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大世与凋零

来港短短十日，没想到离别来得那么突兀，恍惚中竟有些怅然！

帝豪集团今日被通知停业整改，整座大厦人去楼空，曾经辉煌无比，令无数人心驰神往的巨大企业如今尽显悲凉。王天翔在警察到的那一刻精神崩溃，大小便失禁，住进了医院，艾妮身体有恙，不方便出面，原本在公司趾高气扬，指点江山的大股东纷纷抛售手中不再值钱的股票，帝豪大厦将倾，所有和王家存在竞争关系的巨头们像是闻这血腥味儿的大白鲨一般倾巢出动，瓜分这个巨大而甜美的奶油蛋糕。

艾妮将要面对的压力将是巨大的，外部危机势必引发内部的动荡不安，更别说这一切的导火索正是王天翔的私生子，公司的总裁之一，那个可怜的孩子终于还是与他不负责任的父亲决裂了。这一些都是可以想象的，但胡杨已经帮不上忙了，他有自己的使命。

黑漆漆的办公室里，这恐怕是他对香港最有记忆的地方，那个匍匐在如山堆积的文件，没日没夜工作的丽影在这里闪现。曾经有人说过这样一个定律，叫做富兰克林效应，是说一个人对一个人或一件事付出的心思和行动越多，他就会对其产生强大的依恋，若发生在工作，就能展现他对工作的热爱，若是出现在某个人身上，就很有可能出现爱情。

虽然胡杨和艾妮相处的时间只有短短十日，而且两人的见面不是特别友好，但胡杨不知不觉间为她所做的越来越多，甚至在那七天里他把一切心思都投入到艾妮身上去，好像一下子要离别，他忽然有些不舍，不知道艾妮心里怎么想的，他默默想到。

这个答案没有人能回答了。

飞机如期而至，就在王天翔的私人停机坪那里，巨大的战机发出惊人的轰鸣，但在此地的人们都是修真之人，没有出现任何不适，就连胡杨都只是只觉些许刺耳罢了。

飞机上，几人落座之后，不再言语。

张支援远远坐在前排，召莉沅上来之后就不知到那儿去了，搞不好又犯迷糊找不回来了。

史颉坐在靠窗的位置，飞机升空之后常遇气流颠簸，却也能接近无垠的星空。距离地面三万英尺的高空之上没有了绚丽夺目的霓虹，没有了遮云蔽月的乌云，没有了惹人不快的尘嚣，透过窗户，就能见到亘古辉煌的星空，那永远不曾熄灭的星辰究竟蕴含着多么庞大的能量，宇宙之中隐藏着多少未知的生命，他们是强大而完美的，还是弱小且无助的呢？多少谜团或许永远没法儿解开，就算修炼大成，羽化成仙，仙的寿命又是几何呢？是真的与世长存，与日月齐辉，还是仅是古人黄粱一梦？

疑问堆积太多，亚陆紧挨着胡杨坐下，胡杨被两人挤在中间，亚陆说道：“兄弟，你抽烟吗？”

胡杨回道：“抽一点儿。”

亚陆正要点起一支烟，史颉说道：“飞机上你还抽烟，小心张组把你从这儿扔下去！”

亚陆不以为意道：“扔就扔呗，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胡杨闻言，好奇道：“陆哥有飞行能力吗？”

“没！”亚陆道。

“他炼体修成金身，肉体防御无双，从这里跳下去摔不死，只不过不知会掉到哪个犄角旮旯当野人。”张支援突然站到身后，悄声道。

亚陆一个激灵儿站起来立正，手里的烟不知往何处放，尴尬的微笑。

“抽吧！我批准了。”

“哪能啊，这可是在飞机上，遵守纪律。”亚陆说道，他可是知道他要是敢当面儿抽，保证下一秒就到下面当野人，上一次被扔到非洲大草原，回来的时候爹妈都不认识了。

曾经惨痛的教训历历在目，眼下哪敢再犯。

张支援静静看着他，史颉看戏的表情，胡杨则是好奇道：“修真者不是有飞天遁地之能吗？我还以为能体会一次凭空飞行呢。”

胡杨刚才就对坐飞机有些奇怪，此时问出心底疑惑。

“修真者确是有此能力，但没人修道途径不一，所掌握的手段不一，而且如今世界不同了，修真困难，如非必要，大家不再费心思在这种能力上。”亚陆连忙转移话题。

“修真困难？”胡杨听到关键词。

三人面露奇怪的神色，张支援道：“你修炼时日尚短就有奇遇，自然没有感觉到，修真者常年累月积累真元力，不仅是提高自身实力，更重要的是真元力是长生的基础，所以大成期的修者寿元近三千年，就是人类的极限了，再进一步就是传说中的仙人。”张支援说道。

史颉接着说：“人的真元力除了先天之气所赋予的，就是从天地自然精气中提炼化入自身而得，先天之气有限，所以可以这么说修真者就是借天地之力成就自身，但俗话说有借有还，人的修真之举实则是逆天而行，所以常有天劫惩罚，挨得过境界飞升，挨不过就是化为劫灰，重回自然轮回，还了天地因果。”

亚陆跟着说：“劫罚的可怕程度近些年越发狠辣，很多老前辈相继去世，小辈们也都没崭露头角，可以说是修真凋零之世。还有修真界不久前制定了雷劫等级来评定劫罚的可怕程度，共有五级，由低到高分为蓝、红、白、金、仙。前四种是表明雷劫的颜色，金色雷劫最为可怕，但最后的仙级雷罚不可用言语形容，据说渡过仙劫，即白日飞升。”

张支援久久不语，胡杨看出他另有别情心知，只是有所顾忌。

胡杨耐不住好奇心，问道：“头儿，是不是还有其他隐情？”

张支援沉默一会儿，才说道：“确有别情！”

“修真是逆天之举，老天惩罚的方式远不止雷罚这一项，最为心寒的是修真大世的出现。”

史颉奇道：“修真大世不是好事吗？”

“是好事，但分对谁来说！你刚才说过真元力不是凭空得来，人体先天之气有限，天地精气又怎会是无限？每一个修真大世都是天地具备大量的精气之世，那个时代的修真者得天独厚，修道修心，乐在其中。但天道在盘算成本，就像做生意一样，他投入了资本，自然需要回收，因此雷罚是其中一项手段，更为可怕的是修真大世过后，由于大量的精气被先人夺走，剩下的债就得由后人来还，精气缺失，不再利于人们修道，人们前赴后继的修炼只是被老天利用回收过去失去的精气，这也是为什么每逢一个大世之后总会出现一个修真者掉凋零的时代，并不是因为和前者比较之下，相形见绌，而是实实在在的凋敝！”

三人如遭雷击，修真之世竟是这般因果，这也说得过去，前人种树，后人乘凉，前人如果不种树，可不是就得后人来种？天地精气被夺走消耗太多，后人无法修炼就是不争的事实。

张支援意兴阑珊，像他这种级别，当然知道得比其他人更多，但有时知道的越多，反而越加绝望。

史颉突然惊道：“莫非我们~~”他不敢往下说。

张支援道：“正是如此，前几百年正逢一个大世之尾。”

胡杨心惊，照此说来，他们现在所在的时候不正是凋敝的时代吗？

亚陆笑道：“这也没什么，出生在这样的时刻也不赖，只要能完成心中所愿，任何时代都是最美好的时代！”

胡杨惊讶地看着亚陆，想不到他却是最为乐天知命的人，这一番话确实蕴含至理，许多人穷极一生所做的无非如此，可太多人不曾注意到而已。

张支援也道：“说的不错，你小子混虽混，倒也不枉你师父一番教导。”

亚陆也道：“再怎么说我也是您手底下的兵，也不能太丢脸。”

“去，少拍马屁，这次任务的战前分析报告出来的，去把莉沅找过来。”

亚陆不一会儿找到了召莉沅，果不其然这美女走到机尾后，找不回来了。

人齐了，张支援说道：“这一次的任务主要针对的是三灵组织的异动，据前线同事的侦查，至少有八名高手会在任务中出现，你们做好觉悟，这一次说不定会有超乎想象的情况发生。”

史颉问道：“对方目的查明了吗？具体是哪八个人？”必须先了解敌情，才能做出正确的部署。

“具体的人员不知道，但据我推测我们的老冤家‘利群’李恣和红塔山老道会出现。”昨夜的激战还在脑海萦绕，伤处虽已好了，血腥味却还在鼻尖打转。

“目的尚不明确，但这种规模的行动，绝不是一般人能发动的，一定有三灵之中重量级的大佬授意。到最后会不会惹出那一位来，我们不得而知，但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张支援慎重的说道。

任务说明很简单，因为也没有掌握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情报，现在做的战斗部署也是不切实际的。只知道最终的任务地点——十三朝古都“西安”！

一片山林野地，周围都是低低的灌木丛。黄昏之中，夕阳如血，仿佛昭示着某种不祥。

江山出现在这里，他好像在等待什么！

龙飞的身影从天而降，手中鲜血淋漓，可见不久之前，有一条生命离开了这个世界。

“是校尉组的人，真是阴魂不散！”

“辛苦大哥了！”江山道。

“为何在此地现身？”

“若不这样怎能让他们注意？”

龙飞奇道：“老弟是故意为之？”

“其他人已经按计划执行了吗？”江山一笑不答，反问道。

龙飞点头，两人的身影从此消失，仿若人间蒸发，再也不见半点踪迹。

一个时辰后，另有两人到此，正处在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

“我闻到了血腥味！”一个低沉的男音说道。

“没错，跟我来。”另一个低沉的声音道。

他们快速走到一处，那里躺着一个人，或者说一具尸体。

面无血色，浑身的血液都被蒸发了似的，他们认识。

“这是小真！”声音中听不出情绪。

“是的！”简短的回答无悲无喜。

“能看出是谁的手笔吗？”

“能！”

二人像风一般消失了，残阳将要彻底坠入深渊，归于宁静，只剩下三两只老鸦低低呜鸣。

飞机已经到了长安城外一个隐秘的机场，他们几人分头走出，史颉一人不知到哪儿去。

胡杨与亚陆两人同乘，亚路是个话痨，正和胡杨扯着闲天，而胡杨对修真世界虽心有向往，但心内疑问颇多，正愁找不到人打听呢。

“刚才提到飞天遁地的能力啊，不少修真者确实是有，但现在是什么社会，科学才是第一生产力，自己飞也是耗费真元的，现在真元力那么金贵，能省一点儿是一点儿，正如头儿所说，修炼不易，要是把精力放到这上面，耽误了大道修炼岂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亚陆说道：“本来之前，我就疑惑师父当年教我炼体所说的话，现在才有些醒过味儿来。天地精气稀缺，天道雷罚厉害，若是按照固有的修炼法诀修炼定会走上死路，所以现在的修真者不得不走出一条新的道路出来，开创新的法诀。”

“飞行的法门有很多种，像是剑仙的御剑飞行是修真界中的神速，其他的比如我的炼体，炼体有很多分支，炼体神通中有一门可以变化形体，肋生双翅等等手段也是有的。现在想来，正是天地大变，那些高人前辈们才修炼出这么多法门神通，而不再追求境界的提升，那样做只会带来毁灭。可惜还有的人走了偏门，变得骇人，三灵就是例子！”

亚陆的说法确是修真界中改变的原因，他也算是外粗内细。

胡杨再问道：“那个三灵组织到底是个啥组织？”

亚陆凝重地道：“他们是个古老传承，究竟有多古老根本不知道，我觉得他们自己人都不一定清楚。”

“原本只是诸多修真门派里的一员，千百年来也太平无事。只是近百年来，不知是吃错了什么东西，变成邪教一般的组织，三灵中不少人开始修炼圣婴大法、道心种魔等邪术，搅起修真界中无边的风云，没想到最近手都伸到俗世中来了。”

亚陆道：“老弟，你根底浅，遇见他们千万别硬碰硬，能跑就跑，那不丢人！”

“陆哥，请你多和我说一说三灵的事！我好有个准备。”

亚陆道：“他们最近变得神秘兮兮的，外界也不是很清楚，只是知道一些厉害的人物。那些人身上总是带着香烟，他们用香烟牌子来作为自己的代号，像李恣就是利群香烟，还有个厉害的人物叫什么不知道，他的代号是‘江山’。遇到他千万注意，我和他交手始终占不到上风，而且他未尽全力！”谈及此人，语气变得凝重。

“据说他们之中最高级别的人被叫做‘尊’，自古以来只有三位尊，这已经是他们派中的传统。只有天尊、地尊、人尊齐出，才能号令全派众人，这次异常的举动很有可能就是一位尊的手笔。”

胡杨想不到三灵竟是个有名的组织，来头惊人，听起来像是一潭望不到底的深渊，将来得和这样的门派战斗，现在的这点微末道行不够看，可是烟火那货又不太靠谱，此时他才想起之前那部法诀。

“要想修炼，还得靠正道。”胡杨心中想到。

汽车呼啸而过，那是张支援和召莉沅他们。

两组人马会合，赶到长安繁华的民族街上，他们要去拜访一个人，那是这次行动的关键人物。

即使是炎热的盛夏正午，这里的人们依然活力十足，热情地欢迎着远道而来的客人。车水马龙、吆喝招客声此起彼伏，没有人特别在意这四个人，他们也是泯然众人的角色，人人都在自己的世界中做主角，为了更好的生活而努力拼搏，而他们四人正是为他们的努力奋斗保驾护航。不是为了赞美与虚名，只是这么做是他们心中的信念，为自己的信仰而活是无上的荣耀。

回民街美食罗列，琳琅满目。拉面、烤羊、肉夹馍、水盆羊肉是必不可少的，在众多馆子里，任何一家其实都显得不起眼，大隐隐于市的效果就是这么明显。

“柳家！”一个简短的招牌，既不知是饭馆，还是酒店。门内装潢简约，水泥地板上摆着几张看上去有些年头的老桌椅，已经不能用简约形容，可说是简陋。

屋中厅内立着香火牌位，却没有祖德流芳等词，灵牌上只写着柳氏二字。

亚陆道：“头儿，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那个人就在这儿！”

“那人到底是谁啊？”

张支援道：“天官世家的传人。”

“请往这边儿来！”一个礼貌的迎宾司仪指路道。

穿过大堂，后面竟然别有天地。

小小的门店后面有个院子，院里没种植花草，只有一个水池，令人惊讶的是水中含有灵气，精纯的灵气让他们很是敏感，连胡杨都感觉到身心有些异样，那灵气的来源是池里的鱼。

黑色、白色的两尾鱼相互追逐，那就是传承千年也难以说完全明了的太极阴阳的智慧。

楼上传来声响，张支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