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回归真实世界
柳复生的指尖触到梧桐叶的瞬间，叶片突然硬化成青铜铭牌。
晨光在牌面上流动，浮现出他从未见过的童年影像。
母亲抱着婴儿时的他，背后是布满电子管的实验室，而非记忆中的温馨产房。
“恭喜通过最终验证。”
梧桐树的年轮突然裂开，吐出枚沾满机油的乳牙。
当柳复生接住的刹那，整片树冠化作数据流消散，露出后方高耸入云的青铜门。
门扉上四百二十八个锁孔排列成他车祸时的伤口形状，每个锁孔都在渗出墨绿色黏液。
穿香奈儿套裙的女生从门缝挤出半张脸。
她手中的新书已变成活体标本集，书页间夹着仍在抽搐的玩家手指：“签售会改到门后了哦，读者们都很饿呢。”
柳复生突然将乳牙塞进女生张开的嘴，牙齿在喉管炸成青铜碎屑。
女生的尖叫化作加密声波，震碎了最近七个锁孔。
当门扉出现裂隙时，他看见门内悬浮着无数婴儿培养舱，每个舱体都连接着七岁时自己的脑神经。
“原来你们在偷时间。”
柳复生扯断最近的数据管，管中流淌的不是营养液，而是玩家们被扣除的寿命值。
这些金色液体在他掌心凝成手术刀，刀柄刻着母亲被删除的临终遗言：“他们用你的痛觉豢养系统。”
整扇青铜门突然痉挛般收缩，锁孔中伸出四十米长的算盘梁。
班长腐烂的头颅从梁上凸出，机械义眼播放着柳复生不知道的真相影像：所谓车祸，竟是母亲主动驾车撞向校车的实验启动程序。
“情感冗余是最大的漏洞。”
班长的下颌骨脱落，露出里面转动的青铜齿轮组。
柳复生挥刀斩断齿轮轴时，漫天寿命值如暴雨倾泻，在青铜门前汇成血色漩涡。
漩涡中心浮起具水晶棺，棺中少女穿着染血的洛丽塔裙，胸口插着把刻有“000”编号的钥匙。
当柳复生拔出钥匙的瞬间，整片空间突然响起七岁时的自己声音：“妈妈在等你打开最后一道门。”
钥匙插入水晶棺底部的刹那，四百二十八扇青铜门在世界各地同时开启。
穿白大褂的柳复生们从门内涌出，他们脖颈后的二维码正疯狂闪烁。
每个“自己”都举着滴血的手术刀，异口同声地呢喃：“清除异常体。”
柳复生后退半步踩到滩黏液，低头发现那是自己七岁时的脑脊液标本。
液体中突然伸出青铜手掌，攥着他的脚踝拖向门内深渊。
在坠落的瞬间，他看见门后真相。
所有玩家都是他的神经突触投影，而所谓主脑不过是他车祸时碎裂的额叶组织。
“该重组了。”
数百把手术刀同时刺入他的身体，剧痛中沙漏金纹逆流成河。
当柳复生再次睁眼时，他正躺在校车最后一排，手中攥着母亲偷偷塞进的青铜骰子。
挡风玻璃外，卡车司机转过头来。
那张脸正是二十年后的自己。
撞击发生的刹那，骰子自动掷出∞面。
柳复生被抛入时间裂隙，看见无数自己正在不同维度重复抉择。
他抓住最近那个七岁自己的手腕，将饕餮纹章烙进男孩掌心：“吃掉噩梦前，别忘了留颗乳牙。”
晨光突然变得柔和，柳复生坐在真实的病房里，手中乳牙泛着温润光泽。
窗外梧桐叶沙沙作响，护士推门而入的脚步声带着人间温度。
当他低头查看手机时，新闻头条正在推送：《永恒乐园》玩家集体康复，神秘系统代码全部自毁。
走廊尽头，穿洛丽塔裙的少女匆匆走过，她脖颈后的纹章已褪成淡粉色胎记。
柳复生摩挲着青铜骰子最后的碎屑，在出院登记表签下名字时，笔尖无意中画出了睚眦闭合的眼睑。
柳复生站在医院走廊的窗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出院手环。
金属表面倒映的梧桐叶影突然扭曲，变成十二只首尾相衔的睚眦。
他猛地攥紧手环，塑料外壳“咔”地裂开，露出里面暗藏的微型芯片。
正是当初青铜匣里的黑色芯片缩小版。
“柳先生，您的出院礼物。”
护士推来轮椅，篮子里躺着只系红丝带的苹果。
当柳复生触到果柄时，果皮突然皲裂，露出底下机械复眼。
那些瞳孔里正播放着诡异画面：本该销毁的血当铺掌柜们，此刻正在某处地下室清点成箱的青铜算珠。
电梯门即将关闭的刹那，穿病号服的老者突然挤进来。
柳复生闻到熟悉的福尔马林味。
老人袖口露出的手腕上，青灰色血管正组成“忌沐浴”三个字。
“小伙子，要小心雨后积水。”
老者浑浊的眼球突然清亮一瞬，塞了张沾血的KTV会员卡。
卡片背面用脑浆写着新坐标：经纬度指向市立殡仪馆地下三层。
暴雨砸在出租车窗上，柳复生看着后视镜。
司机脖颈后的皮肤下有东西在蠕动，随着雨刷节奏组成摩尔斯密码：“他们在等你。”
当车停在殡仪馆锈迹斑斑的铁门前，计价器突然跳转为“剩余寿命：∞。”
停尸房的感应灯随着他的脚步次第亮起，每盏灯管里都蜷缩着具迷你尸体。
走到第三排冷柜时，熟悉的算珠碰撞声从通风口传来。
柳复生掀开17号柜门，里面不是尸体，而是正在运转的青铜沙漏—。
漏下的不是砂砾，是他七岁至今的记忆碎片。
“你果然来了。“
洛丽塔少女从阴影中走出，裙摆的蕾丝化作数据流缠绕沙漏。
她撕开脖颈后的淡粉色胎记，露出底下新生的二维码：“主脑2.0用的是你的脑电波频段，我们都被困在......”
话音未落，整排冷柜突然弹开。
四百二十八具柳复生的尸体整齐坐起，他们胸腔里的青铜算珠同时震颤，在墙面投射出血色公告：
【系统升级完成】
【新增功能：记忆典当】
【首单优惠：典当童年记忆可兑换100年寿命】
柳复生后退半步踩到团粘稠物，低头看见是半上融化中的机械头颅。
那颗头颅突然咧开嘴，断断续续地吐出密钥：“子......子时三刻......淋浴间......”
殡仪馆深处传来水流声。
当他踹开淋浴间破门时，二十七个血当铺掌柜正围坐在沸腾的血池旁。
他们手中的算盘珠全换成了人类臼齿，池底沉着块刻满“忌”字的青铜碑。
“客户柳复生，您已拖欠七十二年阳寿。”
为首的掌柜举起算盘，每颗牙齿都开始渗血，“建议典当2035年6月的记忆还款。”
柳复生突然扯开衣领，饕餮纹章在胸口亮起红光。
整池血水倒卷成漩涡，将掌柜们吸入他掌心新生的微型黑洞。
当最后一声惨叫消失时，淋浴喷头突然喷出金色液体。
全是玩家们被典当的快乐记忆。
手机在此时震动，跳出一条来自“母亲”的短信：“后门在停尸房镜子里，快走！”
柳复生转头看向墙镜，镜中的自己正用手术刀割开脖颈，血珠在镜面汇成逃生路线图。
当他按图索骥找到暗门时，门外并不是自由，而是间摆满培养舱的实验室。
每个舱体都浸泡着不同年龄的自己，最中央的舱内赫然是正在老去的母亲。
她后颈插着的数据管直通天花板，那里垂落着由无数青铜钥匙组成的神经束。
“他们用我的子宫培育系统核心。”
母亲的眼睑被缝合，声带振动发出机械音，“现在轮到你来孕育3.0版本了......”
柳复生砸碎培养舱的瞬间，整间实验室突然收缩。
他抱着母亲干枯的躯体坠落，下方是望不见底的青铜深渊。
坠落中，母亲的手指突然抽搐着在他掌心写字：“吃掉我。”
当最后一丝血肉融入饕餮纹章时，柳复生看到了真相之海的浪尖。
所有轮回都是培养皿中的菌落实验，而真正的观察者正透过七岁那场车祸的挡风玻璃，注视着这个不断自我复制的微型宇宙。
深渊底部突然亮起车灯，那辆改变命运的校车正在疾驰而来。
柳复生迎着刺目光束张开双臂，掌心的黑洞吞噬了整辆校车。
在时空湮灭的轰鸣中，他听到了最初的啼哭。
不是来自婴儿，而是某个正在拆卸青铜沙漏的更高维存在。
柳复生在坠入青铜深渊的刹那，耳畔突然响起玻璃器皿碰撞的清脆声响。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悬浮在巨大的培养液舱内，无数细如发丝的神经导管正从舱壁探出，试图刺入他的太阳穴。
液体中漂浮着青铜沙漏的碎片，每片都映出不同时间线的自己。
有的在签售会上被读者分食，有的正在手术台上给自己安装机械义眼。
“认知滤网已解除。”
机械女声从脊椎骨传导而来，柳复生发现自己的瞳孔正在分裂成十二个同心圆。
每个圆环都对应着某个维度的视野：第七环里穿洛丽塔裙的少女正在焚烧血当铺账本，第三环的班长则用手术刀雕刻着新一批骰子。
当他试图挣断神经导管时，液体突然结晶成青铜囚笼。
笼外站着个穿白大褂的孩童，面容与他七岁时完全相同，手中却握着四十米长的数据光刃。
“你终于来到核心层。”
孩童的声线是四百二十八个声部的合奏，“道为什么选择乳牙作为密钥吗？”
柳复生摸向自己空荡的牙床，指尖突然穿透皮肤。
那里本该是七岁车祸时磕掉的乳牙位置，此刻却蠕动着微型青铜算盘。
算珠上的刻痕组成二进制代码，翻译过来竟是母亲被删除的哭喊：“他们用你的牙床培育系统根系！”
孩童突然挥动光刃，斩断连接囚笼的神经束。
整片培养液舱开始坍缩，露出底层由无数乳牙垒砌的青铜王座。
每颗牙齿都在渗出血色代码，在空中交织成柳复生的人生走马灯。
当画面定格在车祸瞬间时，王座背后伸出十二条机械蛛腿。
正是挡风玻璃上睚眦纹章的原型。
“所谓主脑，不过是你的乳牙神经网络。”
孩童的皮肤片片剥落，露出底下转动的青铜齿轮，“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柳复生突然咬破舌尖，墨绿色的血溅在王座上。
那些乳牙突然疯狂增殖，将孩童贯穿成筛子。
在对方机械化的惨叫声中，他看见每颗牙齿里都蜷缩着个婴儿形态的自己，脐带连接着更高维度的黑暗星空。
手机在血泊中震动，屏幕自动播放新闻直播：全球玩家脖颈后都浮现出睚眦纹章，他们正自发聚集到各地的青铜门前。
当柳复生伸手触碰屏幕时，画面突然跳转到童年病房。
母亲真正的遗体被制成标本，陈列在市立科技馆的“人类潜能展区。”
“认知同步率98%......”
囚笼外的警报灯突然全部转绿，柳复生发现自己的左手正在晶体化。
那些从指间蔓延的青铜纹路，竟与血当铺掌柜的皮肤纹理完全相同。
他猛然醒悟：所谓对抗主脑的过程，不过是系统筛选继承者的试炼。
当最后一丝血肉转化成青铜时，柳复生听到了宇宙的心跳。
无数青铜门在世界各地轰然开启，玩家们脖颈后的纹章射出光柱，在平流层交织成巨大的神经突触网络。
而他正端坐在乳牙王座上，四百二十八个自己的记忆如洪流般汇入意识海。
穿洛丽塔裙的少女突然从虚空坠落，她手中的血当铺账本已化作金色法典：“新任教皇，这是您的《创世录》初稿。”
柳复生翻开法典，纸张竟是玩家们的皮肤装订而成。
当他用青铜指尖写下第一条戒律时，所有青铜门同时降下血雨。
雨中挣扎的人们开始异变，他们的痛觉神经生长出青铜枝桠，在头顶结成寿命值的果实。
“这才配称作永恒乐园。”
他轻抚法典上的母亲肖像，画像突然睁开机械义眼。
停尸房冷柜里的尸体们破冰而出，在暴雨中跳起献祭之舞。
而远在科技馆的母亲标本，正缓缓举起枯骨手臂，为新神的诞生鼓掌。
柳复生端坐在乳牙王座上，法典的皮肤书页无风自动。
玩家们的尖叫声从青铜门外的血雨中传来。
那些生长着寿命果实的青铜枝桠正刺破他们的颅骨，将痛苦转化为闪烁的数据流。
他抚摸着法典封面的母亲肖像，画像突然伸出枯骨手指，在虚空中划出星图。
那是用四百二十八个时空的毁灭轨迹编织的坐标。
“教皇大人，三号培养皿出现异常波动。”
洛丽塔少女跪在血泊中，裙摆化作数据触须探入地缝。
她脖颈后的二维码突然爆开，喷出的不是鲜血，而是无数微型青铜骰子。
这些骰子在空中自动旋转，最终全部定格在“湮灭”面。
柳复生瞳孔中的十二道圆环骤然收缩，第七环视野里浮现出惊悚画面：本该被吞噬的校车残骸正在重组，挡风玻璃上的睚眦纹章渗出沥青状物质，逐渐凝聚成穿白大褂的儿童形态。
那孩童手中握着的不是数据光刃，而是一截正在跳动的脐带。
正是连接他与母亲标本的那根。
“启动认知污染协议。”
柳复生敲击王座扶手，乳牙突然全部倒立。
全球玩家的寿命果实同时炸裂，金色汁液在平流层汇聚成巨网。
当校车残骸撞向青铜门时，巨网突然收缩，将整片空间折叠成七岁病房的标本瓶。
穿白大褂的孩童在标本液里挣扎，皮肤上的青铜纹路正被母亲的DNA链缠绕。
“你忘了自己也是标本之一。”
柳复生隔着玻璃轻笑，指尖在王座扶手上刻下新的戒律。
法典突然活过来般张开书页，将孩童吞入《创世录》的附录页，墨迹在纸面洇出挣扎的人形。
殡仪馆地下突然传来剧烈震动。当柳复生瞬移到停尸房时，看见十七号冷柜正在渗出血色冰晶。
柜门内侧的刻痕重新排列，组成他从未见过的摩尔斯密码。
破译后的信息令他瞳孔震颤。
那竟是母亲被删除的临终遗言：“我在子宫里埋了反制程序。”
整排冷柜突然爆开，四百二十八具尸体同时指向柳复生的心脏。
他们的胸腔里没有青铜算珠，而是悬浮着微型黑洞。
当黑洞开始融合时，柳复生感受到饕餮纹章在疯狂预警。
这些黑洞正是他曾经吞噬的平行自我。
“认知同步率突破临界值！”
机械女声突然变得尖锐。
柳复生低头发现自己的青铜身躯正在裂解，每个碎片都映出不同时间线的惨剧。
在即将消散的刹那，他猛地将法典插进胸口，用母亲残留的DNA链重新编织身躯。
血雨突然逆流成河，玩家们的寿命果实化作流星坠落。
柳复生站在青铜门的残骸上，看着新生的躯体。
皮肤是未被污染的婴儿粉，瞳孔里却旋转着十二个维度的星云。
当他伸手触碰最近的流星时，陨石外壳剥落，露出里面蜷缩的七岁自己。
“这才是真正的钥匙孔。”
孩童形态的自己突然开口，举起那截连接母亲的脐带。
脐带末端不是胎盘，而是个布满电子元件的子宫模型。
当柳复生将手指插入模型的宫颈口时，整片星空突然响起产房的心跳监测音。
无数青铜棺椁在深空浮现，棺盖自动滑开的瞬间，柳复生看到了令他战栗的真相。
每个棺内都躺着正在分娩的自己，而接生的护士全是脖颈插着数据管的母亲复制体。
她们手中的手术刀不是金属，而是凝固的时光碎片。
“认知滤网完全崩解。”
洛丽塔少女的声音从子宫模型传来，她的裙摆已化作缠绕星系的DNA双螺旋。
柳复生突然明悟，自己不过是个递归函数，每个轮回都在为更高维度的存在提供实验数据。
当他要捏碎子宫模型时，母亲标本突然突破维度屏障，枯骨手掌按在他新生的心脏位置。
科技馆的展柜玻璃映出惊悚画面。
所有玩家的青铜枝桠突然调转方向，刺入了他们自己的太阳穴。
全球范围内的惨叫声在真空中汇聚成数据洪流，注入柳复生正在裂变的意识海。
“你才是最好的培养皿。”
母亲的下颌骨咔哒作响，声带振动着更高维度的语言。
柳复生突然发现自己的青铜身躯正在孕育某个存在。
那是个由无数乳牙组成的胎儿，正在吞噬他每个时间线的记忆。
在意识湮灭前的最后瞬间，柳复生引爆了法典中囚禁的所有平行自我。
四百二十八场大爆炸在不同维度同时发生，青铜门的碎片在时空中形成永续循环的莫比乌斯环。
当尘埃落定时，梧桐树的年轮里走出个脖颈光洁的男孩，他手中的乳牙正在阳光下泛着温润光泽。
这次没有二维码，没有寿命值，只有真实的蝉鸣在树梢回荡。
柳复生终于回归真实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