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辽东半岛地区汉代古城初步研究
——兼论大连张店汉城为西汉苍海郡故址[24]
辽东半岛汉代古城是该地区汉代政治、经济、文化发展水平的集中体现,二十余座城址表明这一地区业已形成了繁荣的城市文明,延续并进一步发展了燕秦时期开启的辽东半岛城镇化进程。辽东半岛汉代古城规模大小不一,平面形状则有长方形、方形、矩尺形、三角形等类型,并全部分布在辽东半岛两翼的沿黄、渤二海地区。汉城城市设施已基本完备,与中原地区汉代城址形制基本保持了一致,目前尚未发现瓮城和马面遗迹。其中大连普兰店区张店汉城地处渤海沿岸,自然条件优越,城址形制与规模及其周边墓葬中出土的大量高品级遗物,表明其很可能就是西汉苍海郡故址。
一 辽东半岛汉代古城研究概述[25]
战国后期,随着燕国“秦开却东胡千里”,燕国东部疆域向辽东地区大幅扩展,大量汉人进入辽东半岛,加之山东半岛齐地居民大批泛海而来,辽东半岛出现了繁荣的城市文明。从辽东半岛战国至汉代古城的分布情况来看,大连地区显然是战国至汉代东北筑城文明最繁荣的地区,是辽东半岛名副其实的经济中心,地位仅次于辽东郡郡治所在之辽阳城。牧羊城、张店汉城、陈屯汉城、大岭屯汉城等十余座战国至汉代古城,以及南山里、营城子、董家沟、花儿山、姜屯等数以千计的汉墓,反映了汉代大连地区城市文明的发达和人口的稠密。大量精美遗物的发现更是印证了这一地区经贸往来之频繁。特别是一批高规格遗物的发现,如营城子76号墓出土的金质联珠十龙纹带銙、营城子沙岗子2号墓中的东汉“羽化升仙”壁画、姜屯45号墓出土的“圭璧组合”的玉覆面以及张店汉城南郊南海甸子发现的国宝马蹄金,更进一步反映了汉代大连地区的繁荣景象。秽貊族群也与汉族人群充分融合,共同创造了大连古代文明史上第一个黄金期。今营口市盖州地区也是经济文化较为繁荣的区域,特别是盐铁手工业十分发达。鞍山和丹东地区则较大连和营口相对逊色不少。
在汉代古城的综合著录和研究方面,大连和营口地区已有对本市辖境内汉代古城的综合著录和研究成果,鞍山和丹东地区这一工作尚为空白。张翠敏、姜宝宪的《大连地区汉代城址考辨》是目前大连地区汉代古城最系统的研究成果,对大连地区汉代古城数量进行了最新的统计,阐述了其形制、分布、遗迹情况,并结合汉代行政建制的等级划分,试图探索本市汉城的行政体系。截至目前,除庄河地区尚为发现汉代城址外,大连地区其余市、县、区均发现了汉代城址,共计14座,其中旅顺口区2座,分别为铁山街道牧羊城、江西镇大潘家汉城;金州新区5座,分别为开发区大李家街道大岭屯汉城、董家沟街道小董家沟屯南山汉城、金州区三十里堡东马圈子汉城、华家屯镇杨家店汉城、杏树街道猴儿石村单家沟汉城;瓦房店市3座,分别为太阳升乡王店村陈屯汉城、李官镇李官汉城、长兴岛北海村土城子汉城;普兰店区3座,分别为铁西街道张店汉城、杨树房镇战家村黄家亮子汉城、城子坦镇金山村严屯大城山汉城;长海县1座,即广鹿岛朱家村汉城。[26]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学术界一般均将普兰店星台镇葡萄沟村巍霸山城定为高句丽时期古城,但笔者在对山城进行实地调查时,在靠近西城处采集到东汉时期菱形花纹砖一块,该砖系东汉墓葬用砖,疑其附近有东汉时期墓葬。进而由此推测,巍霸山城可能始建于东汉,后为高句丽所沿用。[27]故普兰店巍霸山城也应纳入汉代古城行列。除此之外,2014年8月,大连市文物考古研究所在甘井子区营城子镇西北文家屯遗址附近发现了绳纹板瓦、筒瓦、绳纹砖、陶器等典型的汉代遗物,特别是发现了10余米长的夯土遗迹。[28]汉代夯土遗迹和绳纹瓦的发现表明这一带应存在建筑遗迹。虽然古城遗存尚不明了,但笔者以为,营城子一带也应是一座重要的汉代古城所在地,故将其定为“营城子汉城”。因此,据目前所掌握的材料来看,大连地区汉代古城应共计16座。大连地方史专家王万涛还对包括汉代古城在内的大连地区古代城址进行了系统梳理和分类,将其分为军事城堡、州县治所、综合性城邑、粮秣储藏转运城邑、驿邮城邑等五大类,其中牧羊城属于军事城堡,张店汉城和大岭屯汉城属于州县治所,朱家村汉城为粮秣储藏转运城邑。[29]营口地区汉代古城的综合著录成果见于营口市博物馆研究员崔艳茹、孙璇合撰的《营口地区汉代的城址与墓葬》一文,发表于大连大学中国东北史研究中心主办的学术期刊《辽东史地》2008年第1期。该文著录了5座营口地区汉代古城,并对该地区汉墓类型进行了研究。[30]
汉代古城的专题性研究方面,曹汛的《叆河尖古城和汉安平瓦当》通过对丹东叆河尖古城出土的汉代安平瓦当的分析论证,认为该古城确系汉代西安平县。[31]刘美晶的《辽东半岛第一城——牧羊城》[32]对牧羊城的形制、遗迹状况、出土文物、民间传说、地理位置、发掘沿革等做了较系统的阐释,具有一定的学术价值。上述两文是目前所仅见的两篇单独对某一座辽东半岛汉代古城进行研究的专题性文章。
总体来说,目前学术界有关辽东半岛汉代古城的研究已有不少成果,但多是在阐释和论述本市汉代文明或被置于本地区通史的研究与撰写范式下进行的,也有一些成果是志书体例的著录形式,如《辽宁通史》[33]《大连通史》[34]《大连考古研究》[35]《大连文化解读》[36]《大连文化之旅》[37]《大连文物要览》[38]《瑰宝·大连文物》[39]《故园·大连古城》[40]《营口通史》[41]《营口地方史研究》[42]《鞍山历史》[43]《鞍山地方史研究》[44]《丹东史迹》[45]等著作均对本市辖境内汉代古城有所涉猎。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刘俊勇撰写了《大连地区汉代物质文明研究》[46]《论大连(旅顺)史在中国东北史中的地位》[47]《大连地区是汉代辽东郡的经济中心》[48]等多篇文章,从宏观大历史视角,将大连地区汉代古城置于本市区域古代文明史以及东北史中加以考察。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学者对辽东半岛汉代古城和墓葬中出土的文物进行了研究,这一方面的成果主要集中在大连地区,主要有王珍仁的《大连地区出土的汉代陶俑概述》[49];刘婷婷的《大连地区出土汉代陶质建筑模型研究》[50]《辽南地区出土汉代文物研究》[51];刘立丽的《旅顺博物馆藏大连地区出土汉代陶建筑明器研究》[52]《旅顺博物馆藏大连地区出土汉代陶灶研究》[53]《大连地区出土汉代青铜器浅析》[54]等。阎海撰写了《熊岳及周边地区汉代文化遗存简述》[55]《营口地区汉代文字砖所反映的汉代丧葬礼俗》[56],对营口汉代文物背后的历史信息进行了揭示和解读。
在汉代古城历史地理考据方面,学术界主要集中在对沓氏县、文县治所的考订上。沓氏县地望有辽阳[57]、旅顺牧羊城[58]、大连开发区大岭屯汉城[59]、董家沟汉城[60]、普兰店张店汉城[61]、大连甘井子区营城子[62]等众家之说。王绵厚结合实地踏查,再次明确了张店汉城作为沓氏县的观点,并认为张店汉城是两汉时代在辽东半岛南部形成的一个民族聚邑和经济、文化中心。[63]王禹浪、王俊铮合撰的《汉代辽东郡沓氏县、东沓县、沓津合考》一文是关于汉沓氏县问题的最新研究成果。该文认为:“大连旅顺口区牧羊城位于辽东半岛最南端,且符合‘西南临海渚’的记载,城址附近密集的汉代贝墓和砖室墓,证明了其应为汉代沓氏县。随着沓氏县人口大量集聚,沓氏县迁址于牧羊城东北的今甘井子区营城子,是为东沓县。牧羊城附近的于家村老船坞港向北延展至羊头洼港,则为沓津之地。”[64]文县治所则有瓦房店陈屯汉城[65]、海城析木城[66]、大石桥进步村汉城[67]、盖州城关汉城[68]等说法。苗威系统考述了秦汉辽东郡的边界、诸县治地望。[69]张翠敏、姜宝宪合撰的《大连地区汉代城址考辨》一文对大连地区现存的14座汉代城址的行政级别、功能做了有益的探索,认为:“西汉时期城址已初具规模,有些城址甚至沿用战国晚期城址,东汉时期继续沿用并新筑城址。这些城址既有县城,也有邑、乡、里、亭、邮性质的城;既有行政中心城,也有海防城,在功能和性质上城已经有了区分。”[70]
宋协毅、王禹浪以大连地区汉代古城为切入点,深入剖析了大连城史纪元的深刻命题,提出:“无论这些城址是具有军事筑城意义,或是商品经济发展的结果,还是意味着行政政治中心,都足以说明大连地区城史纪元的开端应该始于汉代。应该说这是大连城史发展的第一个阶段,即大连古代城史兴起的纪元期。这些筑城的存在,证明了早在19世纪末俄国殖民者在进入大连地区之前的汉朝,中原王朝就已经开创了大连城史的古代纪元。”[71]2016年年初,王禹浪等发表了《西汉“南闾秽君”、苍海郡与临秽县考》一文,对秽人“南闾秽君”率族众28万人口南迁“辽东内属”、汉武帝设苍海郡这一历史事件的来龙去脉进行了深入研究,并对苍海郡及张店汉城出土的“临秽丞印”封泥所反映的临秽县地望进行了详细考据,最终将其确定在张店汉城,该城大、小城的城址结构与形制很可能正反映了苍海郡与其下辖首县临秽县同城分治。[72]该文的发表彻底冲破了大连城市发展史的传统研究思路,苍海郡的建置无疑将大连地区的早期筑城等级提升到了新的高度,大连并非仅仅是县治之所在,而应是郡一级别的高等级行政建置,是当时辽东地区地位仅次于辽东郡治所襄平(今辽阳)的“副省级城市”和辽东半岛南部的中心都市。如若苍海郡位于张店汉城一说能够最终成立,那么对大连城史纪元将有必要重新思考,并作出全新的论证。这必将极大地提升大连市的文化软实力和历史竞争力,大连城史纪元并非始于边陲县城或海防要塞,而是始于一座东北地区重要的汉代郡一级都市,这无疑将会使大连在全国范围内的城市历史纪元中脱颖而出。
二 辽东半岛汉代古城述论
(一)大连地区汉代古城
1.牧羊城:又称木羊城,为辽东半岛最南端的一座战国至汉代古城,也是沓氏县境内最重要的海港城市,有学者称之为“辽东半岛第一城”[73]。牧羊城位于大连市旅顺口区铁山街道刁家村西南、刘家村东南的一处台地上,西南距渤海东海岸约500米。古城地势较高,居高临下,既能够免遭海水侵蚀及陆上水患,还能有效管控海面情况,具备军事侦察能力及沿海防御能力。城址呈长方形,东西宽98米,南北长133米,城墙为夯土筑成,墙基用石块垒砌,现残高2—3米,残长10余米。孙宝田《旅大文献征存》卷二《选举、名胜古迹》云:“木羊城:《盛京通志》云:在宁海县城西南一百五十里,周围二百五十步,一门。”[74]牧羊城内曾出土战国时期燕国刀币、明字圜钱、匽刀币、灰陶器和汉代半两、五铢、大泉五十等货币,以及铜带钩、铜敦、铁农具等金属器物以及制造铜斧的范,出土了汉树木纹“乐央”瓦当及代表官方政府往来的“河阳令印”和“武库中丞”封泥。1928年,日本东亚考古学会和关东厅博物馆联合对在牧羊城进行了发掘,出版了《牧羊城——南满洲老铁山麓汉及以前遗迹》的考古报告集,作为《东方考古学丛刊》第二册。牧羊城附近的尹家村、刁家村等地分布有密集的汉代贝墓和砖室墓,以及大坞崖汉代聚落遗址。[75]鲁家村窖藏曾出土一批珍贵的汉代铜器。[76]
笔者以为,“沓氏”之意当为移民沿山东半岛与辽东半岛之间的岛链,渡海纷至沓来。因此,沓氏县治所应位于距离山东半岛最近、辽东半岛最南端的沿海登陆地点。结合《水经注》《资治通鉴》胡三省注对沓氏县“西南临海渚”的记载,沓氏县当位于今大连旅顺口区牧羊城。牧羊城附近的于家村老船坞港,及其向北扩展至羊头湾沿岸的羊头洼港背风浪小、港阔水深,是辽东半岛重要的出海天然良港,当为沓氏县辖境内最重要的“沓津”。[77]
2.大潘家汉城:位于大连市旅顺口区江西镇大潘家村,第二次文物普查资料显示古城为为长方形,东西长约160米,南北宽90米,文化层厚约1.3米。现已破坏严重,难以辨识,仅残存一段城墙。早在20世纪30年代,这一带就曾发现西汉贝墓和东汉砖室墓。1992年3—4月,大连市文物管理委员会办公室、旅顺博物馆等组成考古队,对基建工程水库淹没区内的大潘家村新石器时代遗址进行发掘的同时,清理了三座打破新石器时代文化层的西汉墓葬。[78]大潘家汉城是距离牧羊城最近的汉代古城,两城互呈拱卫之势,应存在密切联系。该城很可能作为牧羊城的卫星城而存在。
3.营城子汉城:大连市甘井子区营城子镇系大连地区最重要的汉墓分布区之一,汉墓群在营城子地区的旅大铁路两侧延绵近10公里。早年日本人发掘的沙岗子二号墓墓壁上绘有东汉“羽化升仙”壁画。从2003年开始,大连考古工作者对营城子汉墓进行了长达七年的抢救性考古发掘工作,共发现墓葬200多座,出土文物3200多件。大量汉墓的发现与发掘表明该地区曾聚集稠密的人口,应有城址或聚落遗址。王禹浪曾在2005年指出:“营城子汉代墓地的周边可能存在着汉代重要的城市居民的生活区。因此,开展在营城子地区寻找汉代的城市聚落,这是城史纪元研究中的重要课题。”[79]遗憾的是当时在营城子地区始终未能发现汉代古城遗迹。据张翠敏等撰文:“根据汉墓分布状况分析,现营城子村和牧城驿明城址下推测可能是营城子城址。牧城驿明城周围尚存五个巨型明代烽火台,烽火台内有汉瓦和花纹砖,有可能存在汉代烽火台。营城子村东曾发现汉代遗址和窑址。”[80]刘俊勇也指出:“营城子一带只有前牧城驿旧明代驿城内尚未发现汉墓,寻找营城子汉城的重点应放在那里。”[81]但营城子汉城应位于明牧城驿一带的说法始终未能得到考古学上明确的证实。令人欣喜的是,2014年8月,大连市文物考古研究所在营城子镇西北文家屯遗址附近发现了绳纹板瓦、筒瓦、绳纹砖、陶器等典型的汉代遗物,特别是发现了10余米长的夯土遗迹。[82]汉代夯土遗迹和绳纹瓦的发现表明这一带至少存在建筑遗迹。虽然古城遗存尚不明了,但笔者以为,营城子文家屯一带很可能正是失落已久的汉代古城遗址所在地。该城可能为汉朝政府在沓氏县(即牧羊城)以东设置的东沓县故址。[83]
4.董家沟汉城:位于大连市开发区董家沟街道小董家沟屯,卧龙河(即董家沟河)右岸靠近小窑湾的近海台地上。古城原存在城墙,城内曾出土五铢钱、汉代铁器等。由于城址现已遗迹难寻,故其形制及规模不甚清楚。董家沟附近分布有大量汉代土圹贝壳墓和砖室墓,为整个辽东半岛黄海沿岸汉墓最密集的地区,初步勘测其面积有数万平方米。董家沟汉墓早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曾被日本考古学者进行发掘。2006年,大连市文化局文物处组织大连地区考古工作者对董家沟汉代墓葬进行考古发掘,发掘汉代墓葬20余座,其中砖室墓均为夫妻合葬墓,墓中出土了大量陶罐、陶灶、陶井、陶俑、陶炉等。其中一座墓中还出土了一件高圈足、两面有兽面衔环铺首的青铜簋,表明墓主人具备一定经济实力,拥有一定的社会地位。
5.大岭屯汉城:位于大连市开发区大李家街道大岭屯东北、小宋屯以北的青云河左岸台地上。城址大致北起“凌云渡桥”高架水渠,东止于某部队驻地,西为伟达机械厂,南抵乡间土路。旧董大线公路从城址中东西向穿过。公路以南的低地为砖砌农业大棚,为城址中心区。大岭屯城址形状略呈方形,边长150米左右。城址所处台地大致呈东北向西南倾斜,因而城址北部略高于南部。1932—1933年,日本学者三宅俊成两次对大岭屯汉城进行发掘,出土了石斧、石刀等石器,夹砂褐陶片、筒瓦、板瓦、半瓦当等陶质遗物,还有铜镞、带钩、铁斧等铜铁制品,以及燕国刀币、新莽货泉古代货币[84],可知该城系始建于战国,两汉沿用至魏晋。
6.朱家村汉城:位于大连市长海县广鹿岛东南部朱家村以东一处海岸高地上,据文物普查可知古城平面呈三角形,西墙长110米,南墙宽约90米。因城址毁漶严重,西墙现残长约50米,南墙残宽20米,城址靠近崖边尚残存一段高约60—80厘米的夯土城墙。城址北部有一直径约15米、残高3米的烽火台遗迹。城址中曾出土灰色绳纹陶片、明刀币等战国至汉代遗物。朱家村遗址文化堆积丰厚,年代跨度时间较长,下层年代系双砣子一期文化,距今4000年左右。[85]朱家村汉城系辽东半岛唯一一座黄海海岛汉城,为承载海防和对外贸易职能的汉代古城。
7.杨家店汉城:位于大连市金州区华家屯镇杨家店村杨家屯北200米处。城址平面呈方形,边长约150米。现城址损毁严重,仅在遗址东乡路东侧土崖壁上发现一长约10米、厚1.5米文化层,其中有花纹砖,素面砖混杂,其他无遗存发现。[86]
8.单家沟汉城:位于大连金州区杏树街道猴儿石村单家沟屯西南沿海高地上,城址沿海山崖处尚残留一段夯土墙基,残长约24米,残宽约1—2米。2005年,村民在修建山庄时,曾挖出过陶钵、陶罐、瓦当、五铢钱等物,为东汉时期城址。[87]
9.马圈子汉城:位于大连市金州区三十里堡街道老虎山脚下的卫国乡马圈子村,濒临三十里堡河。汉城为相邻的两座,即东马圈子城址和西马圈子城址,是辽东半岛罕见的汉代“双子城”。东马圈子汉城城址南北长约120米,东西宽约80米。20世纪七八十年代,因住宅建设和农用需要,考古工作者曾先后对西马圈子进行过两次抢救性发掘,在70年代的一次发掘中,发现了近20座汉代砖式墓和石板墓。在80年代的发掘中,出土了陶鼎、陶罐、陶灶、陶楼和白陶瓮等,其墓葬形制、出土遗物特征与营城子汉墓完全一致。西马圈子城址上层为辽金时期聚落遗存。2007年,大连市文化局组织考古学家对东马圈子汉墓进行了抢救性发掘,出土了汉代砖瓦、陶器、铁制生产工具、五铢钱等遗物。马圈子汉城东西两城紧相毗连的形制为研究辽东半岛汉代古城提供了难得的新材料。
10.黄家亮子汉城:位于大连普兰店区杨树房镇战家村黄家亮子屯后山,城址呈长方形,东西长100米,南北长50米。北墙保存较完整,东、西两墙仅存城垣基址,南墙已坍塌无存,现存墙壁高约2—3米,宽2.5米。城门位于南墙,朝向东南,高2.5米,宽5米。其余三面城墙未见城门。城址内曾出土大量战国至汉代灰陶罐、绳纹瓦、豆座、细柄豆盘等遗物。城址东北沙条地中曾出土战国匽刀币100斤左右,可见城内曾居住着拥有巨额财富的富商巨贾。
11.张店汉城:普兰店张店汉城是辽东半岛规模较大的汉代古城,位于大连市普兰店区花儿山乡张店村,东临平安河,南为鞍子河。古城为夯筑土城,分大小两座,大城南北长约340米,东西宽约240米;小城东西长约140米,南北宽约113米。大城居北,地势较低,小城居南,小城较大城地势较高。城墙为土石修筑。城址内现为农田,其轮廓和规模已模糊难辨,但城址内还可随意捡到汉代砖瓦残件。考古工作者曾在城址内发现了战国至汉代的大量珍贵遗物,如“临秽丞印”封泥、“射襄之印”铜印、“高阳”铜印、“千秋万岁”瓦当、绳纹大瓦、铜镞、铜带钩、铁农具、五铢钱、货泉等珍贵遗物,在城址南部1.5公里处的南海甸子还出土了著名的马蹄金。“马蹄金”的出土则进一步佐证了该城的等级。《汉书·武帝纪》云:“诏曰:‘有司议曰,往者朕郊见上帝,西登陇首,获白麟以馈宗庙,渥洼水出天马,泰山见黄金,宜改故名。今更黄金为麟趾褭蹏以协瑞焉。”可知马蹄金系皇帝祝祷封赏的宝物。马蹄金出土于张店汉城南郊,足见该城曾与中原发生过非同一般的联系。马蹄金现已为旅顺博物馆镇馆之宝。在张店古城周边地区,城北的姜屯汉墓与邻近的驿城堡、乔屯、陈茔等墓地共同构成了张店古城汉代墓葬群,这是迄今所发现的东北南部地区最大的汉代墓地。多数学者认为该古城符合《资治通鉴》胡三省注所云之辽东郡沓氏县“西南临海渚”,故应是汉代沓氏县县治之所在。王禹浪等学者近年经考究后提出,张店汉城优越的自然地理环境和地理位置、较复杂的规制以及古城与周边墓葬中出土的大量高品级遗物,表明张店汉城已超过了县一级行政建制,可能就是汉武帝为削弱来自朝鲜半岛的卫氏朝鲜的压力,专为南迁至此的南闾秽君所设之苍海郡郡治。
12.大城山汉城:位于大连普兰店区城子坦镇金山村严屯大城山上,城址原为长方形,东西长110米,南北宽74米。城墙现已不存,变为耕地,城址内文化层厚1米左右,曾出土陶罐、铜镞、布币、瓦等文物。[88]
13.巍霸汉城:位于大连普兰店区星台镇郭屯村葡萄沟北面海拔420米的巍霸山上。学术界一般均将普兰店星台镇葡萄沟村巍霸山城定为高句丽时期古城,但王禹浪、王文轶等学者在对山城进行实地考察时,在靠近西城附近采集到东汉时期菱形花纹砖一块,该砖系东汉墓葬用砖,疑其附近有东汉时期墓葬。进而由此推测,巍霸山城可能始建于东汉,后为高句丽所沿用。[89]但关于巍霸山城汉代遗存的具体情况目前尚不清楚。
14.陈屯汉城:位于大连瓦房店市太阳升乡王家村陈屯,东风水库下游,南临复州河。城址呈方形,边长约800米,城墙系夯土筑城,现存东墙长520米,宽12米,残高2—3米。北墙与西墙已被几乎完全平毁,南墙则于1981年毁于复州河洪水。城址内发现大量陶片、绳纹砖、瓦、烧土、木炭、烧骨等遗存。在城址内一断层中曾出土铁镢6件及铁釜和其他铁制品。1994年,为配合东风水库建设,曾发掘了170多座墓葬,以瓮棺墓居多。陈屯汉城有少量贝墓发现,但主要是瓮棺墓、石板墓和砖室墓,说明陈屯汉城始于西汉时期,但主要是东汉至魏晋时期墓葬,遗物以东汉时期为主。刘俊勇等一些学者主张陈屯汉城为辽东郡下辖文县(后改称汶县)县治,城址南部复州河即“汶水”[90]。张翠敏等认为:“城内采集的遗物主要是东汉时期,因此陈屯汉城有可能是东汉时期汶县城址,而西汉时期文县是否是陈屯城址还有待考证。”[91]
15.北海土城子汉城:位于大连瓦房店市长兴岛北海村土城屯白泥山西北,城址平面呈方形,边长约100米。城墙为夯土筑成,现仅存城墙基,墙宽约6米,残高约0.2米。城址附近有土城子贝墓群、南窑贝墓群等战国至汉代墓葬群。
16.李官汉城:位于大连瓦房店市李官镇李官村,城址呈方形,边长约400米。城址在20世纪80年代修建沈大高速公路时遭到严重破坏,现已遗迹全无。城址北、西两面紧邻李官汉墓群,地表可见汉代花纹砖、陶片等遗物。
(二)营口地区汉代古城
1.盖州城关汉城:该城系营口地区规模最大的汉代古城,位于营口盖州市明代盖州卫砖城下,南临大清河(盖州河)。盖州城关汉城平面呈长方形,东西长约800米,南北宽约600米,其南城墙位置在盖州卫明城墙南墙与钟鼓楼之间。20世纪60年代,营口地区考古工作者在盖州镇明城墙夯土层中发现了大量汉代大板瓦、筒瓦等遗物。1981年,在钟鼓楼西南200米路南一居民宅院内发现汉代地下排水管道。由于汉城被明代盖州卫城叠压,因此城址中汉代遗物出土有限,但古城周边的城关乡门屯村、路西村、自治村、麻麦庄村、农民村、路东村、繁荣村、新华村等地,均发现了大量汉代墓葬群及遗址。从汉城遗址规模及周边大量汉墓且多出土精美文物等因素来看,盖州城关汉城无疑是今营口地区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亦是辽东半岛一座重要的都会。《汉书·地理志》记载:“平郭,有铁官、盐官。”《新唐书·地理志》载贾耽《道里记》云:“自安东都护府西南至建安城三百里,故汉平郭县也。”据此里程推断,平郭县在今盖州市一带。盖州北有大石桥市周家乡于家堡村打铁炉沟屯的汉代铁矿山与冶铁作坊遗址,出土了铁渣堆及大量汉代建筑材料与生活用具。故盖州城关汉城即为汉辽东郡下辖之平郭县故址。[92]
2.姜家岗汉城:位于营口盖州市熊岳镇西南九垅地乡厢红旗村西姜家岗屯。城址呈方形,每边长200米,城墙仅存南墙东段和东墙南段。城址内散步夹砂泥质粗绳纹灰陶器残片。姜家岗汉城靠近海边,盛产海盐,可能系平郭县盐官驻地,与英守沟铁官城构成平郭县“南盐北铁”的布局。[93]
3.温泉村汉城:位于营口盖州市熊岳镇东南、陈屯乡和平村西北处温泉村,熊岳河北岸台地上。《盖平县志》记载:“古城在城(今盖州市区)南六十里,周围八五步,今废无考。”城址呈长方形,东西长约400米,南北宽约300米。城址文化层厚1米,遗物有绳纹陶片、陶瓮、陶豆残片及汉瓦、砖等。城址周围的和平村、背阴寨村、东达营村发现有汉代墓地。崔艳茹等学者认为:“从其周边出土的墓葬时代上分析,时代均较晚,因此该城址应是东汉时期海侵平郭‘盐城’即姜家岗汉城后,平郭‘盐城’东迁后之城址,即为平郭东汉末至魏晋时期专司盐业之城。”[94]
4.英守沟汉城:位于营口大石桥市汤池乡英守沟北。20世纪60年代尚能辨别轮廓,城址平面呈方形,每边长200米。城址北半部有东西并列的两个高台,系建筑遗存。高台遗址上遍布灰色绳纹板瓦、弦纹板瓦、筒瓦等,“长乐”瓦当及大量陶器碎片。文化层下有古井一眼,圆形,石砌井壁。城址周围的大北阳山和裂缝山上发现有冶铁窑址、开采铁矿的古矿道等以及大量汉墓,墓主人应系冶铁作坊的手工业人员及其家属。关于英守沟汉城的性质,存在汉安市县、平郭县铁官城等说法。崔艳茹等学者认为该城系平郭铁官城,汉安市县应为海城析木汉城。[95]
5.进步村汉城:位于营口大石桥市永安乡进步村西南40米处。城址平面呈长方形,东西长约200米,南北宽约100米。城址内遗物有汉代布纹瓦、绳纹砖等遗物。村民曾在地下1米处发现砖墙,砖墙下即为夯土墙。营口地区的文物工作者多将该城认定为汉代文县故址。崔艳茹等认为:“城址西界紧邻辽东湾和淤泥河入海口处。与之毗邻的柳树镇西大平山南坡的战汉时期遗址有好几处,并且这些遗址距该城址只有几华里路程。这些遗址可能就是辽东文县民流徙渡海的登舟乘船的码头。”[96]
(三)鞍山地区汉代古城
1.旧堡村汉城:位于鞍山市南5公里千山区旧堡村西南、折柳河北岸的一块高地之上。城址面积7万余平方米,其南部由于农民取土,形成了一长约80米的东西向地层剖面,文化层厚达2米。城址遗迹有建筑址4处、灰坑3个、居住面2处,窖藏1个。遗物多为灰陶残片、绳纹转、细绳纹板瓦、筒瓦、瓦头、半两、五铢等。在城址周围东至大孤山镇、唐家房,南至汤岗子东南大屯,西至宁远屯、双楼台,北至鞍山市铁西区陶官屯、铁东区长甸铺的范围内,分布着密集的汉墓群。刘景玉等学者认为该城址系辽东郡下辖之新昌县故址。[97]
2.芦屯村汉城:位于鞍山海城市西南20公里感王镇东上夹河村东、芦屯村西,新开河北岸,西南15公里为太子河。城址东高西低,平面呈长方形,东西长约1000米,南北宽约500米。新开河自东向西流淌,打破城址。从新开河北岸断层可看出长约300米、厚约2.5米的文化层,文化层中夹杂着灰坑、红烧土、红灰陶片和大量灰色绳纹砖、大板瓦、绳纹瓦、布纹瓦等建筑材料。上夹河村东南有大量汉墓。《鞍山文物志》定其为辽队县。[98]
3.老墙头汉城:位于鞍山海城市西四方台村。具体情况不明。刘景玉等定其为汉辽队县故址。[99]
4.析木城:位于鞍山海城市东南20公里的析木镇。城址近方形,东西322米,南北宽364米,城墙为夯筑土城,城墙基宽约8米,残高1米,西南城角保存完好,城外有护城河。城内出土遗物有泥质灰陶、绳纹砖、板瓦、陶片等,城中心出土有冶铁渣。1988年8月,城址西南角地下两米处发现了钱币窖藏,出土2800余枚半两钱,重达15公斤,半两钱有“秦半两”和“汉半两”。刘景玉等将其定为汉代安市县故址。[100]
(四)丹东地区汉代古城
1.刘家堡汉城:位于丹东凤城市凤山区利民村刘家堡,北距凤城镇8公里。城址北部为低缓丘陵,西部为起伏群山,东1公里处为二龙山,二龙山以东3公里即为凤凰山。城址南部地势平坦开阔,凤(城)岫(岩)公路从古城址前经过,二龙河紧靠公路北侧由西向东流淌。1972年,利民村群众反映,这里经常发现古代的砖瓦石块陶片,丹东市文物工作者对这里进行了实地调查,采集到大量汉代遗物。1982年,丹东市文化局文物普查队又复查了该遗址,并在村南100余米处耕地断崖处发现了约1米厚的文化层。经初步调查,确定这是一座古城遗址。城址坐北朝南,呈方形,边长为500米,面积为25万平方米。城墙土筑,现因风雨侵蚀和人为取土破坏,已很难辨出基形,唯西墙壁还可略看出是一条高出地面的土垅,基本保持原貌。古城中曾出土一百余斤战国明刀币。历次调查还采集到饰有斜方格、米字几何形纹的汉代空心砖,以及卷云几何纹瓦当,这类遗物为辽东半岛其他古城所罕见,但在刘家堡汉城却出土丰富。这些应为官府所用的建筑材料多出土于城址中部和北部靠山部位,这为寻找官府所在提供了重要线索。古城北侧、刘家埠东北方向山坡一带曾发掘瓮馆墓群。刘家堡汉城出土了大量战国时期遗存,为丹东地区最古老城址。1995年10月,经国家文物局批准,由辽宁省文物考古研究所与凤城市文物管理所组成的联合考古队,对刘家堡汉城中心区进行了小面积发掘,挖探沟22条,开探方2个,发掘了西汉建筑房址、城基沟壕石墙、布道等遗迹。其中建筑址3处,有一处房址房瓦坍落有序,遗址上堆积大量西汉早期砖瓦,院落中有用板瓦竖置修砌而成的人行步道。战国至西汉文化层之上还叠压着辽代文化层。学术界一般认为该城址为辽东郡东部都尉及武次县故址。[101]
2.叆河尖汉城:位于丹东市振安区九连城镇上尖村附近鸭绿江与叆河交汇的沙洲上。城址北临叆河,东临鸭绿江与朝鲜隔江相望。城址平面呈长方形,城墙为石基土筑,南北长600米,东西宽500米,总面积30万平方米。城址损毁严重,仅东北、西南城角尚存,高度不足1米。石砌城基埋入地下约1米。城门址已模糊不清。在城址西北角夯土台基西南面,经考古发掘可知,下层为汉代遗存,中层出土了高句丽红瓦片、莲花纹瓦当,上层为辽金时期。城址内遗存丰富,发现有西汉时期陶器、“穿上一横”和“穿下半星”五铢钱、铁铧等。“安平乐未央”瓦当的发现尤为重要,为探索叆河尖汉城的性质提供了最重要的实物依据。学术界多据此认为该城系汉代西安平县故址。城外东部和南部分布着密集的汉墓,东部汉墓多为积石墓,城南多为石板墓。[102]墓葬情形表明该城居民可能存在族群分异——这些石构墓葬可能与辽东土著居民秽貊族有关。
为了方便论述,兹将辽东半岛汉代古城基本信息整理制表如下:
表3-1
续表
三 辽东半岛汉代古城的规模及相关认识
据上文不完全统计,辽东半岛的大连、营口、鞍山(除辽河以北的台安县)、丹东四市共计至少有27座汉代古城。受资料搜集难度、遗迹保存状况较差、考古发掘有限等因素制约,笔者对辽东半岛汉代古城的统计和概述势必有所遗漏。由于汉代古城多为土城,遗迹保存状况普遍堪忧,这在客观上造成了对一些汉代遗存的判断趋于保守,因此不排除一些汉代遗址有可能存在筑城。另外,辽宁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部门近年来在鞍山立山区沙河镇羊草庄[103]、营口鲅鱼圈区芦屯镇路安工业园天瑞水泥厂[104]新发掘了大量汉墓,不排除在汉墓附近存在汉代古城的可能性。因此,保守估计辽东半岛汉代古城的数量当在30座以上。
辽东半岛汉代古城形制绝大多数同中原汉代古城一样,以矩形为主,共计20座,其中长方形古城12座、方形古城8座。另外数座形制信息不详的汉城推测也应为长方形或方形。值得注意的是,大连金州马圈子汉城为东西两座长方形汉城并立,但并不相连,平面呈“吅”字形,为辽东半岛唯一之所见。这种两城组合为一城的形制还见于大连张店汉城,但其为大城、小城南北相连,整座古城呈倒矩尺形,与马圈子汉城的“吅”字形有较大区别。大连长海县朱家村汉城受制于海岸走势,为辽东半岛地区唯一一座平面呈三角形的汉代古城。由此可见,辽东半岛汉代古城平面形状共有长方形、方形、矩尺形、三角形等四种类型。其中大连地区汉代古城数量最多,类型最全,凸显出辽东半岛南部地区汉代城市文明的繁荣以及城市建制的复杂性。
根据对辽东半岛四市27座汉代古城周长的计算(其中5座古城周长不详,故忽略不计),可将其规模分为如下几个等级:
周长500米及其以下的小型古城:全部集中在大连地区,分别是旅顺口区牧羊城、旅顺口区大潘家汉城、长海县朱家村汉城、金州区东马圈子汉城、普兰店区黄家亮子汉城、普兰店区大城山汉城、瓦房店市北海土城子汉城,共计7座,比例占大连地区汉代古城近一半,占辽东半岛汉代古城总数约26%。
周长在500米至1000米之间的次级中型古城:分别为大连地区的开发区大岭屯汉城、金州区杨家店汉城,营口地区的盖州市姜家岗汉城、大石桥市英守沟汉城与进步村汉城,共计4座,主要分布在营口市境内,比例占营口地区汉代古城总数的60%,占辽东半岛汉代古城总数约15%。
周长在1000米至2000米之间的中型古城:分别为大连地区的普兰店区张店汉城、瓦房店市李官汉城,营口盖州市温泉村汉城,鞍山立山区旧堡村汉城与析木城,共计4座,占辽东半岛汉代古城总数约15%。
周长在2000米至3000米之间的大型古城:分别为营口盖州市城关汉城,丹东地区的刘家堡汉城与叆河尖汉城,可见丹东地区的两座汉城均为大型古城。这类古城共计3座,占辽东半岛汉代古城总数约11%。
周长达到3000米及其以上的超大型古城:分别为大连瓦房店陈屯汉城与鞍山海城市芦屯村汉城,其中以周长达到3200米的陈屯汉城为最大,两座超大型汉城占辽东半岛汉代古城总数约8%,可见其数量极少。
综上统计,我们可以得出如下认识:
其一,辽东半岛地区汉代古城以周长超过500米以下的中小型汉城为最多,并且全部位于大连地区,共有7座,约占总数近三分之一。在这7座古城中,除辽东半岛最南端的大连旅顺牧羊城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丰富的物质文化遗存,曾作为沓氏县地望之一受到学术界广泛关注和讨论外,其余6座古城应均为行政级别低于县一级的乡、亭、里、邮性质的城。张翠敏等即认为:“大岭屯、杨家店、东马圈子、李官等可能属于乡级城,牧羊城、单家沟、黄家亮子、朱家村应属于海防性质的城,或者可能是亭和邮性质的城。”[105]但令人疑惑的是,辽东半岛的鞍山、营口、丹东地区却没有该类古城遗址的相关信息。在上述地区,不乏盖州城关汉城、丹东刘家堡汉城、叆河尖汉城等大型汉城,在其周边地区必定存在行政级别较低的中小型古城,尚有待于考古调查和发掘的深入开展。
其二,营口地区的汉代古城主要为周长500—1000米之间的次级中型古城,其中盖州市姜家岗汉城、大石桥市英守沟汉城分别系平郭县盐官城和铁官城。进步村汉城可能为文县治所。盖州温泉村汉城为中型古城,推测系姜家岗盐官城受海侵东迁后的治所。营口地区最大的汉城盖州城关汉城为周长在2000—3000米之间的大型古城,系管辖盐官和铁官的平郭县治所。由此看来,文县、平郭县治所均为大中型古城,盐官城和铁官城为次级中型古城。虽然可能作为平郭县第二盐官城的温泉村汉城略大于可能为文县治所的进步村汉城,但营口地区汉代古城的规模大小大致符合汉代的行政建置等级。
其三,丹东地区的两座汉城均为大型汉城,等级较高,出土遗物也相对丰富。这无疑与汉朝政府利用今丹东地区震慑和节制朝鲜半岛密切相关。这也表明在辽东郡辖境内,辽东郡东部都尉所承担着重要的守卫边防的重任,武次县和西安平县的城市规模也比辽东郡地区其他县级城市更大。
其四,辽东郡分布于辽东半岛的各县县治主要为周长在1000—3000米之间的大中型汉城,规模并不追求整齐划一,可知辽东地区汉代县级古城并不存在特别严格统一的礼制等级规定,但有一定的规制范围,这显然是由县治所承担的政治和经济职能所决定的。另外还有一重要原因,即辽东半岛部分汉代古城沿用了燕秦城址。
其五,辽东半岛地区最大的两座汉城——大连瓦房店陈屯汉城与鞍山海城市芦屯村汉城,其周长均达到了3000米,在辽东郡辖区内必然占据十分重要的地位。但令人遗憾的是,关于上述两城的性质至今没有定论。大连地区考古与文物研究者多将陈屯汉城定性为文县。依笔者管见,《汉书》《读史方舆纪要》等历史文献中所载“文县”到“汶县”“汶城”的变化可能隐含着文县县治曾有过迁徙的过程,“汶县”之地应与河流有关。但“汶县”是否为陈屯汉城,“汶水”是否为今复州河,尚有待于进一步研究。《鞍山市文物志》定鞍山芦屯村汉城为辽队县,刘景玉等则将辽队县定为老墙头汉城。无论芦屯村汉城是否为辽队县,其规模都足以说明该城地位至关重要。
四 辽东半岛汉代古城的地理分布特征
综合梳理辽东半岛四市汉代古城的分布,可总结归纳出古城的如下地理分布特征:
其一,在辽东半岛汉代古城中,大连地区的董家沟汉城、大岭屯汉城、杨家店汉城、单家沟汉城、黄家亮子汉城等五座汉城坐落在辽东半岛黄海沿岸。长海县广鹿岛朱家村汉城、瓦房店长兴岛北海土城子汉城则分别为地处渤海、黄海之中的海岛城址。其余19座汉城均坐落在靠近渤海或黄海的近海冲击平原或海积平原地带。这即是说,辽东半岛汉代古城全部分布在辽东半岛两翼的沿海地区,其内部则因受千山山脉自然地理环境和地貌特征的影响,未有汉城分布于此。
其二,绝大多数汉城附近存在流量较大河流,其中大清河、熊岳河、海城河流域均分布有两座汉城。丹东刘家堡汉城靠近的二龙河系叆河支流,故叆河流域亦有两座汉城。尤为值得一提的是,丹东叆河尖汉城并未坐落于河流沿岸,而是位于叆河与鸭绿江交汇处形成的大沙洲上,不知系原本就筑城于此,还是叆河与鸭绿江交汇处河道变迁使其逐渐与陆地分离,成为河心岛城址。大连地区古城分布相对分散,该地区几乎每条流量较大的入海河流流域均分布着汉代古城。即使旅顺牧羊城、甘井子区营城子汉城、长海县朱家村汉城与瓦房店北海土城子汉城附近没有大河流经,但亦存在能够满足古城居民生活的淡水资源。
其三,汉代古城的分布主要集中在辽东半岛西部,这一地区既濒临渤海和辽东湾,亦与山东半岛联系紧密,是中原内地与辽东半岛地区距离最近、联系最为紧密、交通最为便捷的地区。与此同时,该地区与辽东郡郡治辽阳城的联系也远较黄海之滨更加便利。因此,多方面因素促使了这一地区汉代城市文明的繁荣。
其四,辽东半岛营口、鞍山、丹东三市汉代古城均为长方形或方形,唯有大连地区汉代古城形制最复杂、类型最全面。从古城规模来看,大连地区同时具备大、中、小型古城,以小型古城为主。从古城平面形状来看,大连地区长方形、方形、矩尺形、“吅”字形、三角形一应俱全。因此,大连地区的汉代古城职能也必然更加广泛。
其五,汉代古城附近普遍分布有密集的汉墓群,系城市居民死后埋葬之所。汉墓与汉城始终相生相伴。将墓区合理地安置在靠近城址又免于水患的“风水宝地”,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辽东半岛汉代城市已经出现了统筹规划意识。
其六,大连广鹿岛朱家村汉城与长兴岛北海土城子汉城均为海岛汉城。北海土城子汉城地处普兰店张店与瓦房店陈屯两大汉城外海中部节点,且长兴岛距辽东半岛沿岸最近处仅358米,沟通极为便捷,现已架起了多条沟通长兴岛临海工业区与普兰店、瓦房店市区的跨海公路大桥。长兴岛事实上已经与半岛大陆基本融为一体,北海土城子汉城附近分布有汉墓群。朱家村汉城则位于董家沟、大岭屯、单家沟等汉城外海的大长山群岛,远离大陆,具有重要的海运枢纽和战略价值。应系外海贸易或移民南渡山东半岛、东渡朝鲜半岛的重要中转站。广鹿岛自新石器时代就已与辽东半岛和山东半岛发生了较密切的联系,具有辽南新石器时代文化坐标意义的小珠山文化遗址时间跨度近两千年,遗址中出土了带有山东半岛大汶口和龙山文化、丹东后洼文化、沈阳新乐文化特征的遗物。但目前在广鹿岛朱家村汉城周边尚未发现汉墓,推测该城常住人口稀少,主要为渡海中转的流动性人口。
五 辽东半岛汉代古城的城市建筑及相关附属设施
城墙与城门。辽东半岛汉代古城均为土城,受自然剥蚀和人为破坏因素较大,城墙保存状况普遍较差。大连牧羊城东南段残存一段高达2—3米的夯土墙。朱家村汉城和单家沟汉城临海断崖边均尚存一段夯土城墙,朱家村汉城土筑烽火台遗迹明显。黄家亮子汉城北墙保存较好,东、西两墙仅存城垣基址。营口姜家岗汉城尚存东墙南段和南墙东段。鞍山析木城城墙亦保存较好,特别是西南城角保存完好。其余城址城墙遗迹大多已模糊难辨。根据考古调查可知,城墙无一例外均为夯土筑墙,大连牧羊城、张店汉城等城址为土石混筑,夯土内掺杂沙砾、碎石、陶片。牧羊城城墙还残留有石砌墙基,丹东叆河尖汉城的石砌城基在地下约1米处,大连张店汉城小城墙基亦有类似遗迹,但这种情况在辽东半岛并不普遍。
城门遗迹大多难以辨别,唯有大连黄家亮子汉城可辨别出城门位于南墙。依据汉都长安城在西汉中前期以东为尊、后期以南为尊,即汉长安城东向时代以东墙霸城门为正门、南向时代以南墙西安门先后为正门,[106]推测辽东半岛汉城主城门也应位于东墙或南墙中部。
汉代城址普遍尚未形成成熟的瓮城和马面。目前仅在北方河套地区长城地带发现了一些带瓮城和马面的秦汉城址,如内蒙古自治区乌拉察布卓资县三道营城址[107]、陕西省榆林柳树会城址[108]等。依据对汉长安城霸城门等城门遗址的调查可知,汉长安城城门只有城门两侧向外延伸的夯土台基,应为门阙一类的建筑基址,城墙并未转折合围成瓮城的形制。因此,辽东半岛汉代古城亦应不存在瓮城。城墙外亦无马面遗迹。
官府衙署。中华人民共和国至今,辽东半岛汉代古城中仅有丹东刘家堡汉城、叆河尖汉城进行过小规模的科学考古发掘。营口盖州城关汉城因叠压于明代盖州卫及今盖州市区之下,故多次配合城市基建对汉城遗址进行过抢救性发掘。其余汉代古城仅进行过有限的考古调查。因而城址内布局尚不清楚。根据有限的线索可知,大连张店汉城南部小城地势较高,可能系官署所在。张店汉城大、小城的分野可能与城市职能划分有关。营口大石桥英守沟汉城北部有两座东西并列的夯土高台,其上散步大量板瓦、筒瓦及“长乐”瓦当等建材,当为官署遗址无疑。丹东刘家堡汉城中部和北部靠山部位多发现有空心砖、卷云几何纹瓦当等高等级建筑材料,表明这一带应为官署。鞍山旧堡村汉城内发现建筑址4处。除此之外,作为官署遗物的瓦当也为寻找官署提供了线索,除上文提及的营口英守沟汉城“长乐”瓦当外,大连旅顺牧羊城出土了带有山东齐文化树木纹瓦当风格的“乐央”瓦当,大连开发区大岭屯汉城出土了半瓦当,普兰店张店汉城大城南部靠近小城处出土了“千秋万岁”瓦当,丹东叆河尖汉城出土了“安平乐未央”瓦当,等等。
排水设施。大连旅顺牧羊城、营口盖州城关汉城均出土了用于排水的陶水管道,这是辽东半岛汉代城市基础设施建设进步的重要表现,反映了城市宜居化水准的提高。由于考古工作开展有限,其他汉城遗址尚无发现排水设施。
冶铁作坊与治盐基地。辽东半岛盐铁作坊遗址主要集中在营口地区。盖州城关汉城北有大石桥市周家乡于家堡村打铁炉沟屯的汉代铁矿山与冶铁作坊遗址,这里出土了铁渣堆及大量汉代建筑材料与生活用具。营口大石桥汤池乡英守沟汉城附近的大北阳山和裂缝山上也发现了冶铁窑址、开采铁矿的古矿道等以及大量应属冶铁手工业人员及其家属的汉墓。表明这一带确系辽东冶铁业中心无疑。另外,营口盐场至今仍系辽东湾盐区最大的盐场,占地达175平方公里,素有“百里银滩”之称。因此这一地区也是古代治盐业的中心区域。汉朝在此设置铁官、盐官,也正是汉武帝时期开始施行的“盐铁官营”政策的重要反映。因此,营口地区是汉代辽东半岛名副其实的盐铁手工业中心。
港口。事实上,但凡沿海城址,其附近均必有港口。“沓津”是辽东半岛汉代古城中有明确记载的港口名称。“沓津”即沓氏县港口,沓氏县治所牧羊城附近的于家村老船坞港,及其向北扩展至羊头湾沿岸的羊头洼港背风浪小、港阔水深,是辽东半岛重要的出海天然良港,当为沓氏县辖境内最重要的一座“沓津”。羊头洼港位于辽东半岛最南端的渤海湾湾口地带,正南6海里即为黄渤二海分界线,南约3.5公里为老铁山国际航道。羊头洼港位于长嘴子和大羊头之间,口宽4.6公里,纵深3公里,港阔4公里,水深20米等深线从湾口通过,10米等深线距岸1.2公里。湾内呈“3”字型,北部称羊头洼,南部称杨家套。[109]
公共墓地。自1905年,日本考古学家鸟居龙藏于营口熊岳城镇发现汉代花纹砖室墓以来,在一百多年的时间里辽东半岛地区的汉墓群不断被发现。据不完全统计,迄今为止在辽东半岛的区域内所发现的汉墓已达数十组群,重要汉墓群如大连地区的南山里汉墓、营城子汉墓、董家沟汉墓、花儿山汉墓、姜屯汉墓、陈屯汉墓等,营口地区的盖州太阳升乡光荣村汉墓、九垅地乡曲茔汉墓、鲅鱼圈天瑞水泥厂汉墓等及鞍山羊草庄汉墓等,这些汉墓群附近多有城址分布,正是城内外居民的公共墓地。
六 大连张店汉城为西汉苍海郡故址的主要依据
西汉苍海郡的设置,是因“北夷”索离人自嫩江、乌裕尔河流域南下建立夫余国,导致秽国的最后一位秽王即“南闾秽君”率秽众迁徙至“苍(沧)海”地区,汉武帝并专设苍海郡以安置秽君及其秽人。“苍海”之名早在苍海郡设置以前即已出现,对“苍海”的考据表明,苍海郡郡治地望应位于辽东半岛两翼的沿黄、渤二海地区。
笔者通过疏证文献,结合实地调查与考古发掘资料的综合研究,利用定量分析法并结合民族学、人类学、考古类型学理论,对辽东半岛汉代古城进行了深入研究,推断今大连普兰店区张店汉城为西汉苍海郡故址。其依据主要有如下几点:
其一,关于秽君、秽城、秽国、秽王的来历。“秽君”最早出自《汉书·武帝纪》的记载:“(元朔元年)秋……东夷薉君南闾等口二十八万人降,为苍海郡。”同样史实还见于《后汉书·东夷传》云:“元朔元年,濊君南闾等畔右渠,率二十八万口诣辽东内属,武帝以其地为苍海郡,数年乃罢。”文献记载,秽人故地后为夫余人所占,成为夫余国的政治中心。《后汉书·东夷传》云:“夫余国,在玄菟北千里。……地方两千里,本濊地也。”《三国志·东夷传》:“国(指夫余国,笔者按)有故城名秽城,盖本秽貊之地……”说明“秽地”之中建有“秽城”。另据《吕氏春秋·恃君》有“非滨之东,夷秽之乡”的记述,高诱注:“东方曰夷,秽,夷国名。”《山海经·大荒东经》:“有薉国,黍食,使四鸟,虎豹熊罴。”可知,秽人建立了名“秽国”的地方王国政权,“秽城”为其王城。《三国志·东夷传》曾记载“秽地”首领持“秽王之印”:“其(指秽人,笔者按)印文言‘秽王之印’……”说明在夫余建国前,秽人曾接受中原王朝的册封。这里的“秽王”应即“秽国”国君。秽君南闾就是秽国的最后一位秽王。
研究证明,原秽国王城,即秽王所居之秽城,即今吉林市帽儿山、东团山、西团山附近的古城。由于兴起于嫩江、乌裕尔河流域的索离国的后裔夫余人渡过松花江南下到秽地建国,秽王也随之南移至今天的龙岗山脉一带,临近鸭绿江、浑江、辉发河流域,秽城随之南迁。至西汉元朔元年(前128年),秽王不堪忍受夫余的不断南侵遂投奔汉武帝,武帝为了全力攻打匈奴而稳住东北与辽东,抵御来自朝鲜半岛的威胁,将南闾秽君所率二十八万人安置在辽东内属,并专门设置了苍海郡以安置南闾秽君所率领的秽王所统的部属与军民。
其二,何谓“辽东内属”。《汉书》《后汉书》等文献已明确记载南闾秽君所率领的秽人归顺汉武帝以后,被安置在辽东地区。即所谓“辽东内属”之地。这是考证秽君所率领的族众究竟被汉武帝安置在何地的最重要的问题。汉代的所谓“辽东”之地,即今天以辽阳为中心的广大地区,北至今开原、西丰、清原一带的龙岗山脉以南。南至辽东半岛南端老铁山和鸭绿江口,西至沈阳与大辽河之右岸、东至鸭绿江流域,其地域包括了龙岗山以南的千山山脉、渤海与黄海沿岸。而“内属”之意则为归顺朝廷的属地或属国、属民。当然“内”字还含有辽东内地之意。西汉前期在辽东的控制范围尚不可能越过长白山到达松花江流域,也不可能东至日本海西海岸的图们江流域与朝鲜半岛江原道地区(因卫氏朝鲜尚存)。
其三,沧海地名的来历。所谓“苍(沧)海”,苍(沧)者,深青色也,苍(沧)海即深青色的海。文献中关于“沧海”的记载较多。曹操的著名诗作《观沧海》中有“东临碣石,以观沧海”。这里的“沧海”并非是形容词,而是名词,当系指今秦皇岛外的渤海无疑。今河北沧州即是取“沧海”之意,《三国志·魏书·牵招传》载辽东太守公孙康使韩忠云“我辽东在沧海之东”,这里的沧海也是指渤海。也就是说汉代的黄、渤二海的真实地名当有沧海之称,其称谓一直延续到曹魏时期或更长。
其四,既然沧海属于临近辽东之海,无论是黄海、还是渤海,西汉的苍海郡必临近辽东地区所属的滨海之地无疑。因此,我们寻找西汉苍海郡的地理位置,就必须要在属于西汉辽东地区的渤海或黄海之滨的范围内求证。张店汉城位于渤海滨海地带,符合上文对“苍海”地望的考证范围。张店汉城自然地理环境十分优越。古城南有鞍子河、东有平安河,鞍子河北距古城南垣直线距离约5千米;平安河紧邻古城东城垣,自北向南流淌,为古城东部的天然护城河。鞍子河与平安河几乎于同一地点注入渤海,张店汉城正处于两河入海口附近的冲击平原上,地势平坦开阔,土壤肥沃,易于农耕和筑城,有条件集聚大量人口,符合两汉时期修筑较大规模城址的地理条件。
其五,西汉苍海郡的郡址必有汉代的城址或汉代的重要文物的发现,其古城的位置、规模、建筑、结构,以及出土文物都必须符合苍海郡的遗址、遗物的特点。张店汉城出土遗物丰富,考古工作者曾在城址内及周边发现了战国至汉代的大量珍贵遗物,如“临秽丞印”封泥、“千秋万岁”瓦当、绳纹大瓦、铜镞、铜带钩、铁农具、五铢钱、货泉、马蹄金等珍贵遗物。至今城址内散落的残砖碎瓦仍俯拾皆是,说明古城内曾建有密集的建筑。“千秋万岁”瓦当是较高等级城址官府的标志之一,只有郡县一级的城池才具备装饰“千秋万岁”瓦当的财力和礼制等级。“临秽丞印”封泥的出土则表明该地确与秽人发生过某种联系。
其六,张店古城南郊南海甸子出土之“马蹄金”,则进一步佐证了该城的等级之高,已远远超出汉代边疆地区县级规模。以往学术界均将“麟趾褭蹏”统一俗称为马蹄金。然而,2015年江西南昌西汉海昏侯大墓出土的金器表明,“麟趾”与“褭蹏”并不相同。“褭蹏”亦作“褭蹄”“袅蹏”,确系马蹄金无疑。“麟趾”则呈长方块状,形式如同麒麟指,数量极为稀少,比起马蹄金更加珍贵。马蹄金和“麟趾金”均系皇帝祝祷封赏的宝物。马蹄金出土于张店汉城南郊,足见该城曾与汉朝政府发生过非同一般的关系。
其七,有学者曾提出汉苍海郡应该在今吉林地区,这是非常错误的观点。因为吉林地区是秽君南闾的故国,也是秽人的故乡。汉武帝是把秽人原来的故地迁徙到辽东地区设置苍海郡,显然苍海郡已经不是秽人原来的居住地。
其八,还有学者认为汉代苍海郡在朝鲜半岛地区,这一观点也是很难成立的。因为汉武帝元朔元年(前128年)在辽东地区建立苍海郡,而非在朝鲜半岛设置苍海郡。此外,朝鲜半岛地区的卫氏朝鲜政权在当时依然存在,汉武帝不可能在征服朝鲜半岛之前去设置苍海郡。
综上所述,笔者初步认为,张店汉城为汉武帝时期苍海郡治所较国内外学者的前述考证更为科学合理,依据更加充分。如果张店汉城确系苍海郡无疑,那么大连城史纪元的开端就应该始于汉武帝元朔元年(前128)苍海郡的建置。
结语:辽东半岛汉代古城是该地区汉代政治、经济、文化发展水平的集中体现,二十余座汉代古城表明这一地区业已形成了繁荣的城市文明,延续并进一步发展了燕秦时期开启的辽东半岛城镇化进程。辽东半岛汉代古城规模大小不一,平面形状则有长方形、方形、矩尺形、三角形等类型。其中大连地区汉代古城数量最多,类型最全,反映了辽东半岛南部地区汉代城市文明的繁荣以及城市建制的复杂性。汉城全部分布在辽东半岛两翼的沿黄、渤二海地区,城址附近一般都有河流入海,地理区位优势明显。汉城城市设施已基本完备,与中原地区汉代城址形制基本保持了一致,目前尚未发现瓮城和马面遗迹。在一些城址中,发现了可能为官署用瓦的瓦当以及陶水管、手工业作坊等配套设施,临海城址附近建有港口。公共墓地亦是汉代辽东半岛物质文化的重要载体,一般与城址相伴相生。总之,辽东半岛汉代古城所反映的历史文化信息是十分丰富的,但由于科学考古发掘开展不够,目前学术界对其认识还较为有限。
在此基础上,笔者通过考据历史文献、梳理考古材料,并进行实地调研,从自然地理环境、地理区位优势、地理坐标、城址与墓葬规模、出土文物品级等因素综合考察,认为大连普兰店区张店汉城很可能就是西汉苍海郡故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