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记忆冰山
“您好。”克雷尔本想起身与这位黑夜教派的大主教握手，但紧绷的裤子有效制止了他的想法。
克雷尔对于教会中等级划分有过一定的了解，大多数城市中有自己国家信奉主神的教堂，由中序列强者大主教和主教掌管封印物，各小队则由低序列的队员和队长组成。
还有更高等的红衣主教和教宗，克雷尔推测他们是高等序列的存在，多隐藏在大型城市的教堂中。
至于端坐在教会顶端的教皇，克雷尔只隐隐记得曾经有一名教会强者感慨过那种存在，他用充满敬意的声音说出那个词语。
“天使。”
按照克雷尔自己推测的教会等级，眼前这位头顶反射着煤油光的中年男子，很有可能是一名接近高等序列的存在。
尼尔.安东尼奥并没有介意，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微笑，露出左边单独一个酒窝。他拉了旁边的椅子坐下，主动和克雷尔握手，“你好。”
大主教尼尔握住克雷尔满是皱纹和老人斑的手，轻轻抚摸着笑道，“按照你曾经到达的层次，应该明白守夜者的职责是什么。”
“我们对抗各种各样的邪恶，还有力量导致的堕落。为了保护每个信徒，守夜者必须保证涉及到超凡领域的事物不失控。更何况，你还涉及到诡秘之地。”
“不要紧张，只要不反抗就不会有疼痛的感觉。”
克雷尔感觉到对方的大拇指隐约划过自己的手腕，身躯忍不住颤抖一下，鸡皮疙瘩从手面一直延伸到整个手臂。他僵硬着勉强保持住自己的微笑，“我尽量。”
“一定是错觉，大主教怎么可能会是这种人？”克雷尔在心底里自我安慰。
“根据教会的规定，我们必须从您这里了解当年的真相。”杜莱克在旁边解释。他从刚带进来的包中掏出几个瓶瓶罐罐，里面装着不同的蓝色紫色绿色的液体。
克雷尔努力尝试忽略自己的不适，好奇打量杜莱克放到桌面上的瓶子，发现有些在底部咕嘟咕嘟冒着气泡，带着不同的绚丽颜色在瓶子空余空间中飞舞，碰到边缘再次变成液体流下。
杜莱克仔细辨认着其中颜色相近的墨绿紫绿两个小瓶，犹豫一下打开了墨绿色那瓶，顿时一股恶臭冲入克雷尔的鼻腔，让他忍不住直接干呕起来。
旁边，尼尔大主教与波利娜也脸色惨白，这位坚强的女孩克制着自己呕吐的冲动，狂奔到窗户旁边飞快打开了窗户。
冰冷的风连着雨滴一同灌了进来，让这股恶臭得到些许缓解。
克雷尔吐得头晕眼花，把头埋进自己的衣服里，企图过滤掉这种气味。
“不好意思，我最近有些老花眼。”杜莱克急忙把瓶口封住，脸色涨红不断结巴着解释。他把房门打开透气，几秒后，大厅中传来海盗们的叫骂与呕吐声，就连守夜者小队也压不住。
克雷尔终于控制不住冲动，死命挣脱了尼尔大主教的束缚，狂奔到窗口旁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克雷尔的帽子落在地上，下身小帐篷还在不受控制的肿大，不过对于被熏死在房间内，丢面子似乎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杜莱克动用了某种超凡力量，强行让气味从房间中散去。冰凉透过窗户打在克雷尔脸上，过了好一阵才艰难缓过来。
克雷尔重新坐回椅子，他并不是不想逃跑，只是在一位接近高序列的强者面前一切手段都是徒劳。
“让我们开始吧。”尼尔大主教的脸色还是有些煞白，语气变得严肃，重新握紧克雷尔的双手。煤油灯骤然熄灭，整个屋子如同漆黑的小世界。
波利娜将窗户关好，杜莱克打开了紫绿色瓶子，一股特殊的气味钻入克雷尔的脑海，那是说不出味道，让克雷尔有一种昏然想要沉睡的感觉。
但是在黑暗中，克雷尔还是明确感受到了尼尔大主教有力的双掌，正死死钳住自己不放。
“该死，这位大主教不会有取向方面的问题吧？”克雷尔缓缓打个寒颤，鸡皮疙瘩蔓延至全身，后背飕飕冒凉气通到头顶，“我只是一个老男人啊！”
“每个人的记忆好像是一座冰山，能被回忆记得的不过是微不足道的表面。”就在这时，克雷尔听到对面尼尔带着笑意的声音，让他脑海中不受控制自动想象出冰山的画面。
“一个人经历的一切永远不会被遗忘，那些以为的忘却的记忆只不过是不愿意回想的伤痛，大脑为了保护自己小心藏了起来。但在记忆层面的冰山里，有着所有经历的痕迹。”
下一秒，克雷尔还没反应过来，一股清幽的香味不知从哪里传来，充斥于脑海，让他原本焦灼的情绪重新安定。
克雷尔看到整个房间亮起绿光，瞥到杜莱克又打开一个蓝色的小瓶子，看到了光线源头处，大主教尼尔的绿色眸子。
“你忘记了后面发生的事情，你很年轻，你是帝国无敌舰队的舰长……”
尼尔的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克雷尔发现眼前的一切都在扭曲模糊，他努力想挣脱束缚，然而身躯开始逐渐失去控制，丢失了重量。
克雷尔用力摇晃着脑袋，觉得自己好像遗忘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眼前一切都在飞快退后，视线进入了一个漆黑的隧道。
他看到四周有星光闪烁摇动，身后绿色与黑暗重叠，耳畔有呢喃声音不住传来，好像有数不清的人在低声私语。
当视线重新汇聚，克雷尔恍惚一下，看到了一群穿着海军制服的人在甲板上忙碌，他们脸上挂着满足的微笑，叫嚷的词语让他觉得莫名熟悉。
“铁达尼号！”
克雷尔站直身躯，棕色眸子透出无形的威严。海风吹动他满头黑发，铁甲舰船铁达尼号带领整只帝国无敌舰队，蒸汽马力全开，随时准备听从命令。
费利克托码头上人们挤在一起，观看着整个世界第一艘铁甲舰船队的试航仪式，拥挤得连脚后跟都放不下。他们脸上挂着热情骄傲的笑容，父亲努力将孩子举过自己头顶。
诺曼五世带着大臣与议员贵族们站在搭建的特殊高台上，这位国王亲自拉起红色巨型条幅，灰色眸子中满是期望与热切。
海军水手们带着敬畏的目光看着自己的舰长。他穿着海军首领的白色制服，脸庞上有着年轻人才具有的棱角，但军校与海盗的磨练使得他身上有足够的威信。
克雷尔站在桅杆最高点，耀眼的阳光穿越蓝天上的洁白云朵洒在身上，将他白色军装后面的“正义”照耀成金黄。
国王诺曼五世将条幅一点一点剪断，看着这一刻，原本拥挤嘈杂的人群下意识屏住呼吸，整个港口只能听到海风吹拂的声音。
诺曼五世将条幅彻底剪开，分成两条红色带着金黄的布条飞入空中。他拿过仆从递过来的扩音话筒，简短话语看似平静，但每个人都能听出其中暗含的殷切希望。
“开始！”
“轰！”整个人群激动起来，每个人都在用力挥舞着自己的手臂。经过训练的白色的鸽子呼啦飞入天空，组成诺夫德罗帝国的标志。礼炮排成一串轰鸣，在天际划过一道又一道的璀璨烟花。
克雷尔听着民众的热情呼喊，看到高台上国王的微笑与肯定。他沉稳点了点头，站在桅杆上用力挥舞旗帜，高声叫喊到喉咙嘶哑，“起航！”
“嘟—”
铁达尼号收锚出发，筒上喷出浓厚的黑烟，底下螺旋桨疯狂搅动，在水面上带出一连串的波纹，下面是一个又一个的旋涡。
甲板上，一枚枚经过严格检查的炮弹入膛，水手们再次仔细检查铁达尼号每一个角落，油桶被人推着在甲板上滚来滚去。
鸽子随着舰队在天空上方飞舞，人们的欢呼声渐渐远去，微咸的海风宣告着已经进入近海区域。
帝国无敌舰队，包括副手舰普鲁克号，瓦尔密号，以及十艘护卫舰依次出发试航，由帝国第一大港费利克托驶向帝国南部最富饶的港口，热那亚。
海面上平静无风，海军水手们高声唱着赞美帝国的歌谣。军官们穿着白色正义制服，巡逻漫步在甲板。看着眼前一切，克雷尔用力挺起胸膛，从心底涌出一股自豪感。
这是由他一手建立的海军框架，经过十二年的努力终于结出了丰厚的果实，他借此可以撬开通往政议院的大门。
克雷尔有着自己的骄傲，不想倚靠父亲的势力，想要凭借自己的努力闯出一片天地。
事实上，他也做到了这一点，他的父亲，艾伦.奥古斯都男爵曾经公开说过，自己是他永远的骄傲。
突然，克雷尔胸口的方形项链发光，他脑海中开始浮现出一个个深红色的气泡，里面是一幅幅不断略过，各种黑白色的画面。
气泡挨个爆裂，克雷尔听到了暴雨打在房顶上的声音，闻到了清幽的香草味道，感受到双手传来的温度。
克雷尔猛然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