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我们能够在常识性观察中学到什么
至此,我们重点探讨了技术方法问题,我们是否可以仅凭对人的观察来完成有益于个人的常识心理学呢?当然可以。只要我们的观察是系统的,且持续的时间足够长,就能够实现这一点。无论一个人是否从事过心理学方面的研究,他都必定具有与心理学相匹配的结构。如果我们无法多多少少自信地对反应进行预测,并推测出刺激可能引发的效应,那么我们又将如何立足于社会呢?你对人观察得越多,就越有可能成为更出色的心理学家,你的人际关系也会越发融洽,而人际关系是否融洽决定了你能否妥善处理自己的生活;事实上,有了融洽的人际关系,你的一半生活就得到了妥善的处理。虽然对条件反应的研究是有益的,但人们无须成为这方面的学者,就能够学会实践心理学。
上周末,我见了一个人,我曾答应教他一些有益的实践心理学,因为他始终无法处理好自己的生活。由于上周末他参加了健身活动,体力消耗比较大,因此,周一早上起床后,他感到浑身酸痛,提不起精神。他一边高声呻吟,一边抱怨假期中遇到的各种糟糕事情,并且打算刮个脸、洗个澡。我对他说:“放松一下你的胳膊和腿,按照你的日常惯例去做,再洗个温水澡,这样能够缓解你的身体不适。”他在我的言语刺激下开始了行动。他坐下来吃早餐,并且感觉舒适起来。然而,他的鸡蛋煮得太老了。他正要把女佣叫过来,我察觉到女佣的表情有点不太高兴,仿佛在说:“不管怎样,我就是不喜欢周末那天来的客人,你们完全是自作自受。”于是,我压低声音对他说:“小心点,你的爱尔兰女佣正在气头上,逮着机会就会发脾气。等你妻子醒了,你最好给她打个电话,让她来教训一下女佣。”
后来,我们去赶火车,结果仅仅差了20秒钟,没有赶上。他急得一边跺脚一边骂街,并且高声说:“这是三个月以来火车第一次准点开。”从性质上来讲,他的反应就像孩子一样。等他冷静下来后,我们乘坐下一班火车去上班,他的情绪明显很低落。他一天的生活从一开始就是一团糟。作为一名行为主义者,我在以往的常识性观察中已经积累了丰富的数据,由此,我可以预测到,一开始的不顺利以及自身的性格,会导致他这一天注定将过得很糟糕。这引发了我明显的言语反应:“今天你和别人打交道的时候务必注意自己的态度,否则你会伤到别人,而且会让这一天开始时的糟糕状况一直持续到结束时。”
我的话及时提醒了他。当他的秘书把信件递给他时,他露出了笑容。他集中精神工作,很快就沉浸在自己所擅长的技术世界里。快到午餐时间的时候,他放慢了工作节奏,并与一位同事谈着话。我从旁边经过时,刚好听到他正在高声抗议着什么。通过观察他的周末居家生活,我已经受到了很多启发。我能大概推测出他是因为什么而烦躁。我觉得我能再次给他一些帮助,于是对他说:“很遗憾你没有邀请你的妻子来镇子上和我们共进午餐。昨天你在外面调试车子时,她取消了与琼斯夫妇的午餐约会(他的妻子对琼斯先生非常友好,这让他相当不满)。”由于他并非心理学专业人士,因此,他明显表现出心情放松的样子,而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他一直都保持着最佳状态。
如果时间充裕,我可以接管他的整个工作日以及晚上的居家生活。我无须让他对自己进行内省或心理分析,就可以推测出他的优点和缺点,他在亲子关系上出了什么问题、在夫妻关系上出了什么问题。
如果我说行为主义者能够对他进行原则方面和特殊性方面的培训,在几周内让这个非常聪明的人变得焕然一新,你会不会觉得这是异想天开?如果我声称,行为主义者认为自己的心理学有望全面深入每一个人的生活,你会不会觉得这太离谱了?
但你或许会说:“我不是心理学家,我不可能一直黏着别人,告诉他这样做会轻松,那样做会痛苦。”的确如此,但是你能够把握自己吗?难道行为主义者没有让你注意你自己的生活吗?在我看来,你会承认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但你在学会砌砖头之前,是不会尝试在自家房子上砌砖头的。所以,你必须不断地用个人心理学来观察别人,你必须系统地整理你的材料并对其进行分类,然后把它们置于逻辑模型中,并用言语来表达你的研究结果,例如“乔治·马歇尔是我见过最冷静的人。他一直是从容不迫的样子,说话声音低沉、和缓。我怀疑自己能否学会在说话时像个绅士一样”。对你而言,这种言语陈述是一种刺激(含蓄的动觉词语刺激),它可能引发变化了的反应;因为,无论是你从他人口中听到的词语,还是你自己默念的词语,都是对你强烈的刺激。它的作用就像猛然丢出的石头、可怕的大棍子和锋利的刀子一样,能够迅速引发行动。
如果我是一名实验伦理学家,我会告诉你们格言有多么的重要——经过简化的枯燥的言语公式是怎样有力地刺激出我们的反应。如果这些言语公式源自权威人士之口,例如父母、老师、顾问,其产生的效果会尤为明显。此外,如果从伦理学的角度,我想向你们指出从你们自己的大量观察中获得这种言语公式的合理性,而不是盲目地接受二手资料。但我认为,我很快就会告诉你们不要拒绝这些集体社会实验的结果——如今,它们已经以言语公式的形式具体地呈现出来,并且一代一代地传承下去,直到你从自己的试验和小规模社会实验中得到更有价值的公式。换句话说,我在本章中试图让你们相信行为主义者并非反动分子——不反对什么,也不为了什么,直到完成了试验,并像其他科学公式那样得到确立为止。
如果想要知道对人类有机体而言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如果想要知道怎样以恰当的实验方法指导人类的行为,至少我们目前尚且没有能力提供答案。我们对人体的构成知之甚少,对人体在我们的规定和戒律中所需的教条也了解得相当不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