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两个男人的对峙
玉城人民医院的高级病房内
关天济在病房的卫生间里换上了陈亮带上来的干净衬衣，顺便洗了一把脸。他把换下的酸臭难闻的黑色衬衣扔到垃圾桶。望着镜子里紧绷绷的脸，他深深呼了一口气，心里想：简宁宁简直是不知死活，居然把自己的胃折磨到穿孔出血？如果他今天下午没来和田村，她会不会痛死在路边？思雅还不到五岁，没有了妈妈该怎么办？而他，又该怎么办？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抱着简宁宁冲进医院急诊室的，他只记得医生把她的检验报告递给他并建议手术治疗时，他毫不犹豫地在病人家属栏里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医生看他签完字还一直捏着笔不放，手腕一直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医生不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安慰：“腹腔镜修补是小手术，你爱人会没事的。”
关天济看了医生一眼，充满了感激。他对医院的厌恶和恐惧来自他妈妈苏丽雅的死亡。每次踏入医院的大门，他就情不自禁想起妈妈躺在病床上忍受疾病折磨的日子；而这些是他最不愿意记起的时光，因为这样的记忆充满了伤痛和折磨，还有天人永隔的无尽悲伤。他万万没有想到多年后的今天他也要为简宁宁的手术做出决定。害怕失去亲人的这种感觉实在是糟糕透顶了，他害怕得连手腕都不听使唤了。
关天济听到护士和醒过来要起床上厕所的简宁宁的对话。简宁宁不愿意使用接便器坚持要起来，他马上出了卫生间来到病床前要抱她去。简宁宁摇着头并虚弱地推开他，有他在，她会难堪到连尿意都直接消失了的。
关天济看看简宁宁涨红了的脸，似乎明白她的心情，便示意了一下女护士，自己转身走出病房还关上了门。
中年护士将简宁宁重新安顿好，一边检查输液监测表，一边羡慕地说：“你老公可真体贴啊。从抱着你冲进来到几项检查做完了都没离开过你一步。”
“？”简宁宁脑里是一个大大的问号：关天济什么时候成了她老公了？她不只是胃痛晕厥过去而已吗？
护士看她没作声，接着说：“他还长得那么好看，你可真是好福气啊。”
关天济长得好看吗？简宁宁不禁偷偷问了一下自己。她脑里的关天济都是沉着脸一副苦难深重的样子，她感觉不到他的好看；特别是他那副对她大吵大叫凶巴巴的样子，哪里好看呀？
“我好了。”简宁宁有点羞涩地说。
“你就好好躺着休息吧，有什么就按床头的对讲器。”护士说着，把接便器拿到卫生间里冲洗干净后再放回床底下，然后提醒道，“记住了，手术前是禁食的。”
“什么手术？”简宁宁接口问道。她现在就感觉胃不痛了，只是有点虚弱无力而已。她要做什么手术呢？
“治疗胃溃疡穿孔的手术呐。”护士回答完，忍不住又说，“你那么年轻就把自己的胃搞成这样，真是太不讲究了。要不是你老公送得及时，你现在躺着的可能是重症病室了。”
听她这样说，简宁宁难免有点后怕。她的这个老胃病平时吃吃药饮食正常的话都还在可控制范围，今天的情况是第一次出现。和田村地处偏僻，进出车辆不多，就是救护车也要二三十分钟才能赶到。还真的是多亏了他了，不然后果不敢想象。
护士没再多说什么就出去了，一两分钟后进来了关天济。他看了看简宁宁依然苍白的脸色，吐到嘴边那些责备她不爱惜自己身体的话都咽了回去；但又一时找不到别的话题，就只是默默地坐在床边的椅子里。
简宁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想：最近两人横鼻子瞪眼睛的时候太多了，要是突然说出一句谢谢你来，会不会显得有点太虚伪了？而且，他对她的好反而让她觉得尴尬，毕竟她是要很快就和严俊结婚了；所以她和他应该保持相应的距离。
沉默的气氛让两个人都觉得有点尴尬。她偷偷瞧了一眼关天济低头沉思着的侧脸，想起护士刚才夸奖他长得好看的话，不禁又瞧了他一眼。关家的祖籍是山东，关天济自然遗传了北方人的单眼皮；但他的眼睛明亮有神，细长含情的眼角散发着一份独特的魅力，他高挺的鼻梁帮他添了一份阳刚之气，单眼皮也由之变得性感迷人。
她的小动作没逃过关天济的眼睛。看简宁宁盯着自己的脸瞧了又瞧，他以为是自己的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于是他忐忑不安地扭开脸偷偷地抹了抹脸。而他这一举动也自然落入简宁宁的眼里，她不禁哑然失笑。没想到关天济还有难为情的时候，她以为他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呢。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一时竟无话可说。
就他现在的这个样子，算是有点可爱的。简宁宁暗下想着。就在这个时候，陈岚抱着思雅推门进来，后面跟着的是周玉芳，三人风尘仆仆一脸焦虑。
关天济缓缓站起来还来不及打招呼，思雅一见简宁宁就从陈岚的怀里下来，三步并两步跑到病床前，抱着她的脖子一个劲地说着：
“妈妈，是你的胃病又犯了吗？妈妈你的胃现在还疼吗？妈妈，我好担心你啊。”
“我的好宝贝。”简宁宁轻轻抱了抱思雅，亲了一口才回答，“妈妈的胃现在不疼了。”
关天济见状则担心思雅会压到简宁宁的输液针头，便抱过他同时说：“思雅，来爸爸这里，思雅想爸爸了吗？”
“思雅当然想爸爸了。思雅每天都想呢。”思雅欢喜地抱着关天济，连声说。连续两天没有见到爸爸，他的心里不知道有多想念他；一天和爸爸通话几次都缓解不了他的思念。
周玉芳来到女儿的病床前，看到她的唇色苍白一副虚弱的样子则是心疼不已。她不由伸手摸着她的额头，一句话未出口眼泪就掉了下来。
简宁宁连忙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道：“妈，我没事。”
陈岚看到思雅和他爸爸的亲密互动，当时就愣在了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她不停地想：思雅的爸爸原来是这个男人！看得出来他非常疼爱思雅，但为什么他这么多年都不出现呢？难道简宁宁是他一段不能见光的婚外情？他是谁呢？怎么看都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就是想不起来。
那他知道简宁宁要结婚的事情吗？陈岚又问了自己一个问题，并忍不住盯着关天济看，在脑里飞快地对比着，想要将眼前的这个男人和自己知道的名字联系上。
关天济被陈岚直愣愣地盯着，心里有些不悦；但他知道她和简宁宁关系亲密，想要掌握简宁宁的更多动向，她会是很好的一个切入点。想到这里，关天济抱着思雅上前一步，朝她礼貌地点点头，自我介绍说：“我是关天济。”
“陈姐姐，他就是我爸爸哦。”思雅很是骄傲地朝陈岚介绍。
“关天济？”陈岚大呼一句“哦”，脑里出现的是衣着精良但面无表情的关家太子爷，和眼前的这个主动和自己打招呼的人根本对不上号啊。她不禁一字一顿地重复着他的名字，“你就是那个关天济？”
“是。”关天济点点头，还是惜字如金。
陈岚看看他又看看简宁宁，一头雾水分不清楚东南西北。她急忙来到简宁宁的跟前，悄声地问：“他真是关天济？”
简宁宁点头确认。她没对陈岚坦白所有的真相是有私心的，毕竟这个事情怎么说都很荒唐，她做不到毫无保留，也是害怕陈岚笑话她。
“那你怎么从来都没、、、”陈岚的问话被一阵铃声打断。她拿出口袋里简宁宁的手机，一边递给她一边说，“又是严俊，你的手机都快被他打爆了；我受不了就帮你接了电话，和他说了你的情况，他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医院了。”
简宁宁听着，接通了电话。
关天济一听到严俊的名字，心里就老大不爽的；又听到简宁宁慢声细语地说着话，一副温柔体贴的未婚妻的样子，他抑制不住的心里烦躁但又不好发作；他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
简宁宁问陈岚要病房号码告知严俊后就挂了电话。知道严俊已经在楼下了，她的心里七上八下的：没想到，该面对的最终还是要面对。她只是没有想到关天济和严俊的见面会在这样的一个情况下。
周玉芳听着，抬头看了看关天济又看了看女儿简宁宁，内心也是焦急不安，但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想要阻拦严俊的到来，却是来不及了，但如果此时支开关天济又显得太不近人情，他好歹算是救了宁宁的命。
陈岚也不是不识趣的人，一看大家都沉默不语，她也不敢作声。
病房里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望着房门，聆听着外面的动静。仿佛过了半个世纪，敲门声终于轻轻响起；然后一位年轻的女护士推开了门，一边说：“简小姐，你的未婚夫来看你。”
话音未落，严俊一脸紧张地走进来。他的目光首先落到抱着思雅站在床边的关天济。他惊讶地愣了愣，关天济挺直了腰板，凛然地迎上他的目光。两人在光波中大战几个回合不分胜负。严俊暗下被关天济浑身上下散发着的年轻无畏的霸气震住，他连忙把目光转到病床上的简宁宁的脸上，笑着走上前坐到床上，牵起她的手，万分柔情地说：“宁宁，你感觉怎么样？”
说着，他又伸手去抚摸她的脸，既是解释又是自我责备地说：“一听到你在医院我就什么心思都没有了；宁宁，都怪我，一心想着把我们的婚房赶紧弄好，没照顾好你，让你受苦了。”
简宁宁被严俊突如其来的柔情弄得有点尴尬，他的话多少有点像是在对关天济宣布主权，尤其是当着她的妈妈和儿子的面。她本来就不习惯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示爱，严俊的这些亲密举动在众人眼里多少是有些不合时宜的，所以她反握着他的手，轻轻地说：“我没事了，你别担心。”
严俊充满柔情蜜意的话语在关天济听来都特别的刺耳，每一个字都好像是故意说给他听的。说什么“我们的婚房，什么让你受苦了”，更是有意为之，说的好像没人知道他买了个小公寓，好像没人知道简宁宁执意要嫁给他似的。他瞥见严俊放在简宁宁脸上的手，还有简宁宁那一副极其受用的表情，关天济顿时感到气愤难平，他恨不得马上冲过去甩开那双手。但是理智制止了他，尤其是怀里的思雅搂着他的脖子更紧了，似乎知道了他的心思而给他支持和安慰。
他觉得在这里再多呆一分钟，他就控制不住内心那股杀人的冲动；他实在看不了他们之间的亲密，抱着思雅噔噔噔地走出了病房。简宁宁正在左右为难，一看到关天济走开了，她感到积压在心头的沉重也一下子消除了。听着他重重踩在地板上的脚步声，一种莫名的沉重新占据了她的脑海。
“宁宁说的对，你别太担心。”周玉芳看似安慰严俊，实际是帮关天济说好话，她接着说，“今天多亏了天济。”
“那是，那是。芳姨。”严俊点点头表面认同，心里却百般不是滋味。
关天济快步走到走廊尽头的出口处，思雅搂着关天济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说：“爸爸，我现在不喜欢严叔叔了。”
“爸爸也不喜欢他。”关天济亲了儿子一口，恨恨地说。
“以前我有一点点喜欢严叔叔，可是我不喜欢他要和妈妈结婚，我现在不喜欢他了。”思雅对爸爸解释着，又怯怯地问，“那爸爸，我是不是一个坏孩子啊？”
关天济听了儿子的问题，马上加快脚步来到附近的空中花园，将他放到草地上，然后蹲下来非常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板地说：“思雅是天底下最好的孩子。”
“真的吗？”思雅开心地问。
“真的。”关天济一脸严肃地点点头。他想想又补充道：“谁敢说你不是，爸爸就踢谁的屁股！”
关天济说完站起来，飞起脚将草丛中的一片落叶踢开，仍不解恨地说：“踢到他屁股开花！”
思雅模仿着关天济的动作把脚朝空中踢得高高的，一边跟着喊道：“我也踢他屁股~踢到他屁股开花！”
真是我的好儿子！知道怎么逗爸爸开心。关天济看着思雅稚嫩天真的小脸，心里甚是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