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地下真相

费天宇的家虽然位于市中心繁华地带，但却紧邻市政公园，是一处闹中取静的好地方。下车后，我走过一座小桥，来到了小区大门口，费天宇早已站在入口处低头看手机。

我打了声招呼，费天宇笑着走了过来。不愧是公安，他一见我就发现问题。

“晓东，你怎么回事，脸色看上去不对啊。”

于是，我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费天宇沉思片刻，问道：“你最近有没有惹到什么人？”

“我怀疑是因为调查菲子的案子，引起了凶手的注意。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别的原因。”

“有可能，但我觉得可能性不大，这案子有警察在查，即使凶手把你杀了也不会影响案件的进度。”费天宇一脸认真的说，说完突然直勾勾的看着我。

“你，你看我干什么？”我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开口时竟然有点结巴了。

“你小子以前挺猛的啊，没看出来原来这么怂。对方就一个人，你们的人数是对方的两倍，而且还不是荒郊野岭，你竟然还吓得落荒而逃？”

我自知惭愧，只好说：“是是是，这次太突然，确实怂了，怂了。”

费天宇一把抓住我的手臂，说道：“哈哈，下次遇到这种情况一定要冷静，干得过就别跑，干不过就躲起来报警，给我打电话也行。”

说完，他拉着我就往小区里走：“去我家坐坐，我详细给你讲讲袭击菲子的人。”

费天宇的家宽敞明亮，装修风格是欧式，稍显浮夸，客厅里一张真皮沙发看上去价格不菲，我们坐下后，一个挺漂亮的女人给我们端来了水果。有豪宅有美妻，看来费天宇这家伙确实混得不错。

我也学着其他同学说道：“费局长，你这宅邸挺牛啊，搞得跟皇宫一样。”

费天宇苦笑一声：“毛线局长，你还不知道吧，我现在只是在经济犯罪处干活。工作压力大，钱又不多，长期出差，那些同学都是揶揄我才乱叫的。说到这房子就更头大了，结婚那会儿我和老婆没钱首付，分别找双方父母凑了点，现在还在按揭。我爸觉得他这边是个儿子，要多出点，非要出钱给我们装修，而且非要他来亲自操办。就他那个审美，最后就装出这种样子了。我还不能说丑，唉。”

“知足吧，你比我们这些穷人家的娃儿好多了，我倒是希望有人来替我操心呢。”

“摊上这些事你就知道了，成天都得看父亲大人脸色，没有经济基础就没有话语权啊。”

几句话，让我仿佛又看到了高中时候的费天宇，两人的距离无形中拉进了，又说笑几句后，我把话题拉回正事上。

“对了，那个袭击菲子的人，现在在哪里？”

费天宇指着我说：“你小子，可把我害惨了。”

“我怎么就害你了？”

费天宇笑了笑，说：“你别着急，我慢慢告诉你。”于是，费天宇把如何找到嫌犯的过程给我讲了一遍。

原来，袭击菲子的男人并不姓魏，而姓丁，他的真实名字叫丁伟。由于有案底，他长期使用假名，而且隔三差五换名。在我第一次请费天宇帮忙后，他的两个实习生就开始找人了。本来这他们的调查方向是对的：通过身体特征和面部特征在犯罪记录的查询系统中搜索丁伟。但后来我告诉费天宇嫌犯姓魏，于是他们就缩小了排查范围，只调查姓魏的人员，反而弄巧成拙，漏掉了真正的嫌犯，使调查进入了死胡同。

不久前的一天，一名西安的老民警来到成都办案，路过其中一名实习生办公桌时偶然扫了一眼桌上嫌犯的照片，出于职业习惯他不禁脱口而出：“这不是丁伟嘛。”

原来丁伟在袭击菲子后就逃到了陕西，他在XA市的一家网吧偷窃时被人当场抓住，扭送到了派出所。来自西安的老民警正好在那个派出所工作，见过丁伟，所以一眼认出了他。丁伟是个惯犯，身上背了好几个案子，所以现在还被关在派出所里。

看来确实是我的错，我怎么就没想到他会使用假名呢。

我迫不及待地问道：“那他为什么要袭击菲子呢？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根据丁伟的交待，他潜伏在地下车库是准备偷窃车上的财物。你知不知道，现在有一种可以干扰锁车信号的工具——这种工具可以在你遥控锁车时干扰电磁波，让遥控锁车失效，网上很多不法商贩卖这玩意儿。”

“丁伟就是拿着这个东西躲在地下车库作案。有些粗心的车主不知道锁车失效，丁伟就会等车主走远后打开车门，偷车上的手机、包包、行车记录仪等值钱物件。”

“那天凌晨，丁伟来到地下车库。据说那个时间段车库人少，容易得手。一直等到凌晨两点，菲子出现了。菲子的车正好停在丁伟附近，丁伟顺势躲在一个车位后面。根据丁伟交待，他本来准备干扰菲子锁车，但看见从车上下来的菲子后就改变了主意。”

“他说菲子上身穿的宽大T恤把短裙遮住了，从他的角度看去，就像下面什么都没穿一样，只露出一双又长又白的腿。丁伟顿时见色起意，见四周没人，几步冲上去捂住菲子的嘴……”

“后面的情况我都知道了，”我真不想了解后面的细节，于是打断了费天宇的描述：“也就是说，菲子并不认识丁伟，丁伟也不是针对菲子，菲子遇袭只是一个偶然事件？”

费天宇说：“是的，几乎可以肯定。第一，根据调查，丁伟并不是什么‘黑社会’，也没有相关背景和联系，平时干得最多的就是小偷小摸，没胆子做绑架勒索之类的事。第二，菲子坠楼的时候，他人在西安，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第三，我们联系他的时候，他还以为是为了地下停车场的案子，所以他应该不知道菲子已经放弃了对他的追究。而得知菲子出事后，他表现得很紧张，不停解释和自己没关系，而且非常配合调查。总之，他没必要撒谎，也没有任何线索表明他和菲子死亡的案件有关。”

我不解地问：“那当时菲子究竟为什么不追究此事了呢？被一个陌生人袭击非礼，却不愿意配合调查，怎么也说不通啊。”

费天宇沉思了一会，说：“我也想不出来，不过事出必有因，你只能慢慢查了。”

这时，费天宇的老婆走过来，又给我们削了点水果。我这才发现她长得和陈雪儿竟然有几分相似。我心里不禁暗笑起来，看来放不下初恋的人不只我一个。

我看看表，时间不早了，于是起身告辞，费天宇特意把我送到楼下，诚恳的说：“保重，有需要帮忙的事尽管找我。”

别过费天宇，我搭了趟公交车回家。一路上我十分警觉，生怕跟踪我的人突然出现在后方。其实我最担心的人不是自己，而是易米和孩子。如果因为这件事而让他们受到伤害的话，我是无法原谅我自己的。

到了小区门口，我故意放缓脚步，绕到家旁边的另一栋楼后。大概等了十分钟，确认没人跟踪我才放心回家。我想，我应该把一切都告诉易米。她反对也好，支持也罢，那是她的事情，我至少应该让她知情。

回到家，我见易米已经洗漱完毕，正躺在床上看手机。手机音量很大，貌似是什么综艺节目。我笑呵呵地主动打招呼，问了些家里和她公司的事。易米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屏幕，只是冷冷地“嗯”几声当作回应。

我站在卧室门口说：“今天有个事和你商量一下。就是……”

话还没说完，没想到易米把手机往床上一甩，生气地说：“今天我不想和你说话，我劝你好自为之！”说完，她侧过身，背对着我继续看手机。

我只好回到书房，一个人呆呆地瘫坐在转椅上。当前的情况，我还是暂时不告诉易米比较好，只要我每次回家前多绕绕路，应该是不会牵连她的。

以防万一，我把要告诉易米的话都写在一页纸上，并把它留在书柜抽屉里。如果我不幸遇到危险，易米最终会在抽屉里发现我的留言，这样也算对她有个交待吧。我相信，这种情况是几乎不会发生的，没人会傻到在大白天加害我的。更何况，正如费天宇所说，即使凶手把我“灭口”了，也无法阻止警察继续调查此案件。

想到这里，我那颗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下来。我打开电脑，拿出菲子案件的资料本开始继续研究。

孙厉鑫从一开始就告诉我菲子加入自杀群的事、地下车库的事、借高利贷的事，很显然是想把我往自杀的方向引导，很可能他对警察也是这么做的。

目前，地下车库的袭击已经非常清楚：虽然菲子对待报案的态度很奇怪，但袭击她的丁伟并不是所谓的“黑社会”，这肯定是孙厉鑫编造出来故意扰乱视听的把戏。不仅如此，孙厉鑫最早还谎称阳台顶的洞是用来挂晾衣杆的，然而事实上就是挂沙袋用的；谈论沙袋时他神色慌张，今天还把沙袋搬走了，更过分的是，竟然还换了锁，让我无法再去调查。

这一切显然说明：孙厉鑫应该就是杀人凶手或者幕后黑手，而沙袋就是案子的关键。

我在电脑上打开存储卡，再一次仔细翻看菲子手机上的照片，试图找出沙袋与案件之间的联系。这时，电脑桌面右下方突然跳出一条提醒信息，我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封吴波刚刚发给我的电子邮件。

打开邮件，内容很简单，吴波要我安装某个软件，然后将附件中的文件导入该软件即可。至于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他只字未提。这就是他的风格，言下之意是我必须照他说的做。

我打开安装包，软件安装界面上出现了一些介绍。原来这是一款用于家庭装修的软件，可以在电脑上设计家庭室内布置，完成后能在电脑上看到房屋的三维渲染效果图。

安装完毕，我把附件导入其中。当导入进度条进行到100%后，一套房子的三维户型图出现在我面前。那套房子我已经太熟悉，就是菲子的房子。

原来，吴波利用实地拍摄的照片在软件里还原了菲子的房屋。真是太及时了，孙厉鑫今天刚更换门锁，我正愁无法进入呢。现在我在电脑上也可以查看房间的情况了，虽然细节差点，但非常直观。

我控制软件里的镜头，将它推到阳台上，看了看以前摆放了沙袋的地方。正如吴波猜测，沙袋确实应该处于阳台门的正中间，因为阳台顶上的孔就在它的正上方。我把镜头对准沙袋本该在的位置，沿着水平面缓缓旋转一圈，四周的情况一目了然，甚至连阳台上的板凳也可以看到。

当我的视角转动到墙壁时，我又看到了墙上的孔。我记得第一次去菲子家就发现了这个洞，但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随著视角的继续转动，我发现墙上孔的正对面就是菲子坠楼的位置，露台上还能看到她的脚印。

我猛地想起了今天下午保安告诉我的情况：孙厉鑫的沙袋下方还有条“尾巴”！如果把这条“尾巴”连接到墙上小孔的位置，那沙袋不就斜挂起来了吗，从物理的角度来说就是有了下落的势能。

想到这里，我不禁激动得全身发抖，鼠标也随着右手在电脑屏幕上晃动。我闭上双眼，深呼一口气。

情绪稍微平复后，我开始在脑中构建当时的场景：沙袋顶部的铁链挂在屋顶的挂钩上，沙袋底部的“尾巴”缠绕在墙壁上的挂钩上。整个沙袋的底部靠在墙壁上，就像高高扬起的单摆。突然，缠绕在墙壁挂钩上的绳子松开，整个沙袋朝着阳台的方向甩去。“砰”的一下，一个人被撞出阳台，几秒钟后，随着“啪”的一声，楼下传来了几个女人的尖叫声……

我睁开眼，在昏暗的台灯下摇摇头，试图赶走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细细想来，有太多问题解释不通。比如，凶手用什么方法松开绑在墙壁上的绳子，之后又躲到哪里去了？如果菲子是被沙袋撞下去的，那为何栏杆上又会留下脚印？

各种思绪在我脑子里盘旋，不知不觉已经折腾到凌晨，我渐渐被疲劳打败，只好洗漱睡觉。通常情况下，如果一个人持续思考某件事的话，这件事会在他的潜意识中一直存在，即使已经进入睡眠状态，也只能达到浅度睡眠。

第二天，我带着疲惫来到公司。幸好最近公司闲得出奇，我还可以无所事事地盯着电脑屏幕发呆，但却控制不住大脑拼命运转。

终于，在临近中午的时候，我灵光一闪，想明白了凶手是如何作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