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违纪学生要关爱，歧视开除是违法

放学了，熊大雄刚走出校门，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打开手机一看，是黄松。熊大雄眉头一皱，心想：“这个家伙给我打电话干吗？”

黄松是“哈摩雷林”的人，跟熊大雄同岁。在熊大雄没有退出“哈摩雷林”之前，两个人都是“哈摩雷林”的小弟。

“是阿松啊，好久不见，你那招‘青松迎客’练得怎么样了啊！”熊大雄问。所谓“青松迎客”是“武当派”双人骑摩托车的绝招——一个人扶着车把，另一个人像青松一样站在后面的车座上，双手平举。黄松在一次在练习这个绝招的时候从车上摔了下来，摔伤了胳膊，整天用绷带把胳膊吊在脖子上。

“你这个家伙，这么长时间不见面，一上来就损我！”黄松说：“今晚我没事儿，你陪我喝酒吧！”

“早戒了！你找别人吧！”熊大雄说。

“那就陪我吃饭，我自己喝！”黄松说。

熊大雄觉得黄松说话的语气有异，就问：“你有什么事儿？”

“有事儿！”黄松说，“你过来，我边吃边跟你说。”

熊大雄警觉起来：“我今天有很多作业，急着回家呢。有什么事情，你现在就说吧！不过有一点，你要肚子疼我可以送你去医院，你要找人打架斗殴，那我可不掺和。”

黄松苦笑道：“早听说你改邪归正了，没想到改得这么彻底！”

“整天疯来疯去的也没意思，老爸老妈脸上也没光彩。”熊大雄说，“你什么时候也换个活法试试吧。”

黄松叹了一口气，说：“老子这辈子恐怕是没机会啦，注定了混社会的命！”

“什么意思？”熊大雄不解地问。

“我已经被我们学校开了。”黄松说：“从明天开始，我就是自由人啦！所以找你一块喝杯酒，庆祝庆祝！”

“开了？”熊大雄吃了一惊，“什么意思？”

“哎呀！就是开除的意思嘛！”黄松满不在乎地说。

“你又干什么坏事儿了吧！”熊大雄一下子明白了。

“也没啥，不过是把邻班的一个小子推了一下而已，那家伙个头不小，谁知长了一个兔子胆儿，一倒地就哭。其实，学校早瞧着我不顺眼了，借着这个茬儿整我。不过没关系，反正只剩一年就毕业了，早走早解脱！”黄松说。

“你还是把话说清楚。”熊大雄说，“你到底把人家怎么着了，打伤了，还是打残了？”

“真没有！”黄松说，“你看我这小身板儿，不像你似的五大三粗，能把人打伤、打残吗？”

“总之是又打人了。”熊大雄说。

“哎呀，跟你都说了吧。”黄松说，“我大前天穿了一个红色的夹克，课间操的时候，其他班的一个小子冲着我不停地笑，引得其他人也对我指指点点，好像动物园里看猴子似的。我当时就火了，冲过去轻轻推了他一下，然后他就倒地上了。”

“轻轻一推，人家就倒地上了？”熊大雄不屑一顾。

“反正没怎么使劲儿。”黄松说。

“你这是第几次了？”熊大雄问。

“不记得第几次了。”黄松说，“不过，从来没把人打伤、打残过。最多打破鼻子，血流满面。”

“那还不叫打伤？”熊大雄睁大了眼睛说。

“哎！”黄松叫了起来，“这可是你说的，在脑袋上打出几厘米的伤口，那才算打伤啊！凡被我打过的人，没有一个人脸上有伤口的，这我可敢保证！”

“唉！”熊大雄叹了一口气，想起黄松说过他爸爸对他很严厉，经常用皮带打他，就问：“你爸知道吗？”

“不告诉他呗！”黄松说，“改天我从卖假证的人那里弄个初中毕业证，这事儿就齐活了！”

熊大雄想了想，说：“这样吧，吃饭的事情先延一延，我们后天见面。另外，你被勒令退学的事情，也先别跟别人说。”

“怎么了？”黄松问。

“我也说不好。只是觉得这个事情应该有办法解决。”熊大雄说：“我找人问问，再跟你联系。”

第二天课间的时候，熊大雄把于老师拉到一边。

“什么事情这么神秘？”于老师问，“你又犯错了？”

熊大雄摇摇头说：“是我一个朋友的事情。”说完，熊大雄把黄松的事情跟于老师说了一遍，最后说：“我记得您好像说过，任何人都有受教育权利。像黄松这种情况，被开除没书念，是不是应该给他再安排一个学校？”

“你的意思呢？”于老师看出熊大雄的话里有话。

“我的意思是，您能不能跟学校说说，把他安排到我们学校？虽然离他家要远一点，但总归比没学上好。”熊大熊说。

“行啊，挺义气啊！”于老师说。

“依法治学人人有责嘛！”熊大雄笑着说。

“嗯，”于老师沉思了一下，“你的初衷是好的，也是对的，但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不太对。”

“您的意思呢？”熊大雄说。

“让黄松回原来的学校上学。”于老师眼神坚定地说。

“老师，黄松虽然有点儿野，但很听我劝。如果他不老实，我负责教训他，保证他在学校里老老实实。”熊大雄以为于老师嫌弃黄松。

于老师听明白了熊大雄的意思，说：“你误会了，我没有嫌弃黄松的意思。”

“学校领导会不同意？您好好说说不行吗？”熊大雄问。

“与学校领导没关系。”于老师说，“根据有关法律规定，黄松应该回到原来的学校就读。”

“法律规定？”熊大雄没听明白，“法律规定必须就近上学？他原来的学校是离家很近，可是人家不要他了呀！”

“不是这个意思。”于老师说，“我的意思是，黄松原来的学校不应该开除他。”

熊大雄苦笑：“应该不应该也不是我们说了算的事情啊！”

于老师正色地说：“法律说了算。《未成年保护法》第十八条规定，学校应当尊重未成年学生受教育的权利，关心、爱护学生，对品行有缺点、学习有困难的学生，应当耐心教育、帮助，不得歧视，不得违反法律和国家规定开除未成年学生。”

熊大雄皱皱眉：“法律说的是‘不得违反法律和国家规定开除’，像黄松这样吊儿郎当经常惹事的学生，应该不违反这条规定吧！”

于老师摇了摇头：“所谓‘不得违反法律和国家规定开除’的意思，是指在未成年因犯罪受到刑事诉讼法所规定的逮捕、刑事拘留、监视居住、拘传、取保候审等强制措施的情况下，学校可以开除未成年人。除此之外，未成年人再调皮捣蛋学校也不能开除。”

“是吗？”熊大熊有点儿怀疑，“我经常听人说谁家的坏孩子被学校开除了，这么说学校的做法都是错误的？”

“是的。”于老师说，“《义务教育法》也规定，对违反学校管理制度的学生，学校应当予以批评教育，不得开除。此外，《预防未成年人犯罪法》第四十四条也明文规定：对于被采取刑事强制措施的未成年学生，在人民法院的判决生效前，不得取消其学籍。第四十八条也规定：依法免予刑事处罚，判处非监禁刑罚、判处刑罚予以缓刑、假释或者刑法执行完毕的未成年人，在复学、升学、就业等方面与其他未成年人享有同等权利，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歧视。”

“听着有点儿乱……”熊大雄说，“不过，有一点我听明白了，学校不能随便开除学生。”

于老师点点头，说：“这几个法条的意思综合起来看，用通俗的话说，就是除非未成年人被司法机构剥夺了人身自由，否则学校就不能开除学生的学籍，即便有罪也不行。”

“就算犯罪也不能开除？”熊大雄对这个结论感到有点儿吃惊。

“前提是未成年人有人身自由。”于老师说，“比如，一个未成年人犯罪被判6个月有期徒刑缓期一年执行，这种情况下学校就不能开除学生。即便被判实刑，刑满释放以后，学校也应该为其办理复学手续。因为初中生都是未成年人，基本在十四岁以下，不可能受到刑事处罚，所以可以这么说——任何学校都不能以任何理由开除一名初中生。”

熊大雄倒吸了一口冷气：“法律的这个规定可真是……”

“怎么了？”熊大雄的这个表情让于老师很意外，“你不是想帮黄松回学校吗？”

“是啊！”熊大雄说，“黄松这个人我接触得比较多，他个性比较强，老怕别人瞧不起自己，人家多看他一眼都会很敏感，神经一敏感就想打架。实际上他人不坏。但是如果一个犯罪分子坐在我旁边，跟我们一起上课，我心里还是觉得有点儿发毛”。

“你呀，这就是歧视！”于老师摇摇头，“你跟黄松接触得多，知道他身上有优点。其他犯过错误，甚至犯过罪的人，又何尝不是？每个人都跟黄松一样，有优点，也有缺点。未成年人的可塑性很强，如果社会和学校善待他们，他们的优点就会加强，成年后就会有益于社会。反之，大家冷落他、歧视他，他们的缺点就会加强，成年后就可能危害社会。”

“大道理我懂啊！”熊大雄说，“把犯过罪的人安插到学校，家长恐怕也有意见啊！”

“你考虑过失足未成年人家长的想法吗？”于老师反问大雄，“另外，事情要往长远看。如果我们现在不善待犯过错误的未成年人，很多年以后，我们的社会会更加不安定。从法律的角度说，每一个未成年人都有受教育权，而学生身份权是受教育权的基础。”

“学生身份权？”熊大雄觉得这个词儿听着很新鲜。

“对。”于老师说，“所谓学生身份权，就是学籍权。这是未成年人的一项非常重要的权利。”

“哦！”熊大雄点点头，“那现在怎么办？让黄松自己去找学校？”

于老师摇摇头：“从法律的角度，黄松有这个权利。但是，从现实的角度，这恐怕不利于问题的解决。还是让我来想想办法吧，要么我去一趟，要么我找做律师的朋友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