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疾病确诊

在确诊疾病之前，我除了容易累、睡眠差、长期焦虑、压力大外，并没有什么不适感，和陆家嘴任何一个普通的小白领没有什么区别。我甚至都不太会感冒，但是每个午后都会出虚汗，出差时会觉得体力不支。2018年3月，我去广州出差当天来回，晚上搭红眼航班回上海，从飞机舷梯下来乘摆渡车的时候，我头一晕、眼前一黑就在舷梯上昏了过去，再睁眼就见一群人围着喊我，把我扶了起来。隔了半晌我才感觉膝盖剧痛，腿上破了皮。但是我没觉得有任何异常，因为我一直就是体力有点差、不运动、精力不是很好的那种年轻人，不会觉得“累”和“出虚汗”是疾病的一种症状。

每年除了常规的体检外，我没有做什么额外的检查，尽管对自己身体很重视，但是体检并没有提示什么值得注意的异常。2018年9月公司组织体检，常规的外科触诊，普通得再普通不过了，一个相当敷衍的环节。我当时就是话多和体检医生闲聊，那个年长的外科女医生触摸我的甲状腺结节，然后发现我淋巴结肿大，让我去查下淋巴结，我笑说：“怎么可能，真有什么毛病我已经早就挂了吧？”（此时我对淋巴系统疾病初步的印象来自于《滚蛋吧，肿瘤君》和李开复。）医生顿了顿，很认真地说道：“我有个朋友就是你这样的淋巴结肿大，然后查出来是发展比较慢的淋巴瘤亚型。”于是她坚持给我安排去门诊做进一步检查。接下来的B超检查中，医生在检查我的肝胆区的时候，认真盯了很久，觉得有阴影，又按住我做了一遍，哪怕后面有人等着，她还是坚持给我换到另外一台机器上做了第三遍，然后在B超报告上提示“胆囊区低回声，建议CT⁽¹⁾进一步检查”。

我心想，这肯定是我长期不太吃早饭导致的胆结石问题。

后面的半个多月，我在工作时间抽空溜出去做了增强CT检查、淋巴结活检，一直觉得自己没什么事，毕竟我这个年纪患淋巴瘤的概率低到百万分之一。

我自始至终都没有觉得过分紧张。哪怕查了百度，我都觉得自己没事，在检查中也没有哪个医生给出任何提示。

2018年10月17日傍晚，我收到“微医”上医生发给我的病理结果：滤泡型淋巴瘤2级。

我初步检索了下病因和疾病介绍，了解到除了一些特定类型的淋巴瘤是由病毒［比如EB病毒（Epstein-Barr virus, EBV，也称人类疱疹病毒），也是鼻咽癌的原因之一］引起的以外，大部分病人的病因还是不明的，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命不好”。淋巴瘤分型非常多，迄今已经有两百多种类型了，而且还在不断增加中。不同类型的淋巴瘤的恶性程度差别很大，大致可以分为惰性、侵袭性和高度侵袭性。从大类上来分，淋巴瘤分为霍奇金淋巴瘤（Hodgkin’s lymphoma，HL）和非霍奇金淋巴瘤（non-Hodgkin’s lymphoma，NHL）两大类，后者占90%左右，其中又以弥漫性大B细胞淋巴瘤为主（40%～50%）。最典型的症状是无痛性淋巴结肿大，大部分病人都是这样发现自己得病的，常见于颈部、腋下和腹股沟等。另外，不少病人会出现发热、盗汗、体重减轻（半年内体重下降超过10%）等全身表现。如果是发生在胃肠道的淋巴瘤，还会有腹泻、便血等症状。

而我现在回忆倒推、对号入座，都很难绝对符合这些疾病特征。我很瘦，身高168厘米，体重44千克左右。颈部淋巴结由于咽炎和智齿发炎也偶尔会肿大，每天下午有点低热、疲惫、出汗我也习以为常了，至于体重减轻，我的体重在10年里一直稳定在44～47千克之间，谈不上因病消瘦。至于腹泻，我确实在2018年7月的时候因为肚子不舒服去做了肠镜，取了3个息肉，诊断为慢性肠炎。除此之外，我的病症几乎完全是“沉默的”，对得起淋巴瘤“沉默的癌症”的称号。

2018年10月21日上班路上我被通知去住院，之后做了骨髓穿刺，发现骨髓侵犯30%，淋巴白血病症状。后来又通过全面血液检查，确诊了系统性红斑狼疮，一种同样无法治愈的自体免疫性疾病。

直到现在，我都没有遇见过和我情况一样的人，淋巴瘤＋系统性红斑狼疮，淋巴细胞在生长（恶性肿瘤）和功能（自体免疫疾病）方面同时出现了问题。这个概率是百万分之七乘以十万分之一。

具体的治疗过程和复发情况我在后面的章节会讲，单从确诊这件事上我有几点心得想分享：

（1）科学、合理、全面的体检真的很重要，不要因为自己是年轻人就觉得没必要体检。有些疾病的表征可能会被忽略掉，而在常规检查中能被发现，早发现、早确诊、早治疗。

（2）有效地管理自己每年的体检报告、对一些医生“建议随访”的问题及时跟进很有必要。自己对自己负责，而不是指望医生过多给予提示，也是注重健康的表现，哪怕你才28岁。

（3）体检机构的选择，建议选择正规的三甲医院，如果侧重影像学检查的话，可以优选影像学能力较强的医院。

（4）我这种情况确实是非常罕见的，所以不必因为我被确诊为4期癌症而草木皆兵，觉得“甲状腺结节”“乳腺结节”等意味着癌症的前兆，还是应该科学地看待癌症这件事。

2018年10月23日我做了全身PET-CT⁽²⁾来评估全身的肿瘤分布和活性情况，PET-CT上我看起来像一棵瘦瘦的圣诞树，肿瘤全身多发，报告结论部分提示：

双侧腮腺区、颈血管旁、颈后三角、颌下、锁骨区肿大淋巴结，双侧腋窝和上臂肌肉间隙见异常肿大淋巴结；上纵隔血管旁、气管-腔静脉间、气管隆突下、食管旁、降主动脉前方、双肺门、双侧内乳区、膈上心周见糖代谢异常增高肿大淋巴结；右侧胸腔积液；腹腔积液；肝胃间隙、肝门区、腹膜后、肠系膜及双侧膈角后见糖代谢异常增高肿大淋巴结；肠系膜多发淋巴结；左侧肾门水平腹主动脉旁、右侧髂血管、盆壁、双侧腹股沟多发糖代谢异常增高肿大淋巴结；子宫多发高密度结节；盆腔积液；左侧坐骨致密结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