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罗齐命题”的当代回响:中美两国美史研究的趋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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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学科地位的衰落

近半个多世纪里美国政治史的遭遇,可以用“内忧外患”四个字来概括。所谓“内忧”,是指经典政治史的题材资源枯竭,内部创新冲动衰减,具有吸引力和冲击力的论著越来越少;所谓“外患”,则是社会弥漫着对政治的失望和冷漠的情绪,新兴知识门类不断出现并壮大,历史学其他领域的影响迅速上升,对政治史构成巨大的压力。

从一定意义上说,政治史的沉浮不过是整个美国史学的缩影。多年以来,美国一直有学者在谈论史学的衰落。李·本森在1969年曾说,从20世纪初年开始,史学就开始走下坡路;在此后50年间,史学对社会思想没有做出什么有影响的贡献,变成了一个无足重轻的学科。[7]将近20年后,西奥多·哈默罗宣称:“所有迹象表明,我们正在目睹历史作为一个学科的衰落,或许还不是消失,但无疑已是黯然失色。”[8]历史学博士学位“产量”的变化,似乎也为“衰落”说提供了佐证。美国各大学研究生院授予的历史学博士学位,在1960年为364个,在1972—1975年间飙升至每年1100个,紧接着就出现了大幅度下降,到80年代每年仅有550个。[9]美国史学的这种“衰落”,当然不能单从史学自身来理解,而要把它放到众多学科的竞争和消长中看待。19世纪末以来,政治学、经济学、社会学、人类学、管理学、法学等学科均有扩张,获取了更多的学术资源和社会声望,历史学的地位相对下降,就不难理解了。

美国史学虽在整个“知识王国”中处境不利,但仍在不断走向精细和多样化。在19世纪后半期,欧洲史学率先完成了“经验转向”(empirical turn),不仅更加重视史料和证据,而且发展出了一整套考辨和表述事实的规范与技艺。[10]美国史学受欧风熏染,也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实现了专业化。在此后的半个多世纪里,“新史学”从一种理念变成了广泛的学术实践。到50、60年代,又出现了所谓“社会转向”(social turn),新社会史异军突起,渐成史学主流。[11]进入70、80年代,美国史学发生“语言学转向”(linguistic turn)和“文化转向”(cultural turn),史家开始关注不同时期和不同文化中用语言所表述和塑造的世界,久已有之的文化史也具备了“新”的面目,人的“内在经验”受到特别的关注。而且,文化史不断向更广阔的史学领地“殖民”,把越来越多的题材阑入自己的研究范围,在几乎所有历史研究领域都促成了某种“文化转向”。于是,文化史就不仅仅是一个研究领域,而更是一种可用于处理各种历史题材的路径和方法。[12]

美国史学这些既深且巨的变化,可以见之于历史研究的各个方面和各个环节。就研究的题材而论,21世纪初的美国史学同一百年前相比,有几个至为显著的变化:从政治经济转向社会文化,从各界精英转向底层民众,从中心转向边缘,从“硬”问题转向“软”问题。[13]当然,这些变化只是某种趋向,并不意味着后者一定取代前者。当今美国史家感兴趣的题材呈高度的多样化,锐意发掘新题材固然是一种潮流,而专注于“老”题目者也不乏其人。与此相伴随的是,史料也变得愈益多样化。经典史学把档案文献奉若至宝,大力推动了公私档案的整理和开放;“新史学”极大地提升了地方史料的价值,把生死记录、家庭账册、财产清单、选举记录等材料纳入了史家的视野;“新文化史”则将从前根本不具备史料意义的事物,如绘画、雕塑、照片、日常用具、课本、广告、歌谣、票证、电视、电影等,全都变成了身价倍增的史料。当今美国史家无论研究什么题材,通常都怀有“泛史料”的意识,不肯错失任何发现、利用新材料的机会。许多史家仍然相信,史料的意义在于其中包含着关于过去事实的信息,史家的工作就是辨别、提取和解释这些信息;但是也有一些具有“后现代”意识的学者,尤其是新文化史家,开始关注史料形成的语境,甚至认为从史料中看到的并不是过去事实,而只是关于过去的各种解释。于是,史料就不再仅只是过去事实的载体,同时也是需要解读和阐释的文本。在解读过去的文本时,许多美国史家并不依赖分析方法,而更借重于阐释。他们也不再欣赏全景式写作,而偏爱碎片化的小题材。社会科学的理论化和模型化,以及基于统计学和计算机技术的计量方法,在60、70年代曾盛行一时,但到80年代后期也失去了风头;基于人类学的“深描”理念而形成的新叙事方法,已成为“文化转向”之后美国史学的重要方法。

美国的史学观念也发生了重大变化。现代史学理念遭遇“后现代主义”的冲击,历史的统一性愈益变得可疑,“宏大叙事”备受冷落,去中心化和碎片化成了一种潮流。现在,“历史”从单数变成了复数(histories),许多史家不再简单相信“大写的”或“唯一的”历史(the History),对“历史真理”也持更加谨慎的态度,悄悄接受了“不确定性”的理念。这种思想风气既强化了历史知识的相对性,增添了追求新知识的可能性,同时也激发了对历史话语权的更加激烈的争夺。尤其引人注目的是,历史的政治意蕴愈益彰显,基层社会和底层群体成为史学的主要对象,精英主义、种族主义、美国例外论和欧洲中心论全都遭到唾弃。在很多学者看来,欧洲或“西方”,白人或精英,并不是历史的主导者,也不是价值、制度和风尚的引领者;不同的国家,不同的民族,不同的人群,都以各自的方式参与了历史的“创造”。而且,民族国家也不再是历史分析的中心,国际维度和跨国视野越来越受到重视。[14]

在这种复杂多变的史学语境中,美国政治史受到各种潮流的冲击、挤压和塑造,领地范围缩小,地位显著下降,在整体上呈衰落和边缘化之势。二战以前,政治史是美国史学的第一大领域,那些引领美国史学风气的人物,多为政治史家。政治史的强势一直延续到50、60年代。“一致论学派”和“新左派”的领军人物,大体上也是政治史家。不过,就在此时,政治史存在的隐患也已为人所察觉。塞缪尔·海斯注意到,在社会史的迅速发展中,社会史家越来越关注“更大的政治秩序”,而政治史家则越来越醉心于“正式的政治制度”,两者之间不仅缺乏沟通和理解,而且充满猜忌和敌意。[15]到了60年代,美国处于一个政治激荡的时期,随着“新边疆”和“伟大社会”方案的推行,联邦国家也步入了一个大扩张的阶段。可是,史学界的风气却反其道而行之,历史上国家的角色越来越受到轻忽,许多史家不关注过去的政治和政策,把它们留给了政治学家。[16]及至70年代初期,这种状况更加突出。在戈登·克雷格看来,当时美国大学的历史系出现了一个有趣的悖论:在大学变得非常政治化的同时,学生们却对政治史了无兴趣。许多年轻学者转向了经济史和社会史,而少数仍对以国家为中心的政治史抱有兴趣的学者,则变得越来越不自信。克雷格由此断言,政治史已然过时。[17]80年代的情况似乎变得更糟。从每年的博士论文数量来看,社会史在70年代末期就超过了政治史,成了美国史学的第一大领域。与此同时,新文化史也逐渐大行其道,同社会史一起,进一步分割和挤占政治史的领地,使它的声誉和影响更趋式微。越来越多的美国学者有了不祥的感觉:政治史已陷入被排斥、被边缘化的境地。[18]在90年代初,更有人直接对政治史宣判“死刑”:

政治史走进了死胡同。……关于战争、外交和政治家所写及所说的东西的研究,……不再受到学生和年轻教授们的喜爱。以政治为中心的历史的组织性框架,比如查尔斯·比尔德的阶级分析,弗雷德里克·杰克逊·特纳对地域分歧的强调,路易斯·哈茨的洛克式共识,李·本森的族裔文化论,还有沃尔特·迪安·伯纳姆的临界选举理论,都受到了有力的攻击。[19]

政治史的这种“危机”,在一定程度上乃是政治史家自我感觉的危机。一方面,他们目睹专业地盘遭到社会史和文化史的蚕食和夺占,政治不再是史学关注的重点或中心,政治史在新史学专业圈中受到蔑视和冷落,不免感到沮丧和愤愤不平。另一方面,他们在自己的领域中也遇到了不少麻烦,难以从政治史本身获得创新的资源和动力,只得转而向社会史和文化史取法,结果导致政治史的特性受到冲击乃至重塑。后一点也许更让他们感到不安和忧虑。在引入社会史、文化史的理念和路径以后,政治史领域出现了社会政治史、政治文化等新的方向。[20]但在有的学者看来,宽泛地界定政治,把政治理解为社会制度和生活中广泛存在的权力关系,并采用社会分析的方法,关注社会力量对政治的影响,或者用投票来测度社会舆论,这不啻使政治史陷入变成社会史分支的险境。[21]在“文化转向”发生以后,政治史和文化史的边界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像林恩·亨特这种政治史出身的学者,一旦采用文化研究的路径处理政治题材,其著作便兼具社会史、文化史和政治史的特点。[22]然则在“纯正的”政治史家眼里,这正是政治史迷失自身特性的表现。

政治史家的不满和担忧是不足为怪的。长期以来,政治史无异于史学家族中受宠的长子,现在社会史和文化史这两个活泼可爱的弟妹加入进来,分享了它一直独享的关爱,难免在政治史家心里引发强烈的危机感和失落感。为了维护政治史的荣誉和尊严,有的史家不惜刻意贬低社会史和文化史,把史学领域出现的各种弊端都归之于学术新潮。[23]反过来,不少社会史和文化史学者对政治史也确实抱有偏见,只要说到政治,就很自然而然地联想到总统和国会,把政治史视为已死的政治精英的颂歌。在他们看来,这种政治史肤浅粗糙,充满偏见,理应遭到淘汰。[24]在一些新出的美国史教科书中,重大政治事件也不再是分期的标志;甚至有学者十分厌恶政治,宣称要“让政治出局”(let politics go)。[25]由此可见,政治史家的“危机”感受也不完全是杯弓蛇影。

政治史何以会遭到如此强烈的冷落和排斥,美国学者对此有各式各样的解释。克雷格曾谈到,政治史在欧洲大陆的失势,可能与国家未能满足人们的期待有关;而在英国和美国,对国家的崇拜从未达到欧陆那种程度,因而政治史的式微主要缘于它盛行了太长的时间,显得老套和乏味,较之经济史、社会史等新兴领域,其方法和理念也明显落伍。此外,政治史的题材大多涉及权力的获取和运用,充斥暴力和血腥,也难免引人生厌。[26]威廉·洛克滕堡也提到,政治史的衰落同两个因素有关:一是对权势集团政治(Establishment politics)的厌恶;二是受到年鉴学派倡导长时段、贬斥事件史的影响。[27]

克雷格和洛克滕堡的说法侧重点不一样,但多少都触及了问题的要害。在关注基层社会和下层群体的“新史学”学者看来,政治史家眼里只有精英,忽视或抹杀大众在政治中的角色及影响,这种政治史无异于“以总统为中心的历史叙事”;而且,它“集中关注的对象,如果以阶级、族裔、宗教和性别而论,只是人口的一小部分,何况(政治史家)还喜欢把某个群体的历史与整个国家的历史相混淆”。[28]对于这种浸透偏见、褊狭自足的史学,他们自然十分反感,进而痛加贬斥和蔑视。从另一个角度看,政治史的失势也是不同史学范式竞争的结果。这种范式竞争的确与年鉴学派所倡导的理念和路径相关联。年鉴学派第一代史家就旗帜鲜明地排斥政治史。他们把政治史视为转瞬即逝的事件的历史,是一种“唯历史的史学”。在1929—1945年间,《年鉴》杂志刊登的政治史论文仅占2.8%。此后,政治史论文的比重时起时落,在1946—1956年间占5.4%,1957—1969年间占4.1%,1969—1976年间下降到2.1%,在总体上一直是微不足道的。[29]另据法国史家雅克·勒高夫观察,在20世纪的大部分时间里,年鉴学派乃是法国史学的霸主,“经济、社会和文化似乎独占了历史学家的注意力”,而政治史则受到了“侮辱和伤害”,甚至陷入了“认识论上的不确定状态”。他以布罗代尔的《菲利普二世时代的地中海和地中海世界》为例,称政治史在这本书里从原来的“脊骨”变成了“萎缩的阑尾”。[30]法国史学的流风及于美国,追慕年鉴学派的美国史家也对政治史大加贬抑。

不过,这并不是说政治史被逐出了史学的领地,也不意味着政治在历史中已变得毫无意义。美国政治史家面对危机和挑战,并没有“束手待毙”,而是跟随史学风气而求新和求变,在研究范式和路径方面做了许多新的探索,从而使政治史的面目不断改变,在一定程度上保持了学术的生机。与此同时,在社会史、文化史和思想史等领域,政治的意义也受到了越来越突出的重视,政治成了一个看待多种历史题材的意义的透镜。这就是说,政治史作为一个领域确实是萎缩了,而政治作为一个理解历史现象的维度,却在向政治史以外的其他领域扩张。有鉴于此,有学者认为政治史与其说遭到了抛弃,不如说是“已被重新发现和界定”;政治史并不是受到了攻击,而是渗透到了其他许多领域。[31]当然,这时的政治和政治史都已不复停留于原来的意义上。

此外,美国政治学界对历史的兴趣也有增无减,一般读者仍然喜爱政治史读物,这也让充满挫败感的政治史家得到了些许的安慰。美国政治科学协会于1988年设立了一个“历史与政治分会”,许多政治学家热衷于从历史角度比较政治发展,特别是讨论国家的形成;在他们看来,只有从历史着眼才能真正理解政治。[32]普通读者依旧爱读历史上政治人物的传记,政治和军事事件一直是通俗历史读物的主要题材,这类书籍销路甚好,电视台的历史频道也保持着很高的收视率。[33]

[1] 邓小南:《宋代政治史研究的“再出发”》,《历史研究》,2009年第6期,第4—10页。

[2] 罗志田:《近三十年中国近代史研究的变与不变——几点不系统的反思》,《社会科学研究》,2008年第6期,第142页。

[3] 和卫国:《中国政治史研究的反思》,《北方民族大学学报》,2009年第2期,第108—109页。

[4] 包伟民:《“地方政治史”研究杂想》,《国际社会科学杂志》,2009年第3期,第153页。

[5] 上文所引各说,所论仅只涉及中国史家对中国政治史的研究,而不包括中国史家对外国政治史的研究。从国内最具影响力的史学刊物《历史研究》的发文比重来看,它在1981年刊发的111篇各类文章中,可以明确归入政治史范畴的有67篇,占总数的60%;在30年后的2011年登载的76篇各类文章中,相对肯定地属于政治史领域的文章有35篇,占总数的46%。同时,该刊2011年发表的社会史、文化史和经济史论文数量,三项相加,占总数的30%。可见,虽然政治史论文的比重在30年间有明显的下降,但新兴领域还没有达到与政治史平分秋色的地步。另据2013年5月17日从“中国高校人文社会科学信息网”(http://www.sinoss.net)获取的材料计算,在“普通高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优秀成果奖”历届评出的41项一等奖成果中,政治史12项,历史地理6项,经济史3项,社会史1项,思想史1项,通史和文集等综合性著述18项。这些数据说明,政治史的领地确实有所收缩,经济史、社会史和文化史正在成长,但政治史作为中国史学领头羊的地位,并未发生根本的动摇。

[6] 参见何芊、邵声翻译整理:《美国史研究的新题材、新方法和新取向》,《史学月刊》,2013年第4期,第7、8—9、10—11、15—17、23页。

[7] 塞缪尔·比尔、李·本森等:《历史学的新趋向》(Samuel H.Beer,Lee Benson,et al.,“New Trends in History”),《代达罗斯》,第98卷第4期(1969年秋季),第891页。

[8] 西奥多·哈默罗:《关于历史学和历史学家的思考》(Theodore Hamerow,Reflections on History and Historians),威斯康星州麦迪逊1987年版,第32页。

[9] 休·戴维斯·格雷厄姆:《政策史发育不良的经历》(Hugh Davis Graham,“The Stunted Career of Policy History:A Critique and an Agenda”),《公共历史学家》,第15卷第2期(1993年春季),第29页。

[10] 戴维·克里斯琴:《普遍史的回归》(David Christian,“The Return of Universal History”),《历史与理论》,第49期(2010年12月),第14页。

[11] 彼得·斯特恩斯:《社会史与历史:进展报告》(Peter N.Stearns,“Social History and History:A Progress Report”),《社会史杂志》,第19卷第2期(1985年冬季)第319—334页;彼得·斯特恩斯:《社会史的现状和未来》(Peter N.Stearns,“Social History Present and Future”),《社会史杂志》,第37卷第1期(2003年秋季特刊),第9—19页。

[12] 林恩·亨特编:《新文化史》(Lynn Hunt,ed.,The New Cultural History),伯克利1989年版;维多利亚·邦内尔、林恩·亨特编:《超出文化转向之外:社会和文化研究的新方向》(Victoria E.Bonnell,and Lynn Hunt,eds.,Beyond the Cultural Turn:New Directions in the Study of Society and Culture),伯克利1999年版;劳伦斯·格利克曼:《“文化转向”》(Lawrence B.Glickman,“The ‘Cultural Turn’”),载埃里克·方纳、莉萨·麦基尔编:《美国史学现状》(Eric Foner,and Lisa McGirr,eds.,American History Now),费城2011年版,第221—241页。

[13] 关于“硬”问题(如市场、人口、物价、工资等)和“软”问题(如权力的效果、道德、认知、价值、记忆、情绪等)的说法,来自弗洛伦希亚·马伦:《轮子上的时间:修正的周期与“新文化史”》(Florencia E.Mallon,“Time on the Wheel:Cycles of Revisionism and the ‘New Cultural History’”),《西班牙语美国历史评论》,第79卷第2期(1999年5月),第334页。

[14] 参见乔伊斯、阿普尔比、林恩·亨特、玛格丽特·雅各布:《历史的真相》(刘北成、薛绚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172—201、209—233页。

[15] 塞缪尔·海斯:《社会与政治:政治与社会》(Samuel P.Hays,“Society and Politics:Politics and Society”),《跨学科历史杂志》,第15卷第3期(1985年冬季),第481—482页。

[16] 格雷厄姆:《政策史发育不良的经历》,第30页。

[17] 戈登·克雷格:《政治史》(Gordon Craig,“Political History”),《代达罗斯》,第100卷第2期(1971年春季),第323页。

[18] 威廉·洛克滕堡:《政治史的相关性:关于国家在美国的重要性的思考》(William E.Leuchtenburg,“The Pertinence of Political History:Reflections on the Significance of the State in America”),《美国历史杂志》,第73卷第3期(1986年12月),第585页。

[19] J.摩根·库赛尔:《走向“总体政治史”:一个理性选择的研究方案》(J.Morgan Kousser,“Toward ‘Total Political History’:A Rational-Choice Research Program”),《跨学科历史杂志》,第20卷第4期(1990年春季),第521页。

[20] 美国学者罗纳德·佛米萨诺指出,当社会史势头正盛的时期,史家普遍看重“政治的社会基础”;在新文化史蔚然成风以后,许多史家转而强调“政治文化”。社会史和文化史对政治的塑造性影响,于此可见一斑。见罗纳德·佛米萨诺:《政治文化的概念》(Ronald P.Formisano,“The Concept of Political Culture”),《跨学科历史杂志》,第31卷第3期(2001年冬季),第393—426页,重点参见第 395页。在近期的中国史学界也出现了类似苗头。参见赵世瑜:《社会史研究向何处去》,《河北学刊》,2005年第1期,第62—70页。

[21] J.摩根·库赛尔:《把政治还给政治史》(J.Morgan Kousser,“Restoring Politics to Political History”),《跨学科历史杂志》,第12卷第4期(1982年春季),第569页。

[22] 林恩·亨特:《法国革命中的政治、文化与阶级》(Lynn Hunt,Politics,Culture,and Class in the French Revolution),伯克利2004年版;林恩·亨特:《法国革命时期的家庭罗曼史》(郑明萱、陈瑛译),商务印书馆2008年版;林恩·亨特:《人权的发明:一部历史》(沈占春译),商务印书馆2011年版。

[23] 戈登·伍德:《过去的目的:关于历史用途的思考》(Gordon Wood,The Purpose of the Past:Reflections on the Use the History),纽约2008年版,第2—5、8—12页。

[24] 马克·莱夫:《修正美国政治史》(Mark H.Leff,“Revisioning U.S.Political History”),《美国历史评论》,第100卷第3期(1995年6月),第829页。

[25] 美国历史学家迈克尔·朱克曼在谈到研究殖民地时期的优势时说,这时没有国家,也没有总统,因此可以不必管国家政治,也不必同总统打交道,甚至可以让政治出局。迈克尔·朱克曼:《美国早期史在中国:现实中的往昔》,《史学月刊》,2008年第2期,第18页。

[26] 克雷格:《政治史》,第323—324页。

[27] 洛克滕堡:《政治史的相关性》,第586页。

[28] 莱夫:《修正美国政治史》,第834页。

[29] 弗朗索瓦·多斯:《碎片化的历史学:从〈年鉴〉到‘新史学’》(马胜利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第40、47页。

[30] 雅克·勒高夫:《政治仍旧是历史的脊骨吗?》(Jacques Le Goff,“Is Politics Still the Backbone of History?”),《代达罗斯》,第100卷第1期(1971年冬季),第2、4页。

[31] 苏珊·佩德森:《政治史的现状》(Susan Pedersen,“What Is Political History Now?”),载戴维·卡纳代恩编:《历史学的现状》(David Cannadine,ed.,What Is History Now?),纽约2002年版,第37—38页。

[32] 格雷厄姆:《政策史发育不良的经历》,第32页;梅格·雅各布等编:《民主的实验:美国政治史的新方向》(Meg Jacob,et al.,eds.,The Democratic Experiment:New Directions in American Political History),普林斯顿2003年版,第5页。

[33] 肖恩·威伦茨:《多种美国政治史》(Sean Wilentz,“American Political Histories”),《OAH历史杂志》,2007年4月号,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