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进宫这件小事
前朝末帝不算暴君，只能说毫无作为，目下无尘。
国家大事都交给内阁和军机处，就是连后宫都不沉迷，年逾四旬，连个成年的皇嗣都没有。
一心扑在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上。
父亲在梁在廷攻占皇宫后，在明正殿上怀揣着愧对前朝皇帝的信任，悲愤自己引狼入室，大骂并拒绝梁在廷的招揽，当场撞柱殉主。
随后大哥执剑自刎，二姐后被夫家逼的自请下堂去尼姑庵，母亲咬碎了牙操办了丧事，为了大哥年幼的一子一女苦苦支撑。
两人彼此神交几十年，互相是对方最好的朋友，父亲一身儒家正统风骨，最后以身殉道，殉国，殉知己。
走到马车旁，打量着车厢上刻着的龙纹，讽刺一笑，旧朝换新帝，倒是还用着父亲翻看无数书籍画卷重新亲手描绘出来，前朝末帝还没有正式更改过来的龙纹。
抿起嘴唇，正准备上马车的时候，身后传来欲言又止的小声哽咽：“殊儿...”“小姐...”
扶着宫女进车厢的手微微一顿，前世画意为了保护她在皇宫门口不被京畿卫伤到，死在京畿卫的长枪下，诗情一起进宫等她身死之后枯守在宫里，直到她存居树上的魂魄消亡。
羽翼没有丰满之前，俞以殊不会让自己有任何可能被拿捏的弱点。
来接俞以殊入宫的传旨太监孙宏看见她稍微停顿就进了车厢，看向之前负责教导她的麽麽，眉眼上挑含笑催道：“安麽麽还不赶紧上去服侍主子，莫非是想跟着咱家去坐后面的马车？”
安嬷嬷闻言斜了孙宏一眼，没到吉时，就算上了马车不还要等等才能走。
“奴婢坐哪不重要，重要的是奴婢要在外面把时辰看准确，如果一时不察看走眼坏了吉日良辰，怕是我们一行人都要吃瓜落。”安嬷嬷指了指太阳，神情冷淡的说到。
孙宏依言抬头看了看天，明晃晃的日光晃得人眼睛疼，回收目光瞥了一眼马车，不甚在意地说：“嬷嬷您就是太过小心谨慎了，如今车厢里的人呐，可不是当初金尊玉贵的首辅嫡女了，如果不是当今圣上宽容大度，她不过就是个罪臣之女，能得皇上青眼入宫为妃，时辰差个一星半点儿还有谁真能在意不成。
安嬷嬷并没有回话，孙宏见状也觉得无趣，干站在旁边不吭声了。
两人时不时看一下时辰，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安嬷嬷看向旁边的传旨太监：“孙公公，可以启程了。”
说完之后就撩起裙摆自顾自地上了马车。
孙宏带着不快轻哼一声，用力甩一下拂尘，嗓音尖细声，拉长声音吩咐：“良辰已到，众人听命，护送纯妃娘娘进宫。”
一行侍卫俯首听令，整装待发地向皇宫方向走去。
马车平稳地向前行驶，安嬷嬷掀开帘子坐进来看到正襟危坐的俞以殊露出满意的神色，冲她淡淡一笑，看来这一年的教导功夫没有白费。
太监就在马车旁边说的话，音量也没有避讳减小，坐在马车里的人肯定听得到，事关自身痛楚，能若无其事的当作不知，脸色也没有变，这样进宫也不会太过于被动。
也算对得起之前两家来往的情谊了--梁家发生变故之后，是俞府倾力照顾梁家孤儿寡母。
俞以殊回之一笑，她当然知道安麽麽冲她笑的意思。
坐在车厢里的俞以殊自然听的到传旨太监的说了什么，只不过并没有安麽麽想象中可能会出现的愤怒。
他说的都是事实，既然是事实又有什么好生气的。
虽然她之前闺中在京城里名声一直不好，外面的人都说她嚣张跋扈，肆意妄为，这没有说错，她就是这样的性格。
但是从来没有人说过她不讲规矩，蛮横无理。
俞以殊慢条斯理摊开袖子，两臂交叠放在腿上。
传旨太监在这炎炎烈日之下来回奔波，当得起辛苦二字，待会应该好生感谢一下。
礼尚往来这是个道理吧？
只是不知道他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不能保证是在人世还是地府。
听到车厢外面传来的整齐响亮，人数众多却又一丝不乱的脚步声，面上毫无表情，心里嗤之以鼻，不愧是靠兵权夺位的皇帝，手下的兵将确实拿的出手。
向来宫妃进宫，或者得到恩典回府探亲，迎接护送的侍卫都只是表面花架子，只需要撑得起排面的仪仗队，而护送她进宫的侍卫个个身强体壮，目光凌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押送她去刑场。
不过除了死法不同，两者之间也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一路波澜不惊的到达皇城门口，马车停下来，传旨太监在车厢外面敲了敲窗户，“纯妃娘娘，到皇城门口了，还请娘娘快些下马车换乘辇轿入宫，免得误了奴才回去复命的时辰。”
俞以殊睁开闭目养神的眼睛，没有动身，看向安嬷嬷。
安嬷嬷感受到了视线，掐算了一下时间，冲她点了点头，随后掀开帘子先行下车。
俞以殊对什么良辰吉日只感到可笑，只不过为了堵住某些盯着她一举一动的人的嘴，注意点就能省下不必要的麻烦，她还是挺乐意的。
安嬷嬷站在马车旁，恭敬弯下腰，出声道：“恭请纯妃娘娘下车。”
俞以殊听到声音才起来走了出去，扶着安嬷嬷的胳膊下了马车，没有在意身边面色倨傲的太监孙宏，抬眼看着前面熟悉又陌生的巍峨庄严的城墙，片刻之后垂下眼帘。
冷淡地说：“那就走吧。”
皇宫有四个城门，取四方来朝的意思，东城门历来是皇上祭天围猎，或者是迎娶皇后时候才会开启。西城门是皇亲国戚，大臣眷属前去皇宫赴宴进出所用。北城门是宫里太监侍女外出采购探亲，以及侍卫排班换岗。
而她现在所在的南城门，则是嫔妃入宫以及宫妃女眷进宫觐见。
以前俞以殊进出皇宫无数次，都是随着父母从西城门进出，如今第一次从南城门进去，却是再也出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