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关心，则乱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手机屏幕上出现了楚苒那张兴师问罪的脸，和楚颖有五六分像，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相比楚颖的精致柔媚，身为姐姐的她更加英姿飒爽。
“你可让我好等啊！”
楚颖自知理亏，赔笑道：“我回来之后突然有事要忙，一下子就忘了。”
楚苒还没来得及表态，视频里又探出一个脑袋。
楚颖惊喜道：“妈？！”
“欸！”
屏幕上楚阿姨红光满面，笑容可掬，尤其是看到楚颖的那一刻，双眼直接笑得眯成一条缝。
楚苒略带不满地嘟囔着：“妈，你过去点，压到我了！”
楚阿姨往旁边挪了挪，目不转睛的看着手机，道：“别听你姐的，手上的事最重要，妈知道你会打电话回来的，早点晚点都一样。”
楚颖随一问：“姐夫上哪去了？”
“他呀，在这儿呢！”楚苒往身旁一捞，屏幕里立刻出现了半张棱模端正的脸，浓眉大眼，帅气有型。
于恺面对自己这个明星小姨子一直都很腼腆，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便客套的问了问：“小颖，你现在拍戏怎么样啊？”
楚颖：“挺好的。”
楚阿姨原本笑眯眯的，直到目光瞥见楚颖身上单薄的毛衣，眉毛霎时间就皱起来了，“怎么回事？大冷天的就穿这么一件毛衣：”
因为酒精的作用，楚颖现在身上的热意还未褪去，一点也不冷。
“妈，我不冷。”
“怎么可能不冷？赶快把外套穿上！”
楚阿姨还不清楚自己这个女儿，从小就娇气，热不得冷不得，小时候一到换季就生病，没有个十天半个月根本好不了，后来渐渐大了才好些。但楚颖从小娇生惯养惯了，从事的演艺工作又极其不稳定，做母亲的难免操心。
楚颖实在坳不过，最后只能乖乖套上羽绒服。
同时手机里，楚阿姨还在不停嘱咐：“莹莹，你在外面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现在天气冷要多穿点，千万别感冒了。就算是拍戏也要好好保护好自己，那些武打戏呀什么的，尽力而为，不要受伤，万一再像之前那次弄出个骨折啥的，我这个当妈的心里……”楚阿姨说着说着就开始哽咽了，伸手抹眼泪。
楚颖见状，鼻头泛起一阵酸涩，心里也闷闷的。她下意识想说让她不用担心，但是千篇一律的回答未免过于敷衍，嘴唇张了张，竟不知说些什么。
楚苒立刻抚着母亲的背安慰道：“妈，莹莹又不是小孩子，肯定能照顾好自己。而且莹莹这次拍的是民国魔幻剧，哪来什么武打戏啊？都是些斗法，就算有些动作戏也夸张不到哪去，你放心好了！”
楚颖吸了吸鼻子，顺着楚苒的话，笑着说：“姐姐说得对，我都多大的人了，还当我是小孩子呢！”
楚阿姨：“你无论多大在妈眼里都是小孩子，永远不让人省心！”
这要放平时，楚颖肯定是要反驳的，但是现在这话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反而眼珠子一热，视线像被雾气蒙了眼。她微微偏头假装整理头发，不想让大家发现她的异常。
楚阿姨又突然感慨起来：“也不是说妈不信你，只是……只是妈已经快一年没看到你了，心里怎么能放心呢？原本是说好今年大家一起过年的，看来又要等到明年了。”说着说着又要掉眼泪，生生地又忍回去，稍微正了正语气，道：“其他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在外面一切注意，家里哪儿哪都好，不用担心，你好好工作就是。出了什么事一定要跟家里人说，别什么委屈都憋在心里，我和你姐姐都会听你倾诉的。”
前面一切还好，直到最后那句，楚颖实在绷不住了，捂脸痛哭起来。
只有在亲人面前，那些坚毅的铠甲才会卸下，露出原本最柔软的样子，这些日子郁结在心里的苦闷像找到了某个缺口，争先恐后的跑出来，堵得她胸口难受。身体因为情绪激动再次燥热起来，五脏六腑像是架在火堆上炙烤。双重痛苦加身无法疏解，让楚颖哭得愈发激烈。
酒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也不是什么坏东西，能让人醉生梦死，暂时忘却任何烦恼，也能让人返璞归真，展露最真实的一面。
手机里三人看到楚颖大哭都傻眼了，一个个都手忙脚乱起来。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哭起来了。
楚阿姨好不容易才安抚回来的情绪，这下子又激动起来，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哭得这么伤心，身为母亲，她似乎也心灵感应，问道：“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哭了，是不是在外面受委屈了？”
楚苒也焦急道：“真要出了什么事，说出来，我们替你想办法！”
然而无论她们怎么劝说，楚颖都一声不吭，自顾自的哭泣，连着她们也跟着心揪，急得直掉眼泪。
身边两个女人都无可奈何，于恺一个男人就更别说了，除了一个劲儿的对楚颖说别哭，啥也不知道。不料最后，手机里面那个还没劝好，身边的人也跟着被传染了，一个个开始抹眼泪，弄得他更加不知所措。
楚颖哭得厉害，整个人抽抽噎噎的，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妈……姐……我，我就是……太想你们了！我想回家……呜呜……”
楚苒心情复杂。
她对自己这个妹妹再清楚不过了，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楚颖一直都备受宠爱，就像温室里的花朵，未经风雨摧残，茁壮成长。从小到大在别人眼中，都是活泼开朗的小太阳形象。直到那场网暴之后，楚颖就沉默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样大大咧咧了，说话做事也畏畏缩缩的，肉眼可见的变了。从前楚颖对家人无话不说，后来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小秘密，不好意思跟爸妈讲就会跟她说，但是从那之后，楚颖什么事都不对家里说，更别提她这个姐姐。都说报喜不报忧，楚颖直接什么都不说，无论是好是坏，都憋在心里，宁愿自己默默消化，也不想让家里人知道为她担忧。
其实楚苒自己心里也不是滋味，她宁愿楚颖回来跟她们抱怨，也不想她这么压抑自己，这样下去迟早会把自己憋坏的。
情绪这种东西就不能憋在心里慢慢消化，虽然因人而异，但如此往复，就是一个恶性循环，最后忍不住了，就像火星碰着了线引子，一点即燃，一发不可收拾。
楚颖现在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不过楚苒从不喜欢勉强别人，尽管看穿对方显而易见的幌子，她也没有戳破。而且现在母亲还在场，要真说了什么，老人家的身子可就麻烦了。
她配合着楚颖，接下对方的话：“这有什么的！今年不能回家，那就下次呗！等你拍完戏，有时间了，随时可以回来看我们。”
楚阿姨听到楚颖哭着说想家，那梨花带雨的样子让她心都要碎了，巴不得现在飞到女儿身边，好好安抚。
“莹莹你先别哭了，妈现在就买机票，明天就过来看你啊！”
“妈——”
三道声音同时响起。
楚苒连忙拉住母亲，“妈，你以为去菜市场买菜说走就走啊！现在过年高峰期，大家都赶着回家过年，航班火车飞机都订爆了，根本买不到票，你想去也去不了！”
于恺也在一旁劝道：“对啊妈，春运人多您又不是不知道？”
听了他们的话，楚阿姨只能打消这个念头。
楚颖尽力止住自己的哭泣，她现在的情况比之前已经好多了，但说话还是有些断断续续。
“妈，我最近就是……压力太大了，你不用这样就……就过来，太麻烦了，我现在已经感觉……感觉好多了，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
怕楚阿姨不信，楚颖努力展开一个微笑，想让他们放心。
楚阿姨暂且信了这番话，她隔着手机屏幕看望着自己的女儿，她想说许多话，但怕场面又变得悲情起来，思付之下后，直得叹口气：“那好吧，你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工作呢。咱们下次再聊。”
结束视频之后，楚颖还是坐在沙发一动不动，她的内心还是久久不能平静。
一想到刚才母亲最后说话的样子，楚颖万般自责。各种情绪像打翻的颜料盘，五颜六色混在一起，越搅和越乱，最后稠成了浆糊，在她脑子里翻滚，翻出来的浪荡得她额角一抽一抽的疼。
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渐渐爬满脸庞，楚颖无助的将头埋在桌子上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