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8月

绿色的大草原

有些绘画作品能够被不同时代的人关注，因此才会闻名世界，才会长久地享有盛名。在历史长河里，每一个时代都会有几双有鉴赏力的眼睛。

我知道有一幅易于消失的画作，除了某些四处闲逛的鹿，没有人关注它。挥动画笔的是一条河，然而还是这条河，在我带着我的朋友来看它的作品时，它却永久地在人们的视线里消失了。自那之后，它就仅存在于我的脑海里了。

同其他艺术家一样，我的河也是内心敏感的。什么时候有灵感，灵感能维持多久，这都是无法预知的。但在盛夏时节，在一个又一个天气晴好的日子里，天上的白色云朵像战舰一样四处巡游，此时去沙滩上散散步，看看那位画家是否工作，也颇有乐趣。

画作从一条宽阔的泥带开始，泥稀疏地涂在倾斜河岸的沙子上。阳光下，泥带在慢慢变干。金丝雀跑到沙坑里洗澡，而麋鹿、苍鹭、双领鸻、浣熊、乌龟则纷纷用自己的脚印为那幅画描上花边。这时，没人知道画上接下来会出现什么。

但是，当我看到泥带上的荸荠渐渐变绿，我就更加密切地关注将要发生的变化，因为这是河流创作灵感高涨的信号。仿佛一夜之间，荸荠变成了厚厚的草丛，翠绿而茂密。附近山坡上的田鼠经不住诱惑，倾巢而出，朝这片草地跑来。它们显然是要在这里过夜，在天鹅绒一样光滑的草地上磨蹭肚皮。一连串整齐清晰的田鼠足迹表明了它们的热情。鹿在绿地上踱步，明显是喜欢草地给蹄子带来的良好触感。连一向不喜欢出门的鼹鼠，也开辟了一条穿过干枯河岸通向荸荠草丛的道路，在那儿，它可以任意摆弄娇嫩的绿色草甸。

在这画中，嫩绿的植物幼苗多得数不清，有些小的无法看清，而荸荠草带下湿润温暖的沙土，就是这一切的生命源泉。

为了欣赏这幅画，我们耐心地等待了3周而不去打扰那条河，让它做好准备，然后，在某个晴朗的早晨，在太阳冲破黎明时的浓雾后，再次来到河滩。此时画家正在调制颜色，准备把它们和在露珠里一起泼出去。荸荠草甸变得前所未有的绿，中间还夹杂着蓝色的沟酸浆、粉红色的龙头草和乳白色的慈姑花。遍布其间的红花半边莲，朝天空伸出它的红刺。在河滩的一头儿，紫菀草和浅粉色的泽兰，炫耀着高挑的身姿靠在柳树墙边。尽管你安静而且恭敬地来到这里，就像你去任何一个美景只能昙花一现的地方那样，你仍会不可避免地惊吓到狐红色的鹿，它正愉快地站在及膝深的草丛里。

不要指望再次看到草原的美景，因为什么都不存在了。也许已被雨水冲走，也许是被上涨的河水擦去了痕迹，变得像原来一样，只剩下单调的白沙。不过，那幅画已经深深地留在了你的记忆里。你常常会期待，在未来的某个夏天，绘画的兴致与灵感重新回归这条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