉堡、破败的残垣，都记载着那段屈辱的历史。

碉堡前的空地上有一座彭德怀元帅的雕像。1950年初冬，彭德怀将军临危受命，组建中国人民志愿军，雄赳赳、气昂昂，自丹东、河口、集安三地跨过鸭绿江，奔赴朝鲜战场，率领和指挥千军万马，与世界头号强国进行殊死较量。他以雄伟的胆略、非凡的气魄和高超的指挥艺术赢得了抗美援朝战争的伟大胜利，为共和国的开国历史谱写了光辉灿烂的篇章。

为纪念伟大的抗美援朝战争，缅怀彭大将军的丰功伟绩，让子孙后代永远纪念长眠在鸭绿江彼岸的14万余英雄儿女，人们在河口断桥敬塑先驱，供世人瞻仰。

我和小高站在断桥上，望着桥下碧绿的江水，胸中激荡着无限澎湃，敬仰与崇慕之情油然而生。小高自言自语地说：“爸爸，不知道姥爷是不是从这座桥进入朝鲜的？没准儿也是从这座桥回来的？”是呀，在活着回来的志愿军战士中，岳父无疑是幸运的。老人戎马一生，参加了解放战争中著名的“辽沈战役”“平津战役”，历经九死一生，解放后朝鲜战争爆发，老人又成了志愿军战士，奔赴朝鲜战场。

小高神凝意重地望着断桥，耳边似乎听到了整个战争的声音，刀光剑影，枪炮嘶鸣，十几万名将士，包括他的姥爷，为打击侵略者、保家卫国，热血抛洒异国疆场，用鲜血染红了桥下滚滚的鸭绿江江水，谱写了气吞山河的英雄壮歌。而那残存却屹立不倒的桥身，就像是一座中华民族的丰碑，在滔滔的江水中，用永生的姿态，向人们诉说那段彪炳历史的壮举。

走上桥头没几步远，就是一座雄伟庄重的毛岸英塑像。1950年10月，毛岸英响应党中央、毛主席“抗美援朝，保家卫国”伟大号召，率先报名参加中国人民志愿军，被誉为“志愿军第一人”。从长甸河口跨过鸭绿江入朝参战；11月25日，因遭美机轰炸，壮烈牺牲，年仅28岁。丹东人民为纪念毛岸英同志，在长甸河口鸭绿江畔，为毛岸英竖立起一尊高大、庄严的塑像。

小高仔细地读着塑像底部的文字，然后对我说：“我觉得毛岸英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他的爸爸是毛主席，他明明可以过着很舒适的生活……”

是啊，正是像毛岸英这样千千万万的先烈们，用鲜血和生命换来了我们今天幸福安宁的生活。可是，在今天，繁花似锦的都市硝烟散尽，享受现代生活的人们能有几个人知道、又能说出几个英烈的名字呢？还有谁记得抱炸药冲敌阵与敌同归于尽的杨根思；挺胸膛堵枪眼视死如归的黄继光；双腿伤、忍痛爬、捐躯开路的许家朋；冒严寒跳冰窟救少年的国际主义战士罗盛教；子弹打光拉响手榴弹冲向敌人的孙占元；抢修桥梁保畅通英勇献身的杨连第；卧火海忍剧痛、严守潜伏纪律的邱少云……

生长在和平年代的我们，无法体验战场上血雨腥风、非生即死的刀锋之争。但是我们不能忘却那段历史，不能忘记那些付出鲜血和生命的先烈。当我们在残留遗迹的战场凭吊英雄和先烈时，就会感受历史的苍凉和悲壮，就会寻找到我们永远也不应该丧失的东西，那就是对生命意义的感悟、绝不退却的勇气、舍身为国的浩然气概。

在桥边散步的老人告诉我们，每年春天，这里就变成了桃花的海洋，盛开的桃花引来无数游客为之驻足，彩蝶在花间飞舞，蜜蜂也忙碌地飞来飞去，谁又能说得清：怒放的桃花、飞舞的彩蝶、忙碌的蜜蜂，不是十几万年轻志愿军的生命滋养、幻化而生的精灵？！

旅途中的好朋友

出发已经十余天了，我们的旅程真是福祸相依：坏事和好事总是结伴而来。我们的心情就像“波浪线”一样起起伏伏。可是，无论是让人慌乱不安的困难，还是无奈之后的惊喜和感动，每一个突发事件都是行程中美妙的点缀，是旅行之中的收获。

也正是这些接二连三的经历，让小高在成长在蜕变，小高已经完全投入和享受这次难得的旅行，和我相处不再像刚出发时那样别扭、不舒服了。

离开丹东，我们原计划下一站目的地是沈阳。临出发前，我突然想起辽阳还有我的一个发小儿——老谷，20多年没见面了，他变成什么样子了呢？突然有了去看看他的冲动。反正去沈阳也会先经过辽阳，要不就去看看老朋友？我把这个想法和小高说了，可小高不屑地说：“老爸，你们都20多年没见了，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有他的地址吗？就算是找到他了，人家是否还记得你还两说呢。你热情地去找人家了，没准人家早把你忘记了，热脸贴冷屁股，多尴尬。”

小高这么一说，我有点犹豫了。

小时候，我和老谷是临村，小学在我们两个村子的中间。那时候，放学后我们在同一个小组学习。做完作业，两个人就会在一起疯玩。在冬天凛冽的寒风中跑闹，在夏夜里抓蝈蝈、逮蛐蛐儿，或者到地里偷个地瓜吃，常常玩到忘记回家，为此，我们没少挨各自父母的板子。我们感情好得像亲兄弟似的，一起欢笑打闹，一起为不及格的分数苦恼，一起为升学而迷茫。可惜，初中毕业以后，大家各奔东西，就再也没见过面了。

老谷还记得我吗？还要不要去找找他呢？我纠结了一路，转眼就到了辽阳。既然来了，就别让自己后悔吧。下定了决心，我浑身莫名得有些兴奋。下了高速，拐进了辽阳。车子停在路边，我拿出手机却愣住了，小高说得没错，我没有老谷的联系方式，怎么办呢？

我想了一会儿，决定采取“曲线救国”的策略，开始给还有联系的初中同学、小学同学打电话，询问老谷的联系方式。没想到，事情很顺利，打到第七个电话时，我从一个老同学那里得到了老谷的联系方式。本来对此事很不看好的小高都高兴起来了。果然应验了“有志者事竟成”那句老话。

拨通老谷电话时，我心跳莫名地加快起来，手也有些发抖，一会儿我该怎么说呢？他如果不记得我我该怎么办呢？还没等我想出对策，电话已经接通了。

“喂，你好，哪位？”电话那头老谷的声音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你好老谷，我是高铭远。”报出自己的名字后，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我呼吸都有些停滞了。小高说得没错，他不记得我了，我真的自作多情了。那一刻的沉默，漫长得让人难以承受。

“高铭远？你是× ×村的老高？学习小组的老高？”突然，电话那头传来老谷有些不敢相信的声音。

他记得我，他记得我！我激动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连连点头：“是，我是！”

“哎呀！怎么……哎呀！老高，这么多年……真的是你啊！”老谷在电话里激动得语无伦次了。

我告诉了他我现在在辽阳，他连声说：“太好了太好了。你一定得在这儿待几天，咱这么多年没见，得好好叙叙旧。而且今天辽宁大部分有暴雨，已经是橙色警报，你千万别往前走了，告诉我你在什么位置，我马上去接你。”

挂了电话，我抬头一看天空黑压压的，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了。

小高不敢相信地说：“爸，你这运气可真好，20多年了，人家居然还能记得你。”

我得意地笑了：“那当然了，我们是真正的朋友啊。无论距离多远，无论过了多久，朋友就在这里，”我指了指心脏的位置说，“这里永远有朋友的位置。”

半小时过后，一辆车准确地停在我前面。一个头发有些微秃的中年男人下了车，朝我走来！是老谷！是他！20多年不见，当初稚气的少年郎，今天都已经进入不惑之年，可是我们第一眼就认出了彼此，我们紧紧握住对方的双手，感慨万千，却相顾无言，万语千言，似乎都在眼眶里晶莹的泪光中。

“走，走，咱们回家！”老谷用力抱着我的肩膀，连连说。

“回家”这个词，让我的心里温暖极了。

20多年之后再见，一切都变了，老谷的脑袋上已经没几根头发了，而岁月这把“杀猪刀”也没少在我脸上四处留下到此一游的印记。可一切好像也都没变，没有尴尬，没有陌生感，我们聊着小时候发生的种种趣事，恍如昨日，历历在目。

当老谷知道我带着小高去旅行时，他睁圆了眼睛，显然是有点被吓着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嘴里不停地说着“你疯了、你真的疯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你们好好在我家住几天，然后直接回家。”老谷认真地对我说。

“我的老哥，那怎么可能？开弓哪有回头箭？”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死心眼了？”老谷坐在那直摇头，我也明显感觉到他对我的行程的担心。

这时，老谷的女儿谷奕阳兴奋地跑过来说：“爸爸，高叔叔和小高他们的旅行太酷了，咱也休学去旅行吧。”

“胡闹，你是学生，当然是以学业为重了。”老谷虎着脸把谷奕阳打发走了。老谷理解但是不认同我的做法，其实很正常，没有多少家长愿意牺牲孩子的学业去做一些“不务正业”的事情的。

相反，孩子似乎更认同我的教育理念，或许，孩子的世界太过单纯，不像大人考虑得那么多吧。谷奕阳比小高小一岁，善良开朗又可爱。刚开始，小高和谷奕阳还有点儿陌生感，可是没几分钟，我就发现他们聊到了一起，很快，小高跟着谷奕阳进了她的房间，两个人在里面叽叽喳喳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没一会儿工夫，我居然看到谷奕阳的手里捧着小高的日记本，斜倚在床上认真地看日记呢，这可是个“大尺度”的事。小高的日记可是个禁区，我碰一下他都要和我翻脸。看来，小高已经把谷奕阳当成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了。

原本只计划在辽阳待一天，结果热情的老谷怎么也不让我们走。留我们住了三天，让我们在旅途中也真切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可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尽管万般不舍，分别的时刻还是到了。老谷把我们送出了辽阳，上高速时，他狠狠地抱了我一下，千言万语只凝结成了一句嘱咐：“保重！”

离开辽阳，小高显得有些闷闷不乐。我知道，他是舍不得他的新朋友。这三天的相处让他和谷奕阳都感觉相见恨晚，感情突飞猛进，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小高班里的趣事，旅途的见闻，都让谷奕阳听得津津有味。

一路上，小高都没说话，快到沈阳时，他突然对我说：“爸爸，如果能和谷叔叔商量，把谷奕阳也带上和我们一起旅行就好了。她可羡慕我能和你一起周游中国了。”

我笑着摇摇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每个家长都有自己教育孩子的方式。爸爸的这种方式，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认同的，包括爸爸的好朋友谷叔叔。”

“我觉得爸爸的方式真的挺好的，谷奕阳也觉得很好呀。”小高不解地说。

小高第一次这么直白地赞同了我的教育方式，我很开心，觉得自己的用心良苦没有白费：“谢谢你理解爸爸。可是谷奕阳毕竟是谷叔叔的孩子呀，我们不能勉强谷叔叔认同我们。”

小高失望地叹了口气。

我揉揉他的脑袋说：“人生难得一知己，我知道你舍不得谷奕阳，不过呀，好朋友也不一定是形影不离的。就像我和谷叔叔，感情并没有随着时间和距离变淡。你可以常给她打电话，发信息，或者写邮件，把你的经历告诉她，她不也间接地和我们一起旅行、一起体验生活了吗？”

小高思考了一会儿，终于露出了笑容；“我知道了爸爸。我现在就给她发个信息，嗯，不，我还得拍张照片传给她，告诉她我们快到沈阳啦。”

“你这小子，脑子反应很快嘛。”我赞许地说，“不要光告诉她你到了哪儿，游览了哪些名胜古迹，我觉得告诉她你的感受更重要，你经历了什么、体会了什么、总结了什么、收获了什么，这些都是你这次旅行的财富，是你宝贵的经历，如果你能把这些分享给谷奕阳，我想她一定更高兴，她的收获也会更大。”

小高瞥了我一眼说：“老爸，我觉得你在给我下套儿嘛，这明显是布置任务呢。就像你说我的日记不能总是流水账式的叙述，要有自己的想法。”

我的小计谋被小高发现了，我哈哈大笑。

“不过，我觉得你说得对，感受比经历更重要。谷奕阳就很喜欢看我的日记，每次看到有趣的地方都会问我为什么，我是怎么想的怎么做的。看来，这趟旅程我得更加用心了。”

“说到日记，你给谷奕阳看日记，可从来没给我看过呢。”我对小高说。

“那不一样，谷奕阳是我的朋友，你是我爸爸，谷奕阳看了我的日记不会评判我，你肯定会挑三拣四说我的不是的。”小高语气肯定地说道。

原来我在孩子心中这么不通情达理，我有些失落：“那爸爸也想成为你的好朋友。无话不说，我们像真正的朋友一样相处，怎么样？”

“我觉得有难度，但是也不是没有希望。不过要想成为我的朋友，那得看你的表现了。”小高表情有些得意。

看来，要想和孩子成为朋友，得到孩子的信任，还真得下一番功夫。不过，我愿意付出一切努力。

规矩是用来遵守的

进入沈阳市区时，正好是下班晚高峰，我们被堵在了车流中。原本打算先找家旅馆住下，再慢慢逛逛沈阳，找找吃饭的地方。可是堵车堵了近一小时，早已过了晚饭时间，我们俩饥肠辘辘。

“情况有变，是按照原计划去找住宿的地方呢，还是咱先去吃饭？”其实我心里早有了打算，但还是询问了小高的意见。现在，我们已达成共识，什么事情都要商量着来，不管这事是否和他有关。这样做，一来可以不动声色地随时了解他的思想动态，二来也可以在实际生活中锻炼他独立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的能力，增强他的自信心。如果他的建议可行，我就照办。如果他的想法有问题，我会帮他分析，如果我说得有道理，小高也会欣然接受的。让孩子体会到他意见的重要性，他会更积极地参与进来，更努力地去执行。

“老爸你开了一天的车，一定饿了，要不我们先去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找旅馆呀。”小高说。

小高知道关心我了，这让我心里感到暖暖的。他的想法和我一样，“想吃什么？”我语调轻快地问。

“为了庆祝我们到沈阳，吃吉野家的牛肉饭好不好？”小高眼睛都亮了，他已经提过好几次了，可是我一直都没同意。

主要是吉野家性价比不高，30多元一份牛肉饭，分量却没多少，小高这身材，每次只吃一碗是绝对吃不饱的。而两个人花60多元钱，可以去小馆子点两个菜，吃得又饱又好。

我犹豫了一下，小高摇着我的肩膀撒娇说：“老爸，去吧，出来这么久都没吃了。好想吃。”

小高喜欢各种洋快餐，汉堡、可乐、比萨等，在家的时候，每周总要去麦当劳或必胜客吃几次。他肚子上那一大圈“游泳圈”，都是洋快餐的功劳。考虑到我身体的缘故，不能吃那些没营养的洋快餐，自从我们结伴旅行以来，小高从没有提过无理要求。吉野家已经算是洋快餐里最接近中式的了。

看着小高一脸期待，我实在不忍心拒绝他了：“好吧，就去吉野家。”

小高高兴得在车里几乎都要跳起来了。

一份牛肉饭，小高三两口就吃完了。我还在慢条斯理地咀嚼，小高眼巴巴地看着我碗里的饭。

“我猜你没吃饱，对吗？”我问小高。

小高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说：“真好吃，就是分量实在太少了。”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在长身体呢，所以饭量大了点。”

我“扑哧”笑出声来，何必多此一举解释呢。

我本想把碗里剩下的米饭分一半给小高。小高却拒绝了，因为这个分量仅仅够我吃七八分饱而已。于是，我又给他点了一碗牛肉饭。

小高吃得心满意足，可是，今天的晚饭我们一共花了96元，严重超支了。出门前我们就已经规定好，除非必要情况，我们每天住宿加吃饭，不能超过300元，而光这一顿饭，我们就花掉了将近每日预算的1/3。加上早餐和午餐，今日预算所剩无几。

味蕾得到了满足，可是身体估计今晚就要受罪了。从吉野家出来，天完全黑了。我们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合适的旅馆，小高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找吃饭的地方、找住宿的地方，成为我们每天生活中的一部分。如何吃得安全、营养又经济，如何住得便宜、干净又舒适，我相当有经验了。可是，有时候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人生地不熟的，想很快就能找到一家经济实惠的旅馆并不容易。

我们开车在沈阳市里绕圈，像没头苍蝇似的绕，连续问了好几家旅店，标间都没有低于150元的。

小高有些疲惫，讪讪地问我：“爸，要不今天破例超支一些？咱就多花点钱住一晚7天或者汉庭吧？”

我摇摇头说：“既然是定下来的规矩，就一定要遵守，今天破例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那还要规矩有什么意义呢？”

小高有点不高兴，可是又没办法反驳我。我们一直找到夜里快10点，还是没有合适的旅馆。

他终于爆发了：“爸，别固执了，我累了，咱就住个‘7天连锁’好了。大不了把明天的部分预算挪用到今天，明天节省点。”

我问他：“你能说到做到吗？”

“谁做不到谁就是小狗。”小高赌气地回答我。

我想了想，还是带着他住进了一家连锁酒店，比我们预算多花了100多元。

连锁酒店果然比我们平时住的小旅馆舒适不少，我们都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一早，小高嚷嚷着要去看看沈阳故宫。沈阳故宫是我国仅存的两大宫殿建筑群之一，建筑风格继承了中国古代建筑传统，又融合了汉、满、蒙各民族建筑艺术于一体，非常值得一看。小高在书上看过沈阳故宫的介绍，却从未亲眼见过，期待已久。

驱车来到沈阳故宫，为了省下停车费，我把车停在了很远的小巷里，然后走了几乎三站路才到沈阳故宫。小高走得气喘吁吁直抱怨：“老爸你可真够抠门的。停车费能花几个钱？！走这么长的一段路，累死我了。”我笑而不语，能省点是点，走走路不仅能看看沿途的风光，还能顺便运动了呢。

到了售票处，我一看门票，儿子早已经超过1.2米，要买成人票，两张票是100元。我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了。

小高在后面急忙追上我：“老爸，怎么了？赶紧买票咱进去看看呀。”

我说：“昨天你已经把今天游览的预算预支了，今天没有办法进去参观了。”

小高一听这话就急了：“可是，都到这儿了，不进去多可惜啊。”

我耸耸肩说：“那没办法，谁让你昨天预支了今天的钱呢。”

小高哭笑不得：“老爸你真当真啊？我也就这么说说，再说了，出来玩，不参观一下，我们的旅行就没意义了。”

我还是无动于衷：“你错了，我们旅行的主要意义并不是到处参观。我只想让你明白，定下的规矩就要遵守，说过的话就要算数。自己种下的因，就要自己尝下果。‘收获’比参观更有意义。我们今天的预算因为昨天的预支而所剩无几，虽然有遗憾，也只能让这个遗憾继续了。今天早上的故宫之旅只能到此为止了。”

小高张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他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嗫嚅地对我说：“爸爸，我明白了，规矩就是规矩，谁都不能搞特殊轻易违反。我接受这个后果。”

他想了想又接着说：“那我在这四周转转，好好看一下就行了。虽然有点隔靴搔痒、管中窥豹的意思，但总比啥都看不到强点吧？”

我默许了他这一做法。小高绕着高高的红墙转了一圈，最后走到厚厚的两扇宫门前，趴在门缝向里面看，他聚精会神地看了很久，仿佛想从那条缝中看到完整的沈阳故宫真正的模样。

我不知道在小高的脑子里，这次“亲眼看故宫”到底看到了什么？感受到了什么？是遗憾更多，懊悔更多，还是收获更多？

小高趴在门缝看故宫，被我用相机定格成了永恒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