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庆生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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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高宗朝诗歌系年考(上元二年至弘道元年

【提要】 本文考证了唐高宗上元二年至弘道元年骆宾王、卢照邻、王勃、杨炯、杜审言、苏味道、崔融、刘希夷、沈佺期、宋之问、陈子昂等51位诗人175首诗歌的创作年份。这九年中,王勃、刘希夷与卢照邻相继谢世,而沈佺期、宋之问与陈子昂已开始登上诗坛。系年涉及作品真伪、作者考辨、诗人生平、创作背景、校勘训释、史实地理、诗歌本事以及诗人间的交往唱和,对史志记载有误及旧说不确者,时有订正。

【关键词】 上元 仪凤 调露 永隆 开耀 永淳 弘道

上元二年乙亥(675)

四月己亥,太子李弘卒。

六月戊寅,立雍王李贤为太子。寻改崇贤馆为崇文馆,避太子讳也。

沈佺期、宋之问、刘希夷、张鷟等四十五人登进士第。

刘祎之《孝敬皇帝挽歌》,见《全唐诗》卷四四。

《旧纪》:“上元二年四月己亥,皇太子弘薨于合璧宫之绮云殿。”《新纪》直书“己亥,天后杀皇太子”,《通鉴》卷二〇二谓“时人以为天后酖之也”。《旧纪》:“五月己亥,追谥太子弘为孝敬皇帝。”按:是年五月甲辰朔,无己亥日,《旧纪》误;《新纪》、《通鉴》俱作“五月戊申(五日)”,是。《挽歌》当作于五月五日之后。

编选者按:本文原载于《中国文化研究》(2007年秋之卷)。

王勃《采莲曲》,见《全唐诗》卷五五。

《旧唐书》本传:“上元二年,勃往交趾省父,道出江中,为《采莲赋》以见意,其辞甚美。”此言“往交趾省父”,不确,说见下;然《采莲赋》作于上元二年,当可信。《赋》云:“临枉渚之一送,见秋潭兮四平。”《曲》云:“秋风起浪凫雁飞。”时令皆秋也。写人则《赋》云“吴娃越艳”,《曲》云“吴姬越女”;言乐则《赋》云“吴歈越吟”,《曲》云“江讴越吹”。疑《采莲曲》亦作于本年秋。

王勃《滕王阁》,见《全唐诗》卷五五。

《新唐书》本传:“父福畤,由雍州司功参军坐勃故左迁交趾令。勃往省,……道出钟陵,九月九日都督大宴滕王阁,宿命其婿作序以夸客。因出纸笔遍请客,莫敢当;至勃,汎然不辞。都督怒,起更衣,遣吏伺其文辄报。一再报,语益奇,乃矍然曰:‘天才也!’请遂成文,极欢罢。”序名《秋日登洪府滕王阁饯别序》,即《滕王阁》诗序也。傅璇琮主编《唐才子传校笺》卷一据勃《滕王阁序》、《过淮阴谒汉高祖庙祭文》及日本藏唐写本《王勃集》附录王承烈《与王勃书》,考定“勃之此行,乃随父赴任,非觐省其父”。张《谱》说同。确甚。至于《唐摭言》卷五谓“王勃著《滕王阁序》,时年十四”云云,乃小说家言,不足据,清姚大荣《惜道味斋集·书王勃秋日登洪府滕王阁饯别序》及刘汝霖《王子安年谱》均有辩正。要之,《登滕王阁诗并序》作于本年九月九日,时年二十六。

骆宾王《别李峤得胜字》,见《全唐诗》卷七八。

李峤《饯骆四》二首,见《全唐诗》卷五八。

李峤原有集五十卷,宋时已散佚,今传李集皆后人摭拾而成,多有阙漏,如明铜活字本《李峤集》,丁丙《善本书室藏书志》称为“善本”,然《饯骆四》二首失收。此二首始见于《文苑英华》卷二六七,题同。诸本骆集皆录之,然诗题有异:清元和江氏灵鹣阁影刻南宋陈道人家本《骆宾王集》、明铜活字本《骆宾王集》、清乾隆星渚项氏刻《初唐四杰集·骆丞集》均作《饯骆四》二首,清道光石研斋重雕宋蜀本《骆宾王文集》作《饯骆四得钟字》,未标明二首,然第二首另行起,自为二首无疑;《四库全书》本《骆丞集》作《饯骆四得钟字》,虽未标明二首,然第一首后有“又”字,占一行;唯《四部丛刊》影明翻元刊本《骆宾王文集》作《饯骆四得钟字》,接排,连为一首,误;陈《笺》第一首作《饯骆四得钟字》,第二首作《失题》,注:“按此诗亦送人之作,旧误连于《饯骆四》诗,今别为一首。”彭按:据《英华》及诸本骆集,此二首皆李峤作;且二诗均为五律,其一云:“星月悬秋汉,风霜入曙钟。”其二云:“人追竹林会,酒献菊花秋。”骆诗云:“寒更承夜永,凉景向秋澄。”其时令皆为深秋九月,当为同时之作。然李诗其一之韵字为“逢、容、钟、重”,故诗题有“得钟字”、其二之韵字为“游、秋、流、忧”,则诗题当补“得游字”或“得流字”。《新唐书·李峤传》:“二十擢进士第,始调安定尉。举制策甲科,迁长安。时畿尉名文章者,骆宾王、刘光业、峤最少,与等夷。”据孟二冬《登科记考补正》,李峤进士及第在麟德元年(664);又《全唐文》卷二四七李峤《上雍州高长史书》与《与雍州崔录事司马录事书》皆自称“三原尉赵国李峤”,三原尉亦畿尉也,盖先尉三原,后迁长安。上文已述,咸亨元年(670)春,宾王从军西域,峤有《送骆奉礼从军》诗;是年九月,峤有《晚秋喜雨并序》,可证咸亨初峤已为畿尉。本年深秋,宾王奉使江南(说详下),时李峤尉长安,为之饯别,骆作《别李峤》,李作《饯骆四》二首,故李诗其一云:“明日临沟水,青山几万重。”其二云:“重嗟欢赏地,翻召别离忧。”骆诗云:“客似游江岸,人疑上灞陵。”

骆宾王《早发淮口望盱眙》,见《全唐诗》卷七九。

又《渡瓜步江》,见《全唐诗》卷七八。

前诗云:“一朝从奉檄,千里倦悬旌。背流桐柏远,逗浦木兰轻。……唯有贞心在,独映寒潭清。”后诗云:“捧檄辞幽径,鸣榔下贵洲。惊涛疑跃马,积气似连牛。月迥寒沙净,风急夜江秋。不学浮云影,他乡空滞留。”据陈《笺》,淮口,即公路浦,唐属楚州山阳县,即今江苏淮安县。盱眙,县名,唐属楚州,今属江苏。瓜步江,在扬州六合县南,以瓜步山得名,即长江流经瓜步之一段也。贵洲,在京口(今江苏镇江市)附近。宾王《畴昔篇》叙其奉使西蜀归京后,接云:“十年不调为贫贱,百日屡迁随倚伏。只为须求负郭田,使我再干州郡禄。百年郁郁少腾迁,万里迢迢入镜川。吴江沸潮冲白日,淮海长波接远天。丛竹凝朝露,孤山起暝烟。赖有边城月,来傍客旌悬。东南美箭称吴会,名都隐轸三江外。涂山执玉应昌朝,曲水开襟重文会。……眺听烟霞正流盼,即从王事归舻转。”盖宾王于上元元年秋自蜀归京后,上元元年冬或二年春授武功主簿,此所谓“再干州郡禄”也。寻又“从王事”奉檄吴越,此所谓“万里迢迢入镜川”也。以上二首,皆本年奉使途中所作,时为深秋。

骆宾王《晚憩田家》,见《全唐诗》卷七七。

诗云:“转蓬劳远役,披薜下田家。……雾岩沦晓魄,风溆涨寒沙。心迹一朝舛,关山万里赊。龙章徒表越,闽俗本殊华。旅行悲泛梗,离赠断疏麻。惟有寒潭菊,独似故园花。”此言“劳远役”,当亦本年奉使吴越之作;“寒潭菊”则时为深秋也。“龙章”句自属越地,而“闽俗本殊华”,疑此次奉使已入闽矣。上引《畴昔篇》有“赖有边城月”之句,而上述诗中提及之淮海、盱眙、京口、会稽等地,皆通都大邑,固非“边城”,唯闽地荒远,堪称“边城”也。

宋之问《潜珠篇》。

此篇《全唐诗》未收,陈尚君《全唐诗续拾》卷八据影印本《诗渊》第一册七一页录之。诗云:“世有南山采薇子,从来道气凌白云。今乃千里作一尉,无媒为献明圣君,”则之问曾为县尉。两《唐书》本传关于之问早年行事之记载极简略,且有误。《旧传》:“之问弱冠知名,尤善五言诗,当时无能出其右者。初征令与杨炯分直内教。”《新传》:“甫冠,武后召与杨炯分直习艺馆。”习艺馆,本名内文学馆,掌教习宫人书、算、众艺。武后如意元年(629)改名习艺馆,又改曰翰林内教坊,寻复旧。见《新唐书·百官志二》。习艺馆在宫中,位于洛阳城西,故之问《秋莲赋序》云:“天授元年,敕学士杨炯与之问分直于洛城西。”据《唐才子传》卷一,之问于上元二年进士及第,以其年二十岁推算,则天授元年(690)为三十五岁,而《新传》曰“甫冠”,显误。自之问登第至分直习艺馆,其间十余年行踪不甚了然,倘《潜珠篇》确为之问作,则其所云“今乃千里作一尉”,可补史传之阙;然何时何地“作尉”,尤难确考,《编年史》据骆宾王《在江南赠宋五之问》推定为本年秋任礠州某县尉,姑从之。俟考。

骆宾王《在江南赠宋五之问》,见《全唐诗》卷七七。

诗云:“姑苏望南浦,邯郸通北走。北走平生亲,南浦别离津。潇湘一超忽,洞庭多苦辛。秋江无绿芷,寒汀有白蘋。采之将何遗?故人漳水滨。漳滨已辽远,江潭未旋返。为听《短歌行》,当忆长洲苑。……秦声怀旧里,楚奏悲无已。郢路少知音,丛台富奇士。温辉凌爱日,壮气惊寒水。”诗称之问为“故人”,则其相识已久。诗中地理多以南北对举,“姑苏”、“江潭”、“长洲苑”,当是宾王奉使吴越所经之地(“潇湘”,“洞庭”、“郢路”当属用典,非宾王辗转于吴越荆湘也);“邯郸”、“漳滨”、“丛台”,当是之问所在之地。《编年史》:“丛台在礠州邯郸县,州有漳水,见《元和郡县图志》卷十五。似宋之问时在礠州,非与宾王同在江南,疑题夺一‘寄’字。”此可备一说。诗姑系于本年。

骆宾王《忆蜀地佳人》,见《全唐诗》卷七九。

诗云:“东吴西蜀(原作“东西吴蜀”,据陈《笺》改)关山远,鱼来雁去两难闻。莫怪常有千行泪,只为阳台一片云。”知宾王在吴,而“佳人”在蜀。宾王《畴昔篇》叙其奉使西蜀时之情状云:“川平烟雾开,游戏锦城隈。墉高龟步转,水净雁文回。寻姝入酒肆,访客上琴台。”其在东吴所忆之“佳人”,盖即锦城酒肆所寻之“姝”也。诗当作于本年。

骆宾王《陪润州薛司空丹徒桂明府游招隐寺》,见《全唐诗》卷七八。

岑仲勉《读〈全唐诗〉札记》谓“司空”乃“司功”之误,是初唐三公,无薛姓者。司功,即司功参军,州府属官。明府,县令之别称。润州治丹徒县(今江苏镇江市),《元和郡县志》卷二五:“招隐山在县西南九里,即隐士戴颙之所居也。”招隐寺即在招隐山。诗云:“共寻招隐寺,初识戴颙家。……绿竹寒天笋,红蕉腊月花。”上文已述宾王奉使南下,过京口时已届深秋,而此言“寒天笋”、“腊月花”则其北归过润州时已是岁末。诗当作于本年十二月。

仪凤元年丙子(676)

十一月壬申,改上元三年为仪凤元年。

正月,崔融、陈该登词殚文律科。杨炯应制举,补校书郎。

八月,王勃卒。

十二月二日,皇太子李贤上所注《后汉书》。

本年,陈子昂十八岁,始立志读书,谢绝门客,不复驰侠纵博。见卢藏用《陈氏别传》。

骆宾王《乐大夫挽歌词》五首,见《全唐诗》卷七八。

乐大夫,御史大夫乐彦玮也。《旧唐书》本传:“乾封元年,代刘仁轨为大司宪。官复旧名,改为御史大夫。上元三年卒,赠秦州都督。”诗云:“返照寒无影,穷泉冻不流。”“草露当春泣,松风向暮哀。”当作于本年初春。

卢照邻《羁卧山中》,见《全唐诗》卷四二。

又《怀仙引》,见《全唐诗》卷四一。

前诗云:“卧壑迷时代,行歌任死生。红颜意气尽,白璧故交轻。润户无人迹,山窗听鸟声。……紫书常日阅,丹药几年成?扣钟鸣天鼓,烧香厌地精。倘遇浮丘鹤,飘飖凌太清。”后诗云:“若有人兮山之曲,驾青虬兮乘白鹿,往从之游愿心足。披涧户,访岩轩。……回行遵故道,通川遍流潦。回首望群峰,白云正溶溶。珠为阙兮玉为楼,青云盖兮紫霜裘。天长地久时相忆,千龄万代一来游。”是皆山居求仙之作。《旧唐书》本传:“后拜新都尉,因染风疾去官。处太白山中,以服饵为事。”按照邻实因秩满去官,其“染风疾”乃在去官三年之后,《旧传》叙事含混,说见“咸亨三年”条;然言其“处太白山中,以服饵为事”则确甚。照邻居太白山时所作《赤谷安禅师塔》云:“且当事芝术,从吾所好云。”(见“咸亨三年”条)又《与洛阳名流朝士乞药直书》:“昔在关西太白山下,一隐士多玄明膏,中有丹砂八两,予时居贫,不得好上砂,但取马牙颜色微光净者充用。自尔丁府君忧,每一号哭,涕泗中皆药气流出,三四年羸卧苦嗽,几至于不免。”《新唐书》本传即据此而书。照邻于咸亨四年移居长安,后丁父忧,仍退居太白山中,服饵求仙。二诗当作于本年前后。

薛元超《出征》,已佚。

《乾陵稽古》载《薛元超墓志》:“时吐蕃作梗河源,诏英王为元率,公赋《出征》诗一首,帝览而嘉之,亲纾御笔,代王为和。”《旧纪》:“闰三月己巳朔,吐蕃人寇鄯、廓、河、芳等四州。乙酉,洛州牧、周王显为洮州道行军元帅,领工部尚书刘审礼等十二总管;并州都督、相王轮为凉州道行军元帅,领左卫将军契苾何力等军,以讨吐蕃。二王竟不行。”《新纪》、《通鉴》卷二〇二同。李显,高宗第七子,显庆二年封周王,授洛州牧。仪凤二年,徙封英王,改名哲。

刘希夷《归山》,见《全唐诗》卷八二。

又《嵩岳闻笙》,同上。

又《秋日题汝阳潭壁》,同上。

又《独鹤篇》,见敦煌遗书伯二六八七卷,陈尚君《全唐诗续拾》据以录之。

《大唐新语》卷七《文章》:“刘希夷,一名挺之(《唐诗纪事》卷十三引作“庭芝”,是,当据改),汝州人。”汝州治所在今河南临汝县。《唐才子传》卷一:刘希夷“上元二年郑益榜进士,时年二十五,射策有文名。”又载其卒“时未及三十,人悉怜之”,并评曰:“寸禄不沾,长怀顿挫,斯才高而见忌者也。”成书于天宝三载(744)之《国秀集目录》迳称“广文进士刘希夷”,是为希夷未曾入仕之确证。且史籍中皆无希夷入仕之记载,而现存唐代诗文中亦不见其与官吏交往之迹象。唯《全唐诗》所录希夷诗有《夜集张諲所居》,按张諲于天宝中官至刑部员外郎,王维称之为“张五弟”,与希夷时代不相及,而《全唐诗》卷二五〇又录作皇甫冉诗,皇甫冉与张諲、刘方平交厚,有《答张諲刘方平兼呈贺兰广》、《与张諲宿刘八(方平)城东庄》等诗为证,故《夜集张諲所居》当从明铜活字本《唐五十家诗集》属皇甫冉作;又《洛中晴月送殷四入关》,岑仲勉《唐人行第录》谓殷四即殷遥,《唐才子传校笺》已辨其误;另《饯李秀才赴举》之李秀才,名字不详,是否登科入仕亦无可考。要之,希夷生平交往,无一有功名者,此亦其未曾入仕之旁证。盖唐时进士及第,仅为出身资格,尚须通过吏部诠试,方可入仕。唐制:凡选,十一月一日赴省,三月三十日毕(见《通典·选举三》)。希夷于上元二年登进士第后,约于是年冬参选,黜落;本年春,失意而归,作《归山》,诗曰:“归去嵩山道,烟花覆青草。草绿山无尘,山青杨柳春。日暮松声合,空歌思杀人。”嵩山距汝州甚近,希夷落魄归来,栖隐于此。景色虽美,悒郁难排。《嵩岳闻笙》云:“昔去落尘俗,愿言闻此曲。今来卧嵩岑,何幸承幽音。神仙乐吾事,笙歌铭夙心。”“昔去”与“今来”对照,黜落归山之意益显。《秋日题汝阳潭壁》云:“独坐秋阴生,悲来从所适。……岁暮归去来,东山余宿昔。”知希夷归山后,曾于秋末冬初出游汝阳(今河南汝南县),寻归嵩山。《独鹤篇》云“嵩岳灵泉摇玉羽,蓬丘仙雾下金衣。自怜流落烦岁暮,唯有悲凉人事非。”知其岁暮仍居嵩山,而“流落”之情更为悲凉。

李峤《和麴典设扈从东郊忆弟使往安西冬至日恨不得同申拜庆》,见《全唐诗》卷五八。

诗云:“玉关方叱驭,桂苑正陪舆。……重此西流咏,弥伤南至初。”骆宾王《秋日饯麴录事使往西州序》:“麴录事务切皇华,指轮台而凤举;群公等情敦素赏,临别馆以凫分。……人探一字,一韵一篇。”其诗皆佚。《编年史》:“麴典设弟当即骆宾王诗中之麴录事,……高宗晚年多在洛阳,本年九月自洛还京,故系本年。”

仪凤二年丁丑(677)

本年,上宫婉儿十四岁,“聪达敏识,才华无比。天后闻而试之,援笔立成,皆如宿构”。见《太平广记》卷二七一引《景龙文馆记》。

张鷟、姚崇、韩思彦、王无竞登下笔成章科。

员半千应八科举,授武陟尉。

赵冬曦生。

李峤《汾阴行》,见《全唐诗》卷五七。

诗云:“君不见昔日西京全盛时,汾阴后土亲祭祠。斋宫宿寝设储供,撞钟鸣鼓树羽旂。汉家五叶才且雄,宾延万灵朝九戎。柏梁赋诗高宴罢,诏书法驾幸河东。……金鼎发色正焜煌,灵祇炜烨摅景光。埋玉陈牲礼神毕,举麾上马乘舆出。”此言汉武帝祠汾阴后土事。《汉书·武帝纪》:“元鼎四年冬十月……行自夏阳,东幸汾阴。十一月甲子,立后土祠于汾阴脽上。礼毕,行幸荥阳。……六月,得宝鼎后土祠旁。”汾阴,汉县名,唐为宝鼎县,在今山西万荣县西南。《编年史》据李峤《与夏县崔少府书》、《楚望赋序》及崔融《报三原李少府书》,考定仪凤二年李峤为三原县尉,崔融为夏县尉;是年夏秋间,峤使绛州,访融不遇,贻书与诗。可信。考李峤生平,唯本年到过河东。汾阴后土祠距绛州甚近,李峤使绛州时,或途经此地,或乘便游览,遂有此作。崔融《报三原李少府书》称峤“山柱河官之作,珠胎鼎气之篇,并登作者之心,每讽词人之口”,所谓“鼎气”云云,适与《汾阴行》之“金鼎”等句相合,或即此诗欤!《明皇杂录》载:玄宗幸蜀前夕,置酒花萼楼上,“命作乐,有进《水调歌》者曰:‘山川满目泪沾衣,富贵荣华能几时?不见只今汾水上,惟有年年秋雁飞。’上问谁为此词,曰:‘李峤。’上曰:‘真才子也。’遂不终饮而去。”所唱即此篇末四句。

刘希夷《晚憩南阳旅馆》,见《全唐诗》卷八二。

又《谒汉世祖庙》,同上。

又《巫山怀古》,同上。

又《蜀城怀古》,同上。

汉世祖,即汉光武帝,南阳蔡阳人。蔡阳,唐为随州枣阳县,在今湖北枣阳县。《元和郡县志》卷二一载:枣阳有“后汉世祖宅,在县东南三十里”。世祖庙当亦在此。上文已考希夷于上元三年春归山,岁末犹居嵩岳。《晚憩南阳旅馆》云:“途穷人自哭,春至鸟还歌。……伤心不可去,回首怨如何!”“途穷”句用阮籍事,“春至”句表明时令。盖希夷黜落归山后,于翌年春出游,憩南阳旅馆而作此悲歌。旋即南下,至枣阳谒汉世祖庙,赋诗云:“宗子行旧邑,恭闻《清庙》篇。君容穆而圣,臣像俨犹贤。……怀古江山在,惟新历数迁。空余今夜月,长似旧时悬。”希夷世系无可考。唯此自称“宗子”,则汉世祖之后裔也。其诗虽曰“怀古”,而失志之慨溢于言表。谒汉世祖庙后,又西游,经三峡入蜀,作《巫山怀古》:“摇落殊未已,荣华倏徂迁。愁思潇湘浦,悲凉云梦田。猿啼秋风夜,雁飞明月天。巴歌不可听,听此益潺湲。”知其过巫山时已是深秋,而悲愁怅惘益不可遏。初冬,抵成都,作《蜀城怀古》:“蜀土(一作“山”)绕水竹,吴天积风霜。……叹世已多感,怀心益自伤。”约本年末或明年春,回归汝州。要之,以上四首,当作于本年。

章怀太子《黄台瓜辞》,见《全唐诗》卷六。

《旧唐书·承天皇帝倓传》:“李泌因奏曰:‘臣幼稚时念《黄台瓜辞》,陛下尝闻其说乎?高宗大帝有八子,……长曰孝敬皇帝,为太子监国,而仁明孝悌。天后方图临朝,乃鸩杀孝敬,立雍王贤为太子。贤每日忧惕,知必不保全,与二弟同侍父母之侧,无由敢言,乃作《黄台瓜辞》,令乐工歌之,冀天后闻之省悟,即生哀愍。辞云……而太子贤终为天后所逐,死于黔中。'”《太平广记》卷三八引《邺侯外传》略同,盖即《旧传》所本。又《章怀太子传》:“上元二年,孝敬皇帝薨。其年六月,立为皇太子,大赦天下,寻令监国。贤处事明审,为时论所称。仪凤元年,手敕褒之曰……时正议大夫(彭按:当作正谏大夫即谏议大夫,龙朔二年改名,神龙元年复旧)明崇俨以符劾之术为天后所任使,密称‘英王(即唐中宗)状类太宗’。又宫人潜议云:‘贤是后姊韩国夫人所生。’贤亦自疑惧。则天又尝为贤撰《少阳政范》及《孝子传》以赐之,仍数作书以责让贤,贤逾不自安。调露二年,崇俨为盗所杀,则天疑贤所为,……乃废贤为庶人,幽于别所。”《明崇俨传》载:崇俨于仪凤二年擢正谏大夫,四年为盗所杀。《旧纪》、《通鉴》卷二〇二载:崇俨于仪凤四年五月壬午被杀,李贤于调露二年八月甲子废为庶人。故《黄台瓜辞》当作于仪凤二年至四年间。

仪凤三年戊寅(678)

李邕生。张九龄生。

元希古进士及第。

崔泰之十二岁,游昭文馆,对策高第。

唐高宗等《咸亨殿宴近臣诸亲柏梁体》。

《全唐诗》卷二据《玉海》录高宗一句,并注:“霍王以下和句亡。”按:此注误。《册府》卷一一〇:“仪凤三年(《册府》卷四〇作“二年”,误)七月丁巳,宴百寮及诸亲于九成宫之咸亨殿,帝谓霍王元轨等曰:‘去冬无雪,今春少雨,昨五月避暑此宫,甘雨屡降,夏麦丰熟,秋稼滋荣。又得李敬玄表奏,吐蓄已入龙支。张处(当据《旧纪》作“虔”)勖率领骁勇与其交战,一日两阵,贼俱败走,奔趋数百里,虏获极多。又太史先奏,七月朔,太阳亏,而日竟不食。此是上天垂祐,宗社降灵,岂在位虚薄所能致此?又以男轮最小,特所留爱,比来与选新妇,多不称情;近纳刘延景女,观其极有孝行,不失妇容,复是私中一喜,思共叔等同为此欢,宜各尽情相劝,乐酒饮酣。’帝赋诗作柏梁体曰云云。”下录高宗诗句及太子、霍王元轨、相王轮、右仆射戴至德、黄门侍郎来恒、中书侍郎薛元超等六人和句。事又见《旧纪》及《册府》卷四〇。

《李敬玄谣》,见《全唐诗》卷八七八。

《朝野佥载》卷四:“唐中书令李敬玄为元帅讨吐蕃,至树墩城,闻刘尚书没蕃,着靴不得,狼狈而走。时将军王杲、副总管曹怀舜等惊退,遗却麦饭,首尾千里,地上尺余。时军中谣曰云云。”据《旧纪》、《新纪》、《通鉴》卷二〇二,敬玄兵败在本年九月丙寅,谣当作于是时。

骆宾王《帝京篇》,见《全唐诗》卷七七。

陈《笺》题作《上吏部侍郎帝京篇并启》。《旧唐书》本传:“少善属文,尤妙于五言诗,尝作《帝京篇》,当时以为绝唱。……高宗末,为长安主簿。”《朝野佥载》卷一:“明堂主簿骆宾王《帝京篇》曰云云。”陈《笺》、杨《谱》、张《谱》皆定为上元三年调任明堂主簿时作,疑非。诗前《启》云:“宾王启:昨引注日,垂索鄙文,拜手惊魂,承恩累息。”则诗必上于吏部诠选之时。《唐会要》卷七五《选限》载:自贞观十九年至开元中,吏部诠选皆“十月一日赴省,三月三十日诠毕”。而据陈《笺》、杨《谱》、张《谱》所考,上元三年秋冬,宾王丁母忧,则是年史部诠选时,宾王正在服丧,岂能上诗以求注拟?故《帝京篇》断非上元三年作。宾王《畴昔篇》云:“人事谢光阴,俄遭霜露侵。……茹荼空有叹,怀橘独伤心。”《礼记·祭义》:“霜露既降,君子履之,必有凄怆之心,非其寒之谓也。”郑玄注:“为感时念亲也。”又《月令》:“季秋之月……霜始降。”知宾王母丧当在上元三年九月。《会要》卷三七《服纪》引张柬之曰:“三年之丧,二十五月,不刊之典也。”则宾王当于仪凤三年十月服阙,适逢吏部诠选,时裴行俭为吏部侍郎掌选,遂向宾王索文,宾王乃上《帝京篇》。《编年史》系于本年冬,是。

骆宾王《叙寄员半千》,见《全唐诗》卷七七。

诗云:“薄宦三河道,自负十余年。不应惊若厉,只为直如弦。……嗟为刀笔吏,耻从绳墨牵。歧路倩难狎,人伦地本偏。长揖谢时事,独往访林泉。寄言二三子,生死不来旋。”陈《笺》:“按此诗首句云‘薄宦三河道’及‘刀笔吏’云云,当是员为武陟尉时,而骆寄之也。自‘歧路’以下六句,皆临海自谓也。”陈说是。《旧唐书·员半千传》:“上元初,应八科举,授武陟尉。”《大唐诏令集》卷一〇二、《册府》卷六四五载,仪凤元年十二月诏曰:“山东、江左,人物甚众,虽每充宾荐,而未尽英髦。或孝悌通神,遐迩推敬;或德行光俗,邦邑崇仰;或学综九流,垂帷睹奥;或文高六艺,下笔成章;或备晓八音,洞该七曜;或射能穿札,力可翘关;或丘园秀异,志存栖隐;或将帅子孙,世称勇烈。委巡抚大使,咸加采访,伫申褒奖。”是为八科举之诏。下诏在仪凤元年十二月,则员半千对策及授武陟尉,当在仪凤二年。诗言“长揖谢时事,独往访林泉”,据《畴昔篇》,宾王服母丧时,“挂冠裂冕已辞荣,南亩东皋事耕凿”,“我住青门外,家临素浐滨。”故《叙寄员半千》当作于仪凤二年至三年之间。

刘希夷《故园置酒》,见《全唐诗》卷八二。

诗云:“酒熟人须饮,春还鬓已秋。愿逢千日醉,得缓百年优。旧里多青草,新知尽白头。风前灯易灭,川上月难留。……平生能几日,不及且邀游。”上文已考希夷于去年游南阳、巴蜀,此诗云“春还鬓已秋”,则本年春已归汝州故园。诗心凄楚,大有来日无多之慨,当作于本年春。

刘希夷《代悲白头翁》(一作《白头吟》),见《全唐诗》卷八二。

《大唐新语》卷八《文章》:“刘希夷……尝为《白头翁咏》曰:‘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既而自悔曰:‘我此诗似谶,与石崇“白首同所归”何异也?’乃更作一句云:‘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既而叹曰:‘此句复似向谶矣,然死生有命,岂复由此?’乃两存之。诗成未周,为奸所杀(《太平广记》卷一四三引作“诗成未周岁,为奸人所杀”)。或云宋之问害之。”《本事诗·徵咎》略同,唯末句作“果以来春之初下世”,而不言“宋之问害之”。《刘宾客嘉话录》:“刘希夷诗曰:‘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其舅宋之问苦爱此两句,知其未示人,恳乞,许而不与。之问怒,以土囊压杀之。宋生不得其死,天报之也。”(引文据唐兰《〈刘宾客嘉话录〉的校辑与辨伪》)《唐才子传》卷一据《大唐新语》与《刘宾客嘉话录》而缀合成文。宋之问杀刘希夷事,殊不足信,《唐才子传校笺》已有辨正。然谓“诗成未周岁,为奸人所杀”或“果以来春之初下世”,当可信。上文已考希夷生于永徽二年(651),卒“时未及三十”,约卒于仪凤四年,则《白头吟》当作于本年。

调露元年己卯(679)

六月辛亥,改仪凤四年为调露元年。

王之涣生。

刘希夷约卒于本年。

魏知古《奉和春日途中喜雨应诏》,见《全唐诗》卷九一。

诗云:“皇舆向洛城,时雨应天行。……丝入纶言喜,花依锦字明。微臣忝东观,载笔伫西成。”当作于扈从幸洛阳时。《旧唐书》本传:“弱冠举进士,累授著作郎,兼修国史。长安中,历迁凤阁舍人、卫尉少卿。”《新唐书》本传略同。据《登科记考》卷二,知古于乾封元年(666)进士及第。诗言“忝东观”、“载笔”,知其时为著作郎,兼修国史。据《旧纪》、《新纪》,乾封之后,高宗四幸洛阳:第一次在咸亨二年(671)正月,其时知古入仕不久,不可能官至从五品上之著作郎;第二、四次分别在上元元年(674)十一月与永淳元年(682)四月。皆与诗题之“春日”不合;第三次在调露元年,以正月戊子(七日)发京师,己酉(二十八日)至东都。其时知古入仕已十多年,累转而至著作郎,自属正常迁升。故诗当作于本年正月。高宗驾崩后,武后长居东都,惟长安元年(701)十月幸京师,三年十月归东都,亦与诗题之“春日”不合。

陈子昂《初入峡苦风寄故乡亲友》,见《全唐诗》卷八四。

又《江上暂别萧四刘三旋欣接遇》,同上。

又《白帝城怀古》,同上。

又《度荆门望楚》,同上。

又《晚次乐乡县》,同上。

又《岘山怀古》,同上。

又《于长史山池三日曲水宴》,同上。

卢藏用《陈氏别传》:“年二十一,始东入咸京,游太学。历抵群公,都邑靡然属目矣。”据拙著《陈子昂年谱》所考,子昂生于显庆四年(659),二十一岁乃调露元年。诗题曰“初入峡”,当作于初次出蜀时。《江上暂别萧四刘三》云:“终愧神仙友,来接野人舟。”神仙友用李膺、郭泰事,以李、郭喻萧、刘也;野人舟以东晋隐士郭翻自况,知其尚未出仕也。白帝城在今重庆市奉节县白帝山上。荆门,山名,在今湖北宜都县西北长江南岸,与北岸之虎牙山对峙。乐乡,唐县名,故城在今湖北荆门市东北。岘山,在今湖北襄樊市南。由此可知子昂初入咸京之路线:首途射洪,沿涪江南下,入长江,出三峡,度荆门,次乐乡,经襄阳,北上长安。于长史,疑即于克构,乃于志宁之曾孙,官左监门率府长史。见《新唐书·宰相世系表二下》。三日曲水宴,三月三日曲水流觞之宴也。子昂三月已在长安,则其出蜀当在本年初春。方回以《度荆门望楚》为《瀛奎律髓》压卷之作,云:“陈拾遗子昂,唐之诗祖也,不但《感遇诗》三十八首为古体之祖,其律诗亦近体之祖也。《白帝》、《岘山》二首极佳,已入‘怀古’类,今揭此一诗为诸选之冠。”

陈子昂《酬田逸人游岩见寻不遇题隐居里壁》,见《全唐诗》卷八四。

诗云:“游人献书去,薄暮返灵台。传道寻仙友,青囊卖卜来。闻莺忽相访,题凤久裴回。”灵台,学宫也。汉以辟雍、明堂、灵台为三雍宫,简称三雍。见《汉书·河间献王传》颜师古注引应劭说。唐人常以灵台代指太学。田游岩,京兆三原人。初补太学生,后罢归,隐居箕山,自号“许由东邻”。调露二年(680),召授崇文馆学士,翌年迁太子洗马。两《唐书》有传。诗题称“田逸人”,当在其出仕之前。本年子昂入京游太学,游岩至长安寻访不遇,遂有此作。

骆宾王《春日离长安客中言怀》,见《全唐诗》卷七九。

又《蓬莱镇》,同上。

又《海曲书情》,同上。

又《远使海曲春夜多怀》,同上。

蓬菜镇,贞观八年置,见《元和郡县志》卷十一,在今山东蓬莱县。海曲,汉县名,唐为密州莒县,在今山东日照市。宾王《与博昌父老书》:“自解携襟袖,一十五年,交臂存亡,略无半在。……故每怀夙昔,尚想经过,于役不遑,愿言徒拥。……所恨跂予望之,经途密迩,竚中衢而空轸,巾下泽而莫因。”陈《笺》:“临海如以麟德元年离齐,计高宗麟德二年、乾封二年、总章二年、咸亨四年、上元二年、仪凤三年,自麟德至是年,凡十五年,次年即调露元年也。据《书》中‘于役不逞’及‘经途密迩’之句,临海盖以行役复至齐境也。证以《边夜》、《蓬莱镇》、《使海曲》诸诗,当是由燕至齐,疑在调露初也。”陈氏考出宾王于调露初行役而复至齐境,甚是,然其时间计算及行役路线有误。宾王以麟德二年十二月离齐,说见“永徽四年”条;又上文已考宾王于仪凤三年十月服阙,参选,补长安主簿,次年春奉使。自麟德二年至调露元年,恰十五年也;其出使路线当是自齐至燕,盖其齐地所作多在春日,而燕地所作皆在秋日也。《春日离长安》云:“年华开早律,霁色荡芳晨。城阙千门晓,山河四望春。……自惟安直道,守拙忌因人。谈器非先木,图荣异后薪。揶揄惭路鬼,憔悴切波臣。玄草终疲汉,乌裘几滞秦。生涯无岁月,歧路有风尘。还嗟太行道,处处白头新。”张《谱》定为弱冠应举落第之作,实非,盖其时宾王尚未入仕,而诗中“非先木”、“异后薪”、“路鬼揶揄”、“波臣憔悴”、“玄草疲汉”诸典,皆抒仕途困顿之慨。宾王解褐道王府属,出府后闲居齐鲁十载,拜奉礼郎、东台详正学士,两度从军,两度出使,历武功、明堂二县主簿,迄今尚为长安主簿,从八品上,迍邅坎坷,才高位下,故有“还嗟太行道,处处白头新”之叹。又据诗题及首句,其离京时为早春。《蓬莱镇》云:“旅客春心断,边城夜望高。”《海曲书情》:“白云照春海,青山横曙天。”《远使海曲》:“长啸三春晚,端居百虑盈。”以上诸诗,时令正相衔接,均作于本年春出使齐地时。

杜审言《赠苏味道》,见《全唐诗》卷六二。

诗云:“北地寒应苦,南庭戍未归。边声乱羌笛,朔气卷戎衣。雨雪关山暗,风霜草木稀。……据鞍雄剑动,插(一作“摇”)笔羽书飞。舆驾还京邑,朋游满帝畿。方期来献凯,歌舞共春辉。“《旧唐书·苏味道传》:“累转咸阳尉。吏部侍郎裴行俭先知其贵,甚加礼遇。及征突厥阿史那都支,引为管记。”傅璇琮《杜审言考》据此及《通鉴》卷二〇二,考定为调露元年作,是。《旧纪》:“调露元年九月壬午,吏部侍郎裴行俭讨西突厥,擒其十姓可汗阿史那都支及别帅李遮匐以归。”《新纪》:“六月辛亥,大赦,改元。吏部侍郎裴行俭伐西突厥。九月壬午,行俭败西突厥,执其可汗都支。”《通鉴》卷二〇二亦载行俭出师在六月,凯旋在九月。诗曰“方期来献凯”云云,是为初出征时赠别之作,时在本年六月,地在洛阳,时高宗居东都也。诗中“北地寒”、“朔气”、“雨雪”、“风霜”等句,皆悬想之词,傅氏据以定为“本年秋天”作,不确。

骆宾王《在兖州饯宋五之问》,见《全唐诗》卷七八。

又《送宋五之问得凉字》,同上。

又《于紫云观赠道士并序》,同上。

又《于易水送人》,见《全唐诗》卷七九。

又《边夜有怀》,同上。

上文已考宾王于本年春奉使,春末犹在海曲。《在兖州饯宋五之问》云:“别路青骊远,离尊绿蚁空。柳寒凋密翠,棠晚落疏红。”知秋日宾王已至兖州。《送宋五之问》云:“愿言游泗水,支离去二漳。……霜威侵竹冷,秋爽带池凉。”二漳,指清漳河、浊漳河,此代指之问故里汾州。泗水,在兖州泗水县。知之问自汾州来游兖州,得与宾王相遇,故有饯送之作,其时亦为秋也。紫云观在兖州,乾封元年正月置,见《旧纪》。《于紫云观赠道士序》:“余乡国一辞,江山万里。昔年离别,还同塞北之凫;今日归来,即似辽东之鹤。”宾王虽义乌人,然居兖州多年,自麟德二年(665)离齐后,因出使而再至兖州,不胜沧桑之慨。诗云:“碧落澄秋景,玄门启曙关。”时令亦秋也。《于易水送人》:“此地别燕丹,壮士发冲冠。昔时人已没,今日水犹寒。”化用荆轲《易水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其时为深秋也。《边夜有怀》:“汉地行逾远,燕山去不穷。……夜关明陇月,秋塞急胡风。倚伏良难定,荣枯岂易通?旅魂劳泛梗,离恨断征蓬。”明为秋日行役途经燕地之作。以上五首,当作于本年秋。

李峤《奉使筑朔方六州城率尔而作》,见《全唐诗》卷五七。

六州,谓六胡州也,在今内蒙西南部及宁夏北部一带。《元和郡县志》卷四:“新宥州,本在盐州北三百里。初,调露元年于灵州南界置鲁、丽、含、塞、依、契等六州,以处突厥降户,时人谓之‘六胡州’。”《新唐书·地理志》同,《旧唐书·地理志》亦云:“调露元年,又置鲁、丽、塞、含、依、契等六州,总为六胡州。”诗曰:“奉诏受边服,总徒筑朔方。驱彼犬羊族,正此戎夏疆。子来多悦豫,王事宁怠遑?三旬无愆期,百雉郁相望。”知本年李峤奉诏总领筑朔方六州城事也。诗又曰:“驱车登崇墉,顾眄凌大荒。千里何萧条,草木自悲凉。”当作于本年秋。

骆宾王《宪台出絷寒夜有怀》,见《全唐诗》卷七八。

诗云:“独坐怀明发,长谣苦未安。自应迷北叟,谁肯问南冠?生死交情异,殷忧岁序阑。空余朝夕鸟,相伴夜啼寒。”宪台,即御史台,龙朔二年改名,咸亨元年复旧,此仍用旧称也。诗言“南冠”,知其时宾王在狱也。郗云卿《骆宾王文集序》与两《唐书》本传均称宾王获罪而左迁临海丞,未言及下狱事。按宾王《畴昔篇》云:“果乘骢马发嚣书,复道郎官禀纶诏。冶长非罪曾缧绁,长孺然灰也经溺。……适离京兆谤,还从御府弹。炎威资夏景,平曲况秋翰。画地终难入,书空自不安。吹毛未可待,摇尾且求餐。”陈《笺》:“是临海以荐为侍御史,上书言事,未几下狱也。”《唐才子传校笺》卷一:“意谓于侍御史任上,被诬以长安主簿时之罪尤致谴。”且考定其下狱“时间当为调露元年(679)冬至永隆元年(680)秋”,是。诗题曰“寒夜有怀”,诗曰“殷忧岁序阑”,当作于本年冬。

《调露初京城民谣》,见《全唐诗》卷八七八。

《新唐书·五行志》二:“调露初,京城民谣有‘侧堂堂,桡堂堂’之言。太常丞李嗣真曰:‘侧者,不正;桡者,不安。自隋以来,乐府有《堂堂曲》,再言堂堂者,唐再受命之象。'”

卢照邻《失群雁并序》,见《全唐诗》卷四一。

序云:“温县明府以《雁》诗垂示。余以为古之郎官,出宰百里;今之墨绶,人应千官。事止雁行,未宜伤叹。至如羸卧空岩者,乃可为失群恸耳。聊因伏枕多暇,以斯文应之。”诗云:“三秋北地雪皑皑,万里南翔渡海来。……虞人负缴来相及,齐客虚弓忽见伤。毛翎顦顇飞无力,羽翮摧颓君不识。……愿君弄影凤皇池,时忆笼中摧折羽。”是以受伤之失群雁自况,“毛翎顦顇”、“羽翮摧颓”,自言伤痛之苦;“羸卧空岩”、“伏枕”,知其卧病山中。温县,唐属河南府,在今河南温县。明府,县令之别称。据祝尚书《卢照临年谱》、李云逸《卢照邻年谱》所考,照邻约于仪凤三年(678)自太白山移居洛阳东龙门山。诗当作于本年前后卧病东龙门山时。

杨炯《从军行》,见《全唐诗》卷五〇。

此诗作年殊难确考,唯首句“烽火照西京”尚可寻绎。《旧纪》:“调露元年冬十月,单于大都护府突厥阿史德温傅及奉职二部相率反叛,立阿史那泥熟匐为可汗,二十四州首领并叛。遣单于大都护长史萧嗣业、将军花大智、李景嘉等讨之。与突厥战,为贼所败,嗣业配流桂州。壬子,令将军曹怀舜率兵往恒州守井陉,崔献往绛州守龙门,以备突厥。庚申,前诏封嵩山,宜停。……十一月甲辰,裴行俭为定襄道大总管,与营州都督周道务等兵十八万,并西军程务挺、东军李文暕等,总三十万以讨突厥。”《通鉴》卷二〇二同。《元和郡县志》卷十二:绛州“西南至上都五百九十里”,龙门“东至州一百一十里”,“龙门关在县西北二十二里”。则龙门关距长安仅五百零二里,唐军守龙门以备突厥,足见态势严峻;且发兵多达三十万以讨突厥,“连亘数千里,并受行俭节度,唐世出师之盛,未之有也”(《旧唐书·裴行俭传》)。凡此可证,“烽火照西京”并非夸饰之词。又本年秋裴行俭征阿史那都支,引苏味道为管记,杜审言有《赠苏味道》诗以壮行色,可知当时文士建功边塞之热情。时杨炯为校书郎,当亦心动。俄突厥反叛,唐军设防于井陉、龙门,裴行俭再度出征,杨炯遂有此作。诗言“雪暗凋旗画”,时令正合,当作于本年冬。尾联云:“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盛唐边塞诗中“功名只向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岑参《送李副使赴碛西行军》)之豪情,盖滥觞于此。

永隆元年庚辰(680)

四月,刘思立为考功员外郎,奏请进士加试帖经及杂文两道。

八月甲子,废皇太子李贤为庶人。乙丑,立英王哲为太子,改调露二年为永隆元年,大赦,赐酺三日。

苏颋、李福业、宋璟、马怀素等登进士第。员半千等应岳牧举及第。

席豫生。

崔知贤《上元夜效小庾体》,见《全唐诗》卷七二。

原注:“上元之游,凡六人,皆以春字为韵。长孙正隐为之序。”按:此注录自《高氏三宴诗集》卷下。

长孙正隐《上元夜效小庾体同用春字并序》,同上。

韩仲宣《上元夜效小庾体》,同上。

高瑾《上元夜效小庾体》,同上。

陈嘉言《上元夜效小庾体》,同上。

陈子昂《上元夜效小庾体》,见《全唐诗》卷八四。

上元,节日名,正月十五日。小庾体,即庾信体。长孙正隐《序》云:“且九谷帝畿,三川奥域。交风均露,上分朱鸟之躔;泝洛背河,下镇苍龙之阙。多近臣之第宅,即瞰铜街;有贵戚之楼台,自连金穴。美人竞出,锦障如霞;公子交驰,雕鞍似月。同游洛浦,疑寻税马之津;争渡河桥,似向牵牛之渚。实昌年之乐事,令节之佳游者焉。……盖陈良夜之欢,共发乘春之藻,仍为庾体,四韵成章,同以春为韵。”则其地必在洛阳。另有《晦日宴高氏林亭》,《晦日重宴高氏林亭》、《三月三日宴王明府山亭》,参与此四次游宴者,少则六人,多则二十一人,其中陈子昂、崔知贤、韩仲宣、高瑾等四人每会必至,地点均在洛阳,故此四次游宴必在同一年之春季。上元之游与晦日之宴,诸公之诗或序中均未纪年份,唯孙慎行《三月三日宴王明府山亭序》曰:“调露二年,暮春三日,同集于王令公之林亭”云云,则此四次游宴皆在本年春也。盖子昂于去年入长安游太学,是时高宗居东都,故于本年春至洛阳应试,结识高、崔、韩、陈、长孙等人,遂有此作。

陈子昂《晦日宴高氏林亭并序》,见《全唐诗》卷八四。

高正臣《晦日置酒林亭》,见《全唐诗》卷七二。

原注:“是宴凡二十一人,皆以华字为韵。陈子昂为之序。”按:此注录自《高氏三宴诗集》卷上。

崔知贤《晦日宴高氏林亭》,同上。

韩仲宣《晦日宴高氏林亭》,同上。

周彦昭《晦日宴高氏林亭》,同上。

高球《晦日宴高氏林亭》,同上。

弓嗣初《晦日宴高氏林亭》,同上。

高瑾《晦日宴高氏林亭》,同上。

王茂时《晦日宴高氏林亭》,同上。

徐皓《晦日宴高氏林亭》,同上。

长孙正隐《晦日宴高氏林亭》,同上。

高绍《晦日宴高氏林亭》,同上。

郎余令《晦日宴高氏林亭》,同上。

陈嘉言《晦日宴高氏林亭》,同上。

周彦晖《晦日宴高氏林亭》,同上。

高峤《晦日宴高氏林亭》,同上。

刘友贤《晦日宴高氏林亭》,同上。

周思钧《晦日宴高氏林亭》,同上。

王勔《晦日宴高氏林亭同用华字》,见《全唐诗》卷五六。

解琬《晦日宴高氏林亭同用华字》,见《全唐诗》卷一〇五。

张锡《晦日宴高氏林亭同用华字》,同上。

晦日,农历每月之最后一日。唐初至德宗时,以正月晦日(三十日)为晦节。高氏,名正臣,广平人,寓居洛阳。高宗时曾任润、湖、申、邵、襄等州刺史,官至卫尉卿。编有《高氏三宴诗集》今传。子昂《序》曰:“于时律穷太簇,气淑中京,山河春而霁景华,城阙丽而年光满。淹留自乐,玩花鸟以忘归;欢赏不疲,对林泉而独得。伟矣!信皇州之盛观也。岂可使晋京才子,孤摽洛下之游;魏室群公,独擅邺中之会。盍各言志,以记芳游。同探一字,以华为韵。”中京,洛阳也。以上二十一首,作于本年正月三十日,说见上。

高正臣《晦日重宴》,见《全唐诗》卷七二。

原注:“是宴九人,皆以池字为韵。周彦晖为之序。”按:此注录自《高氏三宴诗集》卷中。

韩仲宜《晦日重宴》,同上。

弓嗣初《晦日重宴》,同上。

高瑾《晦日重宴》,同上。

陈嘉言《晦日重宴》,同上。

周彦晖《晦日重宴》,同上。

高峤《晦日重宴》,同上。

周思钧《晦日重宴》,同上。

陈子昂《晦日重宴高氏林亭》,见《全唐诗》卷八四。

以上九首,亦作于本年正月三十日,说见上。周彦晖《序》已佚。

骆宾王《幽絷(一作“狱中”)书情通简知己》,见《全唐诗》卷七九。

诗云:“一命沦骄饵,三缄慎祸胎。不言劳倚伏,忽此遘邅回。骢马刑章峻,苍鹰狱吏猜。绝缣非易辨。疑璧果难裁。揆画惭周道,端优滞夏台。”自诉其因上书言事而被诬下狱也。上文已考宾王于去年冬入狱,此诗云:“青陆春芳动,黄沙旅思催。……覆盆徒望日,蛰户未经雷。”当作于本年早春也。

唐高宗《幸闲居寺诗》。

武则天《奉和幸闲居寺诗》。

唐睿宗《奉和幸闲居寺诗》。

太平公主《奉和幸闲居寺诗》。

《金石录》卷五:“周《幸闲居寺诗》:高宗、睿宗、太平公主诗,八分书,无姓名;武后诗,自草书。长安四年四月。”闲居寺在嵩山。《通鉴》卷一四七:“时佛教盛于洛阳,……处士南阳冯亮有巧思,魏主使与河南尹甄琛,沙门统僧暹择嵩山形胜之地立闲居寺,极岩壑土木之美。”据《旧纪》睿宗生于龙朔二年(662)六月。太平公主生年不详,《新唐书·太平公主传》:“仪凤中,吐蕃请主下嫁,后不欲弃之夷,乃真筑宫,如方士熏戒,以拒和亲事。”据《旧唐书·吐蕃传》、《通鉴》卷二〇二,吐蕃请和亲在调露元年(即仪凤四年)十月癸亥。《谷梁传·文公十二年》:“女子十五而许嫁。”以此推之,太平公主约生于麟德元年(664)前后。如此,则闲居寺唱和当在高宗晚年。据《旧纪》、《新纪》、《通鉴》卷二〇二、二〇三,永隆元年二月高宗幸嵩山,弘道元年正月至四月幸奉天宫(在嵩山之阳),故诗当作于此二年中,至长安四年(704)四月乃刻石立碑。碑亡,诗皆佚。

崔知贤《三月三日宴王明府山亭得鱼字》,见《全唐诗》卷七二。

原注:“同赋六人,孙慎行为之序。”

席元明《三月三日宴王明府山亭得郊字》,同上。

韩仲宜《三月三日宴王明府山亭得花字》,同上。

高球《三月三日宴王明府山亭得烟字》,同上。

高瑾《三月三日宴王明府山亭得哉字》,同上。

陈子昂《三月三日宴王明府山亭得人字》,见《全唐诗》卷八四。

“得人字”三字原阙,据《岁时杂咏》卷十六补。

王明府,未详。孙慎行《序》曰:“调露二年,暮春三日,同集于王令公之林亭,申交契也。……元巳迨辰,季阳司月,列芳林而荐赏,控清洛以开筵,追李、郭之佳游,嗣裴、王之故事。远近送春日,表里壮皇居。……度志陈诗,式纪良会,仍探一字,六韵成章。”此言“清洛”、“皇居”,其地必在洛阳。以上六首,均作于本年三月三日。唐举进士,“正月乃就礼部试,……通于二月放牓”(《登科记考·凡例》),子昂初试落第,故云“今我不乐,含意未申”也。

苏味道《单于川对雨》二首,见《全唐诗》卷六五。

单于川,当在单于都护府,府治金河县,在今内蒙呼和浩特市南。诗云:“飞雨欲迎旬,浮云已送春。还从濯枝后,来应洗兵辰。气合龙祠外,声过鲸海滨。伐邢知有属,已见静边尘。”知其时令为春,唐军已平定边乱。《新纪》:“调露元年十一月甲辰,礼部尚书裴行俭为定襄道行军大总管,以伐突厥。”“永隆元年三月,裴行俭及突厥战于黑山,败之。”《通鉴》卷二〇二:“永隆元年三月,裴行俭大破突厥于黑山,擒其酋长奉职;可汗泥熟匐为其下所杀,以其首来降。”事又见两《唐书·裴行俭传》。苏诗当作于本年三月。两《唐书·苏味道传》载裴行俭讨突厥阿史那都支,引苏为管记,时在调露元年六月;据此二诗,知本年行俭征突厥阿史那泥熟匐时,苏仍在裴军中。

陈子昂《落第西还别刘祭酒高明府》,见《全唐诗》卷八四。

又《落第西还别魏四懍》,同上。

前诗云:“别馆分周国,归骖入汉京。地连函谷塞,川接广阳城。……莫言长落羽,贫贱一交情。”后诗云:“转蓬方不定,落羽自惊弦。……还因北山迳,归守东陂田。”子昂于本年春在洛阳应试,落第西还,经长安归蜀也。

骆宾王《在狱咏蝉并序》,见《全唐诗》卷七八。

《序》云:“余禁所,禁垣西,是法曹厅事也,有古槐数株焉。……每至夕照低阴,秋蝉疏引,发声幽息,有切尝闻。……仆失路艰虞,遭时徽纆,不哀伤而自怨,未摇落而先衰。……感而缀诗,贻诸知己。庶情沿物应,哀弱羽之飘零;道寄人知,悯余声之寂寞。非谓文墨,取代幽忧云尔。”诗曰:“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侵。”《后汉书·律历志》:“日行西陆谓之秋。”宾王于去年冬下狱,本年八月遇赦获释,诗当作于本年七月。

陈子昂《宿襄河驿浦》,见《全唐诗》卷八四。

又《送梁李二明府》,同上。

又《宿空舲峡青树村浦》,同上。

又《入东阳峡与李明府舟前后不相及》,同上。

又《合州津口别舍弟至东阳峡步趁不及眷然有忆作以示之》,同上。

以上五首皆子昂落第还乡途中所作。襄河,汉水自襄阳以下一段之别称。空舲峡,即空泠峡,在今湖北秭归县东南。见《水经·江水注》及《舆地纪胜·荆湖北路·归州》。东阳峡,在今重庆市西。见明曹学佺《蜀中广记》卷十七。合州,治所在今四川合川县。自合州溯涪江而上,即至射洪。由此可见,子昂自京还蜀与其自蜀入京之路线全同。《宿襄河驿浦》:“不及能鸣雁,徒思海上鸥。”《送梁李二明府》:“负书犹在汉,怀策未闻秦。……黄金装屡尽,白首契逾新。空羡双凫舃,俱飞向玉轮。”《宿空舲峡》:“虚闻事朱阙,结绶鹜华轩。委别高堂爱,窥觎明主恩。今成转蓬去,叹息复何言?”是皆落第怅恨之言也。《宿襄河驿浦》:“卧闻塞鸿断,坐听峡猿愁。沙浦明如月,汀葭晦若秋。”《礼记·月令》:“仲秋之月,……鸿雁来,玄鸟归。”知其归至襄阳时,已是仲秋八月。盖二月放牓,三月尚滞留洛阳,后至长安,稍事盘桓,秋日始还乡也。《送梁李二明府》:“复此穷秋日,芳樽别故人。”《宿空舲峡》:“的的明月水,啾啾寒夜猿。”《入东阳峡》:“孤狖啼寒月,哀鸿叫断云。”知其入蜀已至秋末矣。

骆宾王《畴昔篇》,见《全唐诗》卷七七。

此诗末段云:“适离京兆谤,还从御府弹。……丈夫坎壈多愁疾,契阔迍邅尽今日。慎罚宁凭两造辞,严科直挂三章律。邹衍衔悲系燕狱,李斯抱怨拘秦桎。不应白发顿成丝,直为黄沙暗如漆。紫禁终难叫,朱门不易排。惊魂闻叶落,危魄逐轮埋。霜威遥有厉,雪枉更无阶。含冤欲谁道,饮气独居怀。忽闻驿使发关东,传道天波万里通。涸鳞去辙还游海,幽禽释网便翔空。”陈《笺》:“案临海生平行迹,略见于此篇。当作于出狱之后,未除临海丞时也。”《新纪》:“永隆元年八月丁未(五日),如东都。……甲子(二十二日),废皇太子为庶人。乙丑(二十三日),立英王哲为太子,大赦,改元,赐酺三日。”时宾王被系于长安,赦令发自洛阳,故言“驿使发关东”。诗当作于本年八月底或九月初。

沈佺期《狱中闻驾幸长安》二首,见《全唐诗》卷九七。

诗云:“传闻圣旨向秦京,谁念羁囚滞洛城?扈从由来是方朔,为申冤气在长平。”“无事今朝来下狱,谁期十月是横河?君看鹰隼俱堪击,为报蜘蛛收网罗。”知车驾还京在十月,时佺期被系于洛阳监狱。检两《唐书》之《高宗纪》、《则天皇后纪》、《中宗纪》,自上元二年(675)佺期进士及第后,车驾自洛还京在十月者凡三次:一在永隆元年十月己酉(八日);二在长安元年辛丑岁(701)十月壬寅,佺期有《辛丑岁十月上幸长安时扈从出西岳作》诗,可证是时佺期正为扈从之臣,自不在狱中。《唐才子传校笺》卷一:“似佺期于长安元年春夏人狱,至十月又获释扈从西幸者。”此说误,盖是年夏佺期有《夏日梁王席送张岐州》诗,且是年十一月十二日,佺期预修之《三教珠英》一千三百卷成,上之,则春夏间正是定稿之时,佺期以修书功自通事舍人擢考功员外郎,正是其仕途得意之时,故是年不可能有下狱之事(详见“长安元年”、“长安四年”条)。三在神龙二年十月己卯,是时佺期长流驩州,尚未北归。要之,《狱中闻驾幸长安》二首,当作于本年十月。谭优学《沈佺期行年考》即主此说,可参看。

杨炯《和辅先入昊天观星瞻(一作“占”)》,见《全唐诗》卷五〇。

诗曰:“遁甲爰皇里,星占太乙宫。……上真朝北斗,元始咏南风。”昊天观在长安保宁坊,贞观初为晋王宅,显庆元年为太宗追福,立为观。见《长安志》卷七。辅先,《编年史》谓即道士辅俨,“‘先’下当脱一‘生’字”,甚是,唐人以“先生”为道士之尊称也。《旧唐书·李嗣真传》:“调露中,为始平令,风化大行。时章怀太子居春宫,嗣真尝于太清观奏乐,谓道士刘槩、辅俨曰:‘此曲何哀思不和之甚也?’槩、俨曰:‘此太子所作《宝庆乐》也。’居数日,太子废为庶人。”《新唐书·李嗣真传》略同。据《旧纪》、《新纪》,章怀太子被废于本年八月甲子,时道士辅俨在京,且与朝官交往,则杨诗当作于本年前后。

宋之问《冬宵引赠司马承祯》,见《全唐诗》卷五一。

司马承祯《答宋之问》,见《全唐诗》卷八五二。

之问《忆嵩山陆浑旧宅》:“世德辞贵仕,天爵光道门。好仙宅二室,爱药居陆浑。”知宋氏世代好道,于嵩山附近之陆浑建有别业。又《卧闻嵩山钟》:“昔事潘镇(当作“真”)人,北岑采嶶蕨。倚岩顾我笑,谓我有仙骨。”又《使至嵩山寻杜四不遇慨然复伤田洗马韩观主》:“与君阔松石,于兹二十年。田公谢昭世,韩子秘幽埏。忆昔同携手,山栖接二贤。”潘真人即潘师正,田洗马即田游岩,韩观主即韩法昭。两《唐书·隐逸传》及《通鉴》卷二〇二载:潘师正乃嵩山道士,卒于永淳元年(682);司马承祯、韩法昭皆潘师正弟子,曾居嵩山修道;田游岩乃嵩山隐士,“惟与韩法昭、宋之问为方外友”,永隆二年(681)闰七月、征为太子洗马。之问师事潘师正,与司马承祯、田游岩、韩法昭交游唱和,当在本年前后。

宋之问《嵩山天门歌》,见《全唐诗》卷五一。

诗云:“风生云起,出鬼而入神。吾亦不知其灵怪如此,愿游杳冥兮见羽人。……试一望兮夺魄,况众妙之无穷。”当亦作于嵩山学仙、师事潘师正时。

开耀元年辛巳(681)

二月,薛元超表荐杨炯、崔融等十人为崇文馆学士。

八月,诏进士加试杂文两首,自此即为常式。

九月乙丑(三十日),改永隆二年为开耀元年。《旧纪》、《通鉴》均作“十月乙丑改元”,误,十月丙寅朔,无乙丑日。

李乂、姜晞等进士及第。

唐高宗《太子纳妃太平公主出降》,见《全唐诗》卷二。

刘祎之《奉和太子纳妃太平公主出降》,见《全唐诗》卷四四。

元万顷《奉和太子纳妃太平公主出降》,同上。

郭正一《奉和太子纳妃太平公主出降》,同上。

胡元范《奉和太子纳妃太平公主出降》三首,同上。

任希古《奉和太子纳妃太平公主出降》,同上。

裴守真《奉和太子纳妃太平公主出降》三首,同上。

《全唐诗》高宗诗题注:“咸亨四年,太子弘纳妃裴氏,有司奏贽用白雁,适苑中获之。”又刘祎之诗题注:“时咸亨四年。”按:此二注皆误。咸亨四年(673)太子弘纳妃获白雁事,见两《唐书·李弘传》,其时太平公主约十岁左右,焉能“出降”? (参见“永隆元年”条)故诸诗题中之太子,必非李弘,而当为李哲(即中宗),永隆元年八月立为皇太子。两《唐书·中宗韦庶人传》载:中宗为太子时,纳韦氏为妃。李哲纳妃之时间,史志阙载,然据高宗等人诗题,当与大平公主出降同时。《旧唐书·太平公主传》:“永隆年,降驸马薛绍。”永隆二年九月乙丑,改元开耀。《旧纪》:“永隆二年七月,太平公主出降薛绍,赦京城系囚。”《册府》卷八四、《通鉴》卷二〇二、《南部新书》辛皆载:本年七月,太平公主出降薛绍。《新纪》载为本年七月己丑。故以上十一首,当作于本年七月己丑(三日)。

崔融《户部尚书崔公挽歌》,见《全唐诗》卷六八。

《旧纪》:“永隆二年八月丁亥,户部尚书崔知悌卒。”《挽歌》当作于是时。

杨炯《和郑雠校内省眺瞩思乡怀友》,见《全唐诗》卷五〇。

雠校,官名。《唐六典》卷八“门下省弘文馆”:“校书郎二人,从九品上。”原注:“本置名雠校,掌校典籍。开元七年罢雠校,置校书四人;二十三年,减二人。”内省,即门下省,见《通鉴》卷一七一“太建四年”胡注。杨炯《浑天赋序》:“上元三年,始以应制举,补校书郎。”《唐会要》卷六四:“永隆二年二月六日,皇太子亲行释奠之礼。礼毕,上表请博延耆硕英髦之士为崇文馆学士,许之。于是薛元超表荐郑祖元、邓元挺、杨炯、崔融等并为崇文学士。”《新唐书》本传亦载:永隆二年,炯迁太子詹事司直、充崇文馆学士。则上元三年至永隆二年春,炯在校书郎任。校书郎与雠校职掌相同,其与郑雠校唱和,当在此数年中。诗云:“暄入瑶房里,春回玉宇前。”时令为初春也。

杨炯《和旻上人伤果禅师》,见《全唐诗》卷五〇。

果禅师,未详。杨炯《送并州旻上人诗序》:“旻上人天骨多奇,神情独王。法门梁栋,岂非龙象之雄?晋国英灵,即是河汾之宝。……遍观天下,暂游城阙。……芝兰一面,暂悦新知;垂棘连城,将游旧府。鸡山法众,饯行于素浐之滨;麟阁良朋,祖送于青门之外。是日也,河山雨气,原野秋阴,风烟凄而禁籞寒,草木落而城隍晚。……群贤佥议,咸可赋诗,题其爵里,编之简牍。”知旻上人乃并州高僧,偶游京城,得与杨炯等人结识,旋于深秋时还晋,群贤饯行于青门外,赋诗赠别。其诗皆佚。疑《和旻上人伤果禅师》或亦作于旻上人在长安时。据《旧纪》、《新纪》,仪凤元年(676)十月至调露元年(679)正月、永隆元年(680)十月至永淳元年(682)四月,高宗居京师。诗或作于此数年中。

田游岩《弘农清岩曲有磐石可坐宋十一每拂拭待余寄诗赠之》,见《全唐诗》卷六七。

宋之问《答田征君》(一作《敬答田征君游岩》),见《全唐诗》卷五一。

又《答田征君》,见《全唐诗》卷五三。

田诗云:“仆也颍阳客,望彼空思齐。倘见山人至,簪蒿且杖藜。”宋答云:“家临清溪水,溪水绕盘石。……传闻颍阳人,霞外漱灵液。忽枉岩中翰,吟望朝复夕。何当遂远游,物色候逋客。”《旧唐书·隐逸传》:“田游岩,京兆三原人也。……后入箕山,就许由庙东筑室而居,自称‘许由东邻’。调露中,高宗幸嵩山,遣中书侍郎薛元超就问其母,游岩山衣田冠出拜,帝令左右扶止之。……因将游岩就行宫,并家口给传乘赴都,授崇文馆学士。……文明中,进授朝散大夫,拜太子洗马。”《新唐书》本传略同,并称其“不交当世,惟与韩法昭、宋之问为方外友云”。《通鉴》卷二〇二载:调露二年(680)二月戊午,高宗幸田游岩所居;开耀元年(681)闰七月,征游岩为太子洗马。此次赠答,宋诗题称“田征君”;而此前陈子昂诗称“田逸人”,见“调露元年”条;此后子昂、之问诗称“田洗马”,见“永淳元年”、“神功元年”条。由此可证:田、宋此次赠答,当在调露二年二月之后,本年闰七月之前。之问乃弘农人,又有陆浑别业,常往返于弘农、嵩山之间,故《答田征君》云:“出游杳何处,迟回伊洛间。归寝忽成梦,宛在嵩丘山。”

骆宾王《晚泊江镇》,见《全唐诗》卷七九。

又《夕次旧吴》,同上。

江镇,即京口镇,在今江苏镇江市。旧吴,即苏州,周时为吴国,春秋时吴王阖闾迁都于此,故称“旧吴”。以上二首,皆宾王赴任临海丞途中所作。宾王贬临海丞,见两《唐书》本传,然未载明年月。宾王《灵泉颂》:“有广平宋思礼,字过庭,……调露二年,来佐百里。……某出赞荒隅,途经胜壤。三秋客恨,长怀宋玉之悲;一面交欢,暂雪桓谭之涕。”陈《笺》:“案荒隅谓临海,……胜壤谓萧山。骆之临海,当为调露二年之秋,以八月改元永隆,后不得仍纪调露也。”后人多从此说,然实不可信。盖自武后当政之后,改元频繁,往往一年而有两至三个年号者,时人叙事,用年号并无严格规定。如杨炯《从弟去盈墓志铭》:“以上元三年五月二十二日殁于京师胜业里,呜呼哀哉!至仪凤四年十二月二日归葬于华阴之某原。”又《从弟去溢墓志铭》:“以某年某月某日终于某所,越仪凤四年十月二日归葬于华阴之某原。”上元三年十一月壬申改元仪凤元年,仪凤四年六月辛亥改元调露元年。杨文称“仪凤四年十二月”、“仪凤四年十月”,而不言“调露元年十二月”、“调露元年十月”,可证叙某年改元前之事,固可用原年号;即令叙改元后之事,亦可用原年号。故《灵泉颂》之“调露二年”,乃宋思礼就任萧山县主簿之时,而不能据此确定宾王赴任临海之时。上文已考宾王于调露二年八月获释,而其《与亲情书》云:“近缘之官,佐任海曲,便还故里,冀叙宗盟,徒有所怀,未毕斯愿。不意远劳折简,辱逮湮沦,虽未叙言,蹔如披面。……晚夏炎郁,并想履宜。”知本年六月,宾王赴任南归时,故乡亲友先寄书存问,宾王作书答之。又《钓矶应诘文》:“余以三伏晨行,至七里滩,此地即新安江口也,有严子陵钓矶焉。”知其过七里滩(在今浙江桐庐县南)时,正值三伏。又《再与亲情书》:“某初至乡闾,言寻旧友,耆年者化为异物,少壮者咸为老翁。……取此月二十日,栖桐成礼,事过之后,始可得行。”知宾王抵义乌后,七月二十日葬母于故里,然后赴临海上任。《晚泊江镇》:“荷香销晚夏,菊气入新秋。”《夕次旧吴》:“唯有荒台露,薄暮湿征衣。”正是夏末秋初景象,当作于本年赴任临海途经京口、苏州时。参见杨《谱》。

陈元光《平潮寇赠许天正诗》,题拟,今存两句,见下。

许天正《和陈元光平潮寇诗》,见《全唐诗》卷四五。

许诗题注:“元光赠诗云:‘参军许天正,是用纪邦勋。’天正和之。”《舆地纪胜》卷一三一《福建路·漳州·官吏》:“陈元光,《庙碑》云:公姓陈,讳元光。永隆二年(《续修四库全书》本作“三年”,误,永隆二年九月乙丑改元开耀矣。《方舆胜览》卷十三引作“二年’,是),盗攻潮州,公击贼,降之。公请泉、潮之间创置一州,垂拱二年,遂敕置漳州,委公镇抚。久之,蛮贼复啸聚,公讨之,战殁,因庙食于漳。李颙诗云云。”同书同卷《碑记》:“《陈元光威烈庙记》,唐垂拱二年。”《方舆胜览》卷十三《漳州》载有“陈侯祠”,下引《庙碑》与《舆地纪胜》略同。《万姓统谱》卷十八:“(陈元光)以鹰扬将军随父攻(彭按:当作“政”)戍闽,父死,代为将。永隆初,击降潮州盗,请创置漳州,就命元光镇抚。久之,以讨贼战没,因庙食于漳。”《闽书》卷四一《君长志》:“陈元光,字廷炬,固始人。……永隆二年,盗起,攻南海边鄙,循州司马高琔(当作“琁”)受命专征,令元光提兵入潮,伐山开道,潜袭寇垒,俘获万计,岭表率平,还军于漳。事闻,进正议大夫、岭南行军总管。”元光进正议大夫、岭南行军总管事,亦见《全唐文》卷一六四陈元光《请建州县表》(参下“弘道元年”条)。雍正《广东通志》卷四四《人物志》:“陈元光,先世家颍川。祖洪,丞义安,因留居,为揭阳人。父政,以武功隶广州扬威府。元光明习韬钤,善用兵,有父风,累官鹰扬卫将军。仪凤中,崖山剧贼陈谦攻陷冈州,岭左闽粤惊扰,元光随父征戍闽,父死代为将。潮州刺史常怀德甚倚重之。时高士廉孙琔(当作“琁”)嗣爵申国公,左迁循州司马。永隆二年,盗起攻南海边鄙,琔(当作“琁”)受命专征,令元光提兵入潮,伐山开道,潜袭寇垒,俘馘万计,岭表悉平。还军于漳,奏请创置漳州。”常怀德于仪凤二年刺潮,见《唐刺史考》卷二六〇。高琁袭爵申国公,官循州司马,见《新唐书·宰相世系表》一下。《闽书》与《广东通志》所叙元光家世多异,然诸书皆载元光平潮寇事在永隆二年,故陈、许诗当作于本年。

陈元光《晓发佛潭桥》。

此诗始见于沈定均《漳州府志·艺文志》,孙望《全唐诗补逸》卷一据以录之。诗云:“马鬣嘶风耸,龙旂闪电临。峰攒仙掌巧,露重将袍阴。”似作于平潮寇时,然乾隆二年修《福建通志》卷八《桥梁》:“漳州漳浦县:佛潭桥,元至正间建。”佛潭桥建于元至正(1271—1294)间,上距初唐六百年,则诗必非元光作。

永淳元年壬午(682)

二月癸未,改开耀二年为永淳元年。

刘知几、陈子昂等进士及第。见《登科记考》卷二及拙著《陈子昂年谱》。

四月,裴行俭卒。

本年前后,王勮、王勔兄弟搜求王勃遗文,编成《王勃集》,杨炯为序,谓“尝以龙朔初载,文场变体,争构纤微,竞为雕刻。糅之金玉龙凤,乱之朱紫青黄。影带以徇其功,假对以称其美。骨气都尽,刚健不闻。思革其弊,用光志业。薛令公朝右文宗,托末契而推一变;卢照邻人间才杰,览清规而辍九攻。知音与之矣,知己从之矣”。薛令公,字元超,永隆二年闰七月丁未至永淳二年七月甲辰为中书令。

《永淳中童谣》,见《全唐诗》卷八七八。

《新唐书·五行志》二:“永淳元年七月,东都大雨,人多殍殕。先是童谣曰云云。”

韦敬辨《澄州无虞县清泰乡都万里六合坚固大宅诗》。

此诗《全唐诗》失收,陈尚君《全唐诗续拾》卷四录之,注:“见广西上林县麒麟山唐水淳元年立《六合坚固大宅颂》碑附,转录自《广西少数民族地区石刻碑文集》。”无虞县,唐属澄州,在今广西上林县东。

陈子昂《题田洗马游岩桔槔》,见《全唐诗》卷八四。

上文已考田游岩于开耀元年闰七月征为太子洗马。子昂子本年春登进士第,寻即还乡,故诗当作于本年。

卢照邻《释疾文三歌》,见《全唐诗》卷四一。

《旧唐书》本传:“后疾转笃,徙居阳翟之具茨山,著《释疾文》、《五悲》等诵,颇有骚人之风,甚为文士所重。”《释疾文》有《序》,凡三章:《粤若》、《悲夫》、《命曰》,每章末有“歌曰”,《全唐诗》所录,即此三章之歌。《序》云:“余羸卧不起。行已十年,宛转匡床,婆娑小室。未攀偃蹇桂,一臂连踡;不学邯郸步,两足匍匐。”《歌》亦云:“明镜羞窥兮向十年,骏马停驱兮几千里。”知是时照邻卧病已近十年。其《病梨树赋序》云:“癸酉之岁,余卧病于长安光德坊之官舍。”癸酉岁乃咸亨四年(673),自此至本年首尾十年。《歌》又云:“茨山有薇兮,颍水有漪。”茨山,即具茨山,在洛州阳翟县(今河南禹县)。见《新唐书·地理志》二。当作于本年卧病具茨山时。

杨炯《和骞右丞省中暮望》,见《全唐诗》卷五〇。

检两《唐书》,有唐一代,骞氏显达者,唯骞味道一人,然亦于史无传。《旧唐书·张荐传》、《登科记考》卷二载:上元二年(675),味道为考功员外郎,知贡举。《通鉴》卷二〇三载:光宅元年(684)十月,裴炎下狱,武后命左肃政大夫(即左御史大夫)骞味道鞫之,旋入相。按考功员外郎,从六品上;御史大夫,从三品。十年之中,超升三品十一阶,其为尚书右丞(正四品下),必在此十年中。据杨炯《浑天赋》,上元三年(676),炯应制举,补校书郎。据杨炯《同詹事府宫寮祭郝少保文》及《唐会要》卷六四,开耀元年(681),炯为太子詹事司直,充崇文馆学士;垂拱元年(685),出为梓州司法参军。故骞味道为右丞,与杨炯唱和,约在开耀二年前后。

骆宾王《久客临海有怀》,见《全唐诗》卷七八。

上文已考宾王于开耀元年秋赴任临海丞,其到任当在八月矣。自永徽二年(651)宾王为道王府属,至此已逾三十载,仍屈居荒陬一丞,从八品下。仕途迍邅,无过于此,才高位下,悲愤难平,故诗云:“天涯非日观,地屺望星楼。……欲知凄断意,江上涉安流。”而“草湿姑苏夕,叶下洞庭秋”则表明时令。约作于本年秋。

骆宾王《秋日山行简梁大官》,见《全唐诗》卷七九。

诗云:“地偏心易远,致默体逾玄。得性虚游刃,忘言已弃筌。弹冠劳巧拙,结绶倦牵缠。不如从四皓,丘中鸣一弦。”题曰“山行”,诗曰“地偏”、“结绶”,当为临海丞任上之作,盖宾王除早年为道王府属外,其它历任官职均在京城或畿县,唯临海地处偏远且多山也。诗中虽多用典,然怊怅怨愤,仍溢于言表。末二句则表明:宾王已有弃官之意。约作于本年秋。参见下年。

弘道元年癸未(683)

十二月丁巳(四日。《旧纪》作“己酉”,误,是月甲寅朔,无己酉日),改永淳二年为弘道元年;是夕,高宗崩。甲子(十一日),中宗即位,尊武后为皇太后,临朝称制。

本年或稍后,卢照邻疾甚,不堪其苦,自沉颍水而卒。

武则天《从驾幸少林寺并序》,见《全唐诗》卷五。

《序》云:“睹先妃营建之所,倍切茕衿,逾凄远慕,聊题即事,用述悲怀。”《金石萃编》卷六〇《天后御制诗书碑》录则天诗并序,碑尾署“永淳二年九月廿五日司门郎中太孙谘议王知敬书”。开元中裴漼撰《少林寺碑》云:“永淳中,御札又飞白书一‘飞’字题寺壁。”是为本年高宗幸少林寺之佐证。《旧纪》“永淳二年春正月甲午朔,幸奉天宫。……夏四月己巳(十二日),还东都。”《通鉴》卷二〇三同。据陈垣《二十史朔闰表》,是年正月己丑朔,甲午为正月六日,《旧纪》、《通鉴》误;《新纪》作“正月甲午”,无“朔”字,是。《唐会要》卷三〇:“永淳元年七月,造奉天宫于嵩山之南,仍置嵩阳县。”则天从驾幸少林寺赋诗,当在本年春,至九月乃刻石立碑也。

杨炯《送李庶子致仕还洛》,见《全唐诗》卷五〇。

李庶子,李义琰也。《旧唐书》本传:“上元中,累迁中书侍郎,又授太子右庶子、同中书门下三品。时天后预知国政,高宗尝欲下诏令后摄知国事,义琰与中书令郝处俊固争,以为不可,事竟寝。……以足疾上疏乞骸骨,乃授银青光禄大夫,听致仕。乃将归东都田里,公卿以下祖饯于通化门外,时人以比汉之二疏。”《新唐书》本传略同。《新唐书·宰相表上》:“弘道元年三月庚子,义琰以银青光禄大夫致仕。”《通鉴》卷二〇三亦载为三月庚子(十二日)。诗曰:“白云断岩岫,绿草覆江沙。”时令正合。当作于本年三月。

陈子昂《春日登金华观》,见《全唐诗》卷八四。

又《山水粉图》,见《全唐诗》卷八三。

又《酬晖上人夏日林泉见赠》,同上。

又《酬晖上人秋夜山亭有赠》,同上。

又《秋日遇荆州府兵曹使宴并序》,见《全唐诗》卷八四。

又《感遇诗》其十一,见《全唐诗》卷八三。

子昂《晖上人房饯齐少府使入京府序》:“永淳二年,四月孟夏,东海齐子,宦于此州。……属乎銮驾巡方,诸侯纳贡,将欲对扬天子,命我行人,执玉帛而当朝,拥騑骖而戒道。指途何渭,发引岷嵎。粤以丙丁之日,次于晖公别舍,盖言离也。……嗟乎!朝廷子入,期富贵于崇朝;林岭吾栖,学神仙而未毕。……永怀千古,岂知仁者之交;凡我三人,盍崇不朽之迹。斯文未丧,题之此山,同疏六韵云尔。”子昂等《饯齐少府使入京府》诗已佚,然《序》可证本年子昂尚未出仕,栖居林岭,“学神仙而未毕”,盖子昂于上年进士及第后,即归乡里。陈氏学仙,渊源有自。子昂五世祖方庆“好道,得《墨子五行秘书》、《白虎七变法》,遂隐于郡武东山”,叔祖嗣“乃辍干禄之学,修养生之道,山壑高居,农野永岁”,父元敬“山栖绝谷,放息人事,饵云母以怡其神”(见子昂《我府君有周居士文林郎陈公墓志文》、《梓州射洪县武东山故居士陈君碑》)。子昂《荆玉篇序》亦云:“河洲草木无他异者,惟有仙人杖,往往丛生。……余家世好服食,昔尝饵之。”《春日登金华观》:“白玉仙台古,丹丘别望遥。……还疑赤松子,天路坐相邀。”金华观即玉京观,在子昂故里射洪县北金华山,传为晋陈勋学道成仙处。《山水粉图》:“山图之白云兮,若巫山之高丘。纷群翠之鸿溶,又似蓬瀛海水之周流。信夫人之好道,爱云山以幽求。”以上二诗皆子昂林居学仙之作。《酬晖上人夏日林泉》当与《晖上人房饯齐少府使入京府序》同作于本年夏。《酬晖上人秋夜山亭有赠》:“皎皎白林秋,微微翠山静。……多谢忘机人,尘忧未能整。”当亦作于解褐前从晖上人游时,时在本年秋。《秋日遇荆州府崔兵曹使宴序》:“崔兵曹紫庭公胄,青云贵人,以钟鼎不足以致奇才,烟霞可以交名士。皇华昭国,怀凤綍而高寻;白桂追游,邀兔罝而下顾。”诗云:“輶轩凤凰使,林薮鹖鸡冠。江湖一相许,云雾坐交欢。……秋光稍欲暮,岁物已将阑。”《序》曰“白桂”、“兔罝”,诗曰‘林薮”、“鹖冠”,知为出仕前之作,时在本年深秋。《感遇》十一:“吾爱鬼谷子,青谿无垢氛。囊括经世道,遗身在白云。七雄方龙斗,天下久无君。浮荣不足贵,遵养晦时文。舒可弥宇宙,卷之不盈分。岂徒山木寿,空与麋鹿群。”当亦作于解褐之前。其时子昂虽林居学仙,然诚如其《谏政理书》所云:“臣每在山谷,有愿朝廷。”故以鬼谷子自况,囊括经世之道,养晦待时耳。明年春,子昂即入京诣阙,以“草莽臣”身份,连上《谏灵驾入京书》与《谏政理书》,是为“舒可弥宇宙”也。

骆宾王《望乡夕泛》,见《全唐诗》卷七八。

又《早发诸暨》,见《全唐诗》卷七九。

杨《谱》、张《谱》皆定为宾王弱冠应试落第、南归义乌往返途中所作,疑非。《早发诸暨》:“橘性行应化,蓬心去不安。独掩穷途泪,长歌《行路难》。”是为饱经风霜、濒临绝境之慨,宾王“少年重英侠,弱岁贱衣冠”(《畴昔篇》),初经挫折,当不致有穷途之恸。《旧唐书》本传:“高宗末,为长安主簿。坐赃左迁临海丞,怏怏失志,弃官而去。文明中,与徐敬业于扬州作乱。”《新唐书》本传:“武后时,数上疏言事,下除临海丞,鞅鞅不得志,弃官去。徐敬业乱,署宾王为府属。”以上二诗,当为弃官后所作。《望乡夕泛》:“归怀剩不安,促榜犯风澜。……喜逐行前至,忧从望里宽。今夜南枝鹊,应无绕树难。”知其身在舟中而距义乌已甚近,末二句化用曹操《短歌行》“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则“今夜”必可到家,故虽“忧”亦“喜”。盖首途临海,入东阳,乘舟沿东阳江之东源西下,直抵义乌,故诗当作于自临海归义乌时。诗又云“落宿含楼近,浮月带江寒。”知其时为秋末。据《旧纪》、《新纪》、《通鉴》卷二〇三,文明元年(684)九月,徐敬业起兵于扬州,则宾王弃官当在本年秋。《早发诸暨》:“征夫怀远路,夙驾上危峦。薄烟横绝巘,轻冻涩回湍。野雾连空暗,山风入曙寒。帝城临灞涘,禹穴枕江干。”曰“冻”曰“寒”,则宾王自义乌经诸暨北上时,已届寒冬。观“帝城”句,似拟入京求仕,一如高适之弃封丘尉而入京也。据《新纪》,文明元年二月,诏“职官五品以上举所知一人”。羽林将军程务挺荐之,宾王婉辞,见《骆临海集笺注)卷八《与程将军书》。后乃南下扬州,随徐敬业起兵讨武后矣。

《杨柳谣》,见《全唐诗》卷八七八。

《朝野佥载》卷一:“永淳之后,天下皆唱‘杨柳杨柳漫头驼’。后徐敬业犯事,出柳州司马,遂作伪敕,自授扬州司马,杀长史陈敬之,据江淮反。使李孝逸讨之,斩业首,驿马驼入洛。‘杨柳杨柳漫头驼’,此其应也。”《新唐书·五行志》二作“永淳后民歌曰云云”。

《嵩岳童谣》,见《全唐诗》卷八七八。

《全唐诗》题下注:“调露中,高宗欲封中岳,属突厥叛而止。后欲封,吐蕃入寇,复停。永淳年,又幸嵩岳,至山下,未及行礼,遘疾还,至宫而崩。先是,童谣云。”按:此注系综合《朝野佥载》卷一及两《唐书·五行志》而成,然不确。据《旧纪》、《唐会要》卷七、《册府》卷三六、《通鉴》卷二〇二,上元二年(676)二月,诏封嵩山;闰三月,诏以吐蕃犯塞,停封中岳。调露元年(679)七月,诏封嵩山;十一月,诏以突厥反叛,罢封嵩山。永淳二年(683)七月,诏以十月封嵩山,寻以上不豫,改用来年正月;十一月,上疾甚,诏罢来年封嵩山。故童谣云:“三度征兵马,傍道打腾腾。”童谣当作于本年冬。

杨炯《和刘侍郎入隆唐观》,见《全唐诗》卷五〇。

《金石萃编》卷六二王适撰《潘尊师碣》:“天皇乃幸结茅,御蟠木,访天人之际,究性命之元,……爰制有司,就师立观,即于逍遥爰(《全唐文》卷二八二作“隐”)谷建隆唐焉。”《新唐书·潘师正传》:“高宗幸东都,召见,……帝尊异之,诏即其庐作崇唐观。及营奉天宫,又敕直逍遥谷作门曰仙游,北曰寻真。”《旧传》同。按:崇唐观即隆唐观,后世避玄宗讳改,在嵩山南麓逍遥谷。《旧纪》:“调露二年二月己未,幸嵩阳观及启母庙,并命立碑。又幸逍遥谷道士潘师正所居。”则隆唐观始建于调露二年。检严耕望《唐仆尚丞郎表》,调露二年之后,长寿元年(692)杨炯出为盈川令之前,刘姓为侍郎者,唯刘守悌一人。据严氏所考,守悌于高宗末年为刑侍。与炯唱和者,或即守悌。据《新纪》、《通鉴》卷二〇三,永淳元年(682)七月,造奉天宫于嵩山之阳。弘道元年八月,以将封嵩山,召皇太子至东都,炯时为太子詹事司直,当扈从;十月癸亥,高宗幸奉天宫;十一月丁未,还东都。其间守悌与炯同在奉天宫,宫与隆唐观相距甚近,故有入观唱和之作。诗当作于本年十至十一月间。刘诗已佚。

李峤《安辑岭表事平罢归》,见《全唐诗》卷五七。

又《军师凯旋自邕州顺流舟中》,见《全唐诗》卷六一。

前诗云:“白简承朝宪,朱方抚夷落。既弘天覆广,且谕皇恩博。皇恩溢外区,憬俗咏来苏。声朔臣天子,坛场拜老夫。绛宫韬将略,黄石寝兵符。返旆收龙虎,空营集鸟乌。”言其以御史身份监军岭南,招抚夷落,事平收兵,凯旋而返。后诗云:“鸣鞞入嶂口,泛舸历川湄。尚想江陵阵,犹疑下濑师。……全军多胜策,无战在明时。寄谢山东妙,长缨徒自期。”知其凯旋时自邕州(今广西南宁市)乘舟,顺邕江而下。《旧唐书》本传:“弱冠举进士,累转监察御史。时岭南邕、严二州首领反叛,发兵讨击,高宗令峤往监军事。峤乃宣朝旨,特赦其罪,亲入獠洞以招谕之,叛者尽降,因罢兵而还,高宗甚嘉之。累迁给事中。”《册府》卷六五六、《新唐书》本传略同。三书皆言事在高宗时,而未载年月。上文已考调露元年(679)秋峤以监察御史奉使筑朔方六州城,其监军岭南、凯旋赋诗当在此后,下限在本年十二月高宗驾崩之前。《安辑岭表》云:“春色绕边陲,飞花出荒外。”《军师凯旋》云:“萍叶沾兰桨,林花拂桂旗。”时令为春也。

《杨刺史语》,见《全唐诗》卷八七六。

《旧唐书·杨炯传》附:“(杨)德干,高宗末,历泽、齐、汴、相四州刺史,治有威名,郡人为之语曰:‘宁食三斗蒜,不逢杨德干。'”《册府》卷六八九同。《新唐书·贾敦颐传》“蒜”作“炭”。德干刺泽、齐、汴、相四州之年份无从确考,姑系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