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校尉组
第六章
螺旋桨旋转破空，天空大放光明。
胡杨第一次坐直升机，既想四处看看，又怕做错了什么事情，脑袋晃来晃去，却没有大的动作。
张支援突然大声说道：“着了那小子的道了。”伸手拍打坐在胡杨身旁的黑衣少年，本应在胡杨左手安坐的少年，如今只剩下一件黑色皮衣，人却不见了身影。
“好一个金蝉脱壳！”张支援大笑道，爽朗的笑声里是满满的戏谑意味。
“你就是胡杨？”
胡杨顿了一下回道:“我是。”
“那你又是谁？”他问从地里蹦出来的神秘少年。
神秘少年嘴里叽叽哇哇说起来，可谁也听不明白他说的是啥，不得已张支援用了同声传译的耳机，但是全世界的语言数据库里却不存在少年说的话，他甚至怀疑少年是否懂得语言。
张支援仔细看着他的眼神，清澈见底，纤尘不染，或者说是初到人世的混沌，这简直就是个刚出生的婴儿。张支援抓耳挠腮、上窜下跳地比划半天儿，最后无奈地偃旗息鼓。
张支援歇了口气，扭头向胡杨说：“你知道为什么会是你吗？”
“什么意思？”胡杨不解。
“为什么过了二十几年平凡生活的你，身边会突然出现这么多你掌控不了的事，为何你会来到那个学校，这些答案你想知道吗？”张支援叹息，有些哀愁。
胡杨发不出声音，只能嗯呀嗯呀。张支援闭着眼睛，露出高深莫测的样子，等了半天胡杨的回应，就是没听到。
“怎么？不想知道？”张支援仍然没张眼，他好像早已吃准了胡杨，是人，就会有好奇心。
“咿呀！咿呀！”
还是没有声音，张支援有些生气地说：“你也不会说普通话吗？”
胡杨苦恼地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发出沙哑不清的声音，张支援明白了。他用手一指，胡杨只感觉一股温和的力量游走在他的四肢百骸，聚集到他的喉咙，像是一只温暖的手正在按摩他的咽喉。咳嗽了两声，竟已恢复了说话的能力。
“我想知道。”胡杨终于能接触到自己一直想了解的领域，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那么首先就要介绍介绍我们的身份了。”张支援说道，“你看小说吗？”
“看过。”
“看过玄幻仙侠类的吗？”
“我最喜欢的类型。”
“那就好说了。我们就是仙侠世界里那种飞天遁地，炼丹修仙的修真者了。”张支援道。
“我就知道。”胡杨露出猜中大奖的神情，不知该是兴奋呢，还是惊讶。
实际上烟火的出现早已让他的世界观崩塌了，现在正是建立新的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之时。
“不过小说毕竟是小说，它的说法并不完全。我是觉得修真者这个称谓不够恰当，虽然如今修真界和世俗界都这么说，但我还是认为修行者更为妥当。”
张支援接着说道：“我们找上你，当然是因为你是特别的。”
“你是说我有和你们相同的地方？”
“没错，修真者什么时候出现的和宇宙什么时候爆炸一样，如今是个未解之谜，并不是任何人都能成为修真者，这需要很奇妙的机缘。我们找你，既因为你能成为修真者，也是因为我们需要你。”
“需要？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统一的全称是‘中华修真者与世俗界管理协会执法校尉小组’，外界都统称为‘校尉组’。”
“到底是做什么的？”
“用凡人的概念就是警察，维护修真界与世俗界规则法纪的人。”
胡杨说：“修真者会受法律约束吗？小说里不都是随意自由，什么事都敢做的吗？”
“都说了小说是小说，全是艺术加工。修真者也有修真者要守的规矩，尤其是在与世俗界接触的事情上。修真者拥有庞大的真元力，可以勾动天地自然的能量为我所用，一旦这股力量失控随时都会造成人间末日的景象。”
“修真者也不是全是善人。因为与凡人力量悬殊，本应该遏制消除的欲望反而比凡人更加强烈膨胀，凡人最多不过成为权势滔天的官僚，或者是腰缠万贯的巨富，这些欲望对于修真者来说，要想得到就如同探囊取物那般简单，所以他们想要的只会是更加珍贵的东西，为此不择手段，但是凡人却没有与之匹敌的力量。”
欲望这种东西很是特别，不管你是什么人，达官巨富也好，穷苦人家也罢，它都是在的，就连修真者这种超然世外的存在也会有，到底是人类控制着它，还是它在操纵着人呢？
在欲望面前，果然是人人平等。修真者的力量不是凡人可以比拟的，所以在处理修真界的事务时得无比小心谨慎。万一哪天某个神经病修真者想毁灭世界，那不是分分钟的事儿吗？为了制止这种情况，必须有与之抗衡的力量存在，所以在修真界诞生了约束的法律，但法的存在必须有维护它的势力，否则不过是一纸空文！没有执行力的律法，也就失去了它的效力。
校尉组就是这样应运而生，为了平衡好修真界与世俗界的利益，为了保护修者与凡人不受某些不法修真者的侵害，必须有人来做这件事。但是修真者是稀有的，而其中大部分更是集中在修真门派和修仙世家之中，没有人愿意把自己家的战力投入到这样的组织中，这些年即使组织上全力网罗修真人士，所得者不过凤毛麟角！这其中可堪大用之才根本就屈指可数，张支援算一个。
“可是我二十年来一直是个普通人，怎会突然这样变成了修真者？”胡杨疑惑地说。
张支援想了想，斟酌了字句，说道：“这恐怕就是你的身世所造成的，你可知你的亲生父母是谁？”
胡杨心里一咯噔，说不清是欣喜，还是悲怨，慢悠悠地说：“不知道，难道他们是修真者？”
“不知道。”张支援说道。胡杨的心情如同刚发出地面的绿芽被无情地铲平，一直想知道的原因只是想知道而已，可这个念想却这么遥不可及。
“但是他们绝不是普通人。”张支援斩钉截铁地说，神色很是严峻。
“你身上的能量波动很是异常，所以我们注意到了你。还记得约一年前发生的事吗？你被那条狗咬伤的那天。”张支援提醒到了他。
他想起烟火第一次出现的那天晚上，大院里那条年老温顺的狗不知什么原因发起癫来，袭击了他，而且事后听来更加让人惊悚可怖。
“那其实是一只受伤的妖狼，被我们的人追击到了那儿，那畜生便乘机吃了原来的狗，想要躲避我们的追击。只是没想到它会突然袭击你，幸好你身上有陈老师给的‘伏魔大帝’，否则还不知会怎样呢！管吾那小子做事总是这样。”张支援不满地说。
“伏魔大帝就是那块红石？”胡杨指着旁边少年手中的两块圆石说道。
“不错，那可是陈老师的护身法宝，他竟然给了你。”张支援貌似些许羡慕。
“那个老人就是陈老师？以后可得好好谢谢他。”胡杨喃喃地说。
“再说回你，自那以后我们就把你安排到绝境军校里来，一方面是考察你的能力，另一方面是对你这个人进行调查。但是大失所望，我们所掌握仅仅是你凡人生活的信息，关于你的亲生父母一无所知。”张支援露出不解的表情，其中还有些复杂的情绪，甚至是有一丝惊恐。
凭校尉组独特的地位和能力，手上掌握着世俗界全部的情报网，关于凡人的信息可说是了如指掌，再加上修真者那不可思议的手段，要想掌握一个普通孤儿的生身父母是谁是轻而易举的事儿，但他的身世就像是藏在万千众生中的谜。术数测算都卜算不出他的过去，他就好像二十多年前凭空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似的。
胡杨骤然得知这些事情，竟不知该作何反应，仅是呆呆地坐在那儿。
直升机盘旋在一幢建筑物的头顶，看来是准备降落了。张支援忽然冷不丁地说：“怎么样？现在你愿意加入我们了吗？”
胡杨一时间没有反应，心绪还是混乱的状态，回想自己孤儿的童年生活，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仍是想要个答案。坚定不移地说：“我要加入你们，加入校尉组！”
既然得知父母的一点可靠的消息就是他们不是常人，就值得顺着这条线索继续追查下去，也许会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一天。
“好，你们跟我下来。”
张支援跳下直升机，带着他们走进附近一幢平平的仅有一层的建筑物内，胡杨走近一看，图书馆三个大字刻在建筑物前的假山石上。
举目四眺，周围是空旷的水泥广场，远远地排开几个高楼，应该是居住用的公寓楼，四周远阔得看不见其他的建筑，但图书馆三字儿表明这里该是一座大学。图书馆和别处不同，它仅仅只盖了一层，既是这样胡杨也认为它的藏书远远多于普通大学，因为它很宽，从外表上看，这个图书馆占地恐怕达到了十余亩。
果然，张支援刷了卡，带着胡杨和裸体少年进去，入眼的尽是数不胜数的书籍，更准确的说，是浩如星辰的竹简。上面铭刻的时光是常人一生的数百倍，这种字体却是胡杨从未见过的。突然裸体少年看到什么熟悉的东西似的，飞一般的跑过去，拿起一卷竹简，叽叽喳喳说了一通，他们两人听不懂，看他的样子似乎既兴奋，又着急。
张支援接过竹简一看，心里冷了一层，不动声色地放下书简，从怀里拿出一个人偶样的东西，上面画着龙飞凤舞的符文，喝了一声：“着。”这人偶像树苗一样茁壮成长成了一个近两米的人，胡杨一看就知道是昨夜使用过的黄符神，张支援命令他将裸体少年带走了。去了何处，胡杨无从得知，他也知道张支援不会告知他。
“严格来说，你还不算是个修真者。”他转眼看着胡杨说道。
“为什么？”
“你没有经过修行，也不是天生灵根的天选之人，所以你仅仅只是有机缘和资质，还远远达不到我们要求的标准。”
张支援说道：“你可得准备好，我的训练可是地狱级别的哦！”
胡杨说道：“如果没达到你要求的那样，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因为经过我的调教，你一定会达到的。”张支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要是刚才不答应，可以吗？”
“确切地说，不可以。”张支援笑着说。
“那么首先来确定你学道的途径是什么？”张支援说着话，图书室却动了起来，一下子跳到了空空如也的冥想室，连坐的垫子都没有，只是个啥也没有的屋子。突然的变化引起剧烈不适，一个趔阻差点儿跌倒。
“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道路，能够看清自己的道路才能走得坦荡，世上的人大多是不知道自己的路是怎样的，就按照别人所说的那样就走了，终了是一场空，就像这间屋子一样。你得用自己的道填满这个屋子，否则你就永远不能离开此地。”张支援仅仅说了这几句话，人就消失了，在胡杨还没能反应过来的时间里。
胡杨琢磨了很久，不知具体该如何做，这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又不能出去，怎样才能填满这个地方，什么又是自己的道？该怎样用它来填满屋子呢？
当人陷入沉思之时，很快他就会忘了时间的存在，况且在这样密闭的空间内，没有计时设备的辅助，人是不能判断时间的流逝的，人的感官是最会欺骗人的存在。
胡杨认为自己已经度过了四五个小时了，但实际上确实将近十个小时，人不会感知时间，但身体却绝对诚实。
很快，他开始口渴，开始饥饿，面对四处无人的境遇不是第一次了，但比第一次更加难以忍受，刚刚才重新和人接触的胡杨又被人抛弃在无人的区域，只剩下自己和无助的影子。这种喝了甜水，马上又被灌了胆汁儿的感受简直受不了。
胡杨即将陷入癫狂，未知的答案折磨着他的神经，甚至是每一寸皮肤。
“你相信这里所保存的神话传说都是真实存在吗？”忽然耳边冒出张支援的话语声。
接着就陷入了沉默，死亡一般的沉默。
胡杨反复斟酌他所说的每一个字，始终不得要领。
烟火的声音若是此时出现，该是多么亲切啊！胡杨不由得想到，结果什么都没有，他开始怀念以前的事情，从相遇到如今数次相救，他没注意当他陷入回忆时，房间正在缩小。
胡杨慢慢想到之前烟火的能力，不仅可以活死人、肉白骨，更有强大的治愈能力，身体里的隐疾都能被诊断治好，丝毫不费功夫。这样的能力要是拿去开诊所医院，绝对是只赚不赔。
胡杨开始自娱自乐，因为肚子不争气地疼痛起来，他需要用言语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院长说过，肚子饿的时候，睡觉就好了。
胡杨倒头便睡，睡梦中回到了儿时乐园。
孤儿院的阿姨正在讲故事。
从前有个老人和三个儿子居住在一起，老人知道自己要死了，为了不让自己的儿子们因争夺家产而反目成仇，他想了一个办法。让三个儿子比试一场，赢的人顺理成章地继承家产。
老人把他们带到一间空屋子，里面什么都没有，说道：“给你们三人一千金去买东西，谁把这间空屋子堆满了，谁就是遗产继承人。”
大哥抢先拿了五百金走了，二哥也赶紧拿钱去买东西，只留下一金给弟弟。
“大哥、二哥太坏了，这样小弟就不能得到家产了。”孤儿院的小朋友们不高兴地说道。阿姨示意他们安静，待他们静下来，继续讲。
大哥拿了五百金，买了许多大石头运回来，手忙脚乱地把空屋子装起来，但是无论他怎么填，总有几个地方有小小的漏洞。二哥买了许多茅草，成吨成吨的茅草放进屋中，仍然不能将屋子填满。两人认为不管放什么东西，都没办法使空屋子完全填满，不留空隙。
“那什么才能填满空房呢？”小孩子们天真地想，有人说大箱子，有人说空纸盒。
就在几人都认为没人能做到时，小弟从外边回来了，身上没带任何东西，就在三人疑惑时，小弟走进屋中，从怀里摸出一根蜡烛，点亮了它，顿时整个房间没有一丝空隙不被光明占据。漆黑寒冷的夜里，四人被这小小的光明照耀着、温暖着。最终兄弟三人知道温暖的光才是正确的答案，平分了遗产，为老人送终。
胡杨梦到这里，忽然惊醒。
“没错，有形的东西总是不全的，不论怎样都会有空白的地方无法填满。只有无形的东西才能使屋子完全填满，这就是道，道无形，却运行在万物之中，世间之物无不是被道给填满。”胡杨想到了这一层。终于注意到了屋子正在缩小。
心里却并不着急，好像早已了然于胸，不惧风浪。
“这间屋子有形的是我，无形的却是我的思想。得有想象力，足够的想象力就能填满它。”屋子急速加快，四面墙壁、天花板、地板统统挤压过来，胡杨感觉快要窒息时，场景却又已变换。
胡杨来到一个书架旁，张支援站在书架边缘，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虽然微不可查，但胡杨还是敏锐的感觉到他有些许惊讶。
“知道答案了。”
胡杨：“道在屎溺。”
张支援忽然说道：“八绝心。”
“什么？”
“你已习得八绝心，接下来就要看你的造化了。”张支援说道。
甭看张支援说的轻轻巧巧，内心却早已波涛汹涌。
“不是说他未修行过任何功法吗？怎么连八绝心都练成了，这虽然是大路货，但是易学难精，难道是他顿悟的？要真是如此，这资质是要闹哪样啊！”
其实刚才他把胡杨留在那儿，是因为他一时找不到合适胡杨修炼的功法，又不想直说，就找个借口甩了他，好来找找什么功法适合他修行。那冥想室的确是用来悟道的，可自建成以来真正能顿悟的人屈指可数，所以他也只是当它是个安置房罢了，正好用来撇了他。
校尉组可能会有新气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