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胤征第四

题解

胤征，即诸侯方国的国君胤侯，奉行王命，出讨征伐羲、和二氏。《史记·夏本纪》：“帝中康时，羲、和湎淫，废时乱日。胤往征之，作《胤征》。”胤，夏朝诸侯国。胤侯，夏王仲康之时的大臣，胤国国君。胤侯，受于王命，任大司马，司掌六军。羲、和二氏酗酒贪杯、玩忽职守、荒怠天时，胤侯奉命征伐，出征之前聚众誓师。《胤征》即胤侯出征之前誓师词。

在誓师词之中，胤侯重点强调了君正臣贤的政治主张，他认为臣民要忠于职守、恪尽职责，对失职之人应当处于相应的惩罚，惩处官员要具体分析、区别对待，而对罪魁祸首要严惩不贷、不徇私情。

此《胤征》之文见于梅赜古文《尚书》，今文《尚书》无。

○ 羲和湎淫，废时乱日，胤往征之，作《胤征》。

惟仲康肇位四海[1]，胤侯命掌六师[2]。羲和废厥职，酒荒于厥邑[3]。胤后承王命徂征[4]。

注释

[1]惟仲康肇位四海：仲康，夏启之子，太康之弟。肇，开始。位，通“涖”，临朝治理政事。

[2]胤侯命掌六师：掌六师，即掌管六军为大司马。

[3]羲和废厥职，酒荒于厥邑：羲和，掌管天文历法之事，参见上文《尧典》注解。废，荒废，懈怠。酒荒，嗜酒迷乱。邑，城邑，所居之地。

[4]胤后承王命徂征：胤后，蔡沈《书集传》：“曰胤后者，诸侯入为王朝公卿，如禹稷伯夷谓之后也。”徂，往。

译文

仲康开始治理天下之时，命令胤侯为大司马掌管六军。羲氏与和氏懈怠职守，废弃王命，在自己的封地寻欢作乐、嗜酒迷乱，胤国国君遵奉仲康的命令前去征讨。

告于众曰：“嗟！予有众。圣有谟训，明征定保[1]。先王克谨天戒，臣人克有常宪[2]，百官修辅，厥后惟明明[3]。每岁孟春，遒人以木铎徇于路[4]，官师相规，工执艺事以谏[5]，其或[6]不恭，邦有常刑。”

“惟时羲和，颠覆厥德[7]，沉乱于酒，畔官离次[8]，俶扰天纪，遐弃厥司[9]。乃季秋月朔，辰弗集于房[10]，瞽奏鼓，啬夫驰，庶人走[11]。羲和尸[12]厥官，罔闻知，昬迷于天象，以干先王之诛[13]。《政典》[14]曰：‘先时[15]者杀无赦，不及时者杀无赦[16]。’”

注释

[1]圣有谟训，明征定保：谟，谋略。训，训诫。明，明白。征，验证、应验。保，安。定保，定安。

[2]先王克谨天戒，臣人克有常宪：克，能。谨，恭敬。天戒，上天的告诫。古人认为出现诸如日蚀、月食之类的天象即是对君王的警戒，或为天降灾祸的征兆。常宪，常规的法则、典章。

[3]百官修辅，厥后惟明明：修辅，即忠于职守，恪尽职责，辅佐君主。明明，明而又明，极其圣明。

[4]遒人以木铎徇于路：遒人，古代宣布政教法令的官员。木铎，即以铜为铃，以木作舌。徇，通“巡”，巡行。徇于路，即沿途巡行振鸣以引起百姓的注意，既宣布政令教化，又采风观俗。

[5]官师相规，工执艺事以谏：师，即众。官师，即众多官员。规，规谏，相规，即相互规劝。工，百工，这里指手工业的工匠艺人。全句意指工匠们以工艺技术之中蕴含的道理、法规来规劝、进谏。

[6]或：或，有，有人。

[7]惟时羲和，颠覆厥德：孔传：“颠覆言反倒。将陈羲和所犯，故先举孟春之令，犯令之诛。”

[8]沉乱于酒，畔官离次：沉，沉溺、沉湎。畔，通“叛”，悖逆。次，职位。

[9]俶扰天纪，遐弃厥司：俶，开始。扰，扰乱。遐，远。弃，废弃、荒怠。司，司掌的职务。

[10]乃季秋月朔，辰弗集于房：季秋，即秋天的最后一个月，是阴历九月。朔，每月初一。辰，太阳月亮相会。房，房宿，指太阳、月亮相会的地方。

[11]瞽奏鼓，啬夫驰，庶人走：瞽，本义指盲人，这里指乐官。啬夫，小臣，掌管布帛货币的官员。庶人，担任役事之人。

[12]尸：主管，掌理。

[13]昬迷于天象，以干先王之诛：先王之诛，即先王所制定的律法、典章。

[14]政典：孔传：“政典，夏后为政之典籍。若《周官》六卿之治典。”

[15]先时：早于时令节气。

[16]不及时者杀无赦：不及时，即没有赶上时令节气，晚于时令节气，违制失时都在诛杀的刑律之中。

译文

胤侯向众将士宣告：“啊！诸位将士们：圣人有谋略，有训诫，这些谋略训诫很明白地证明了可以安邦定国。先王能够谨慎地对待上天的警戒，臣下能够奉公守法，百官能够恪尽职守，辅佐君王，这样君主才能十分贤明。每年初春，宣布君主政教法令的官员，便沿途巡行，摇铃振鸣，宣布教化。诸位官员都相互规劝，工匠们则以技艺的法规规劝、进谏。倘若以上人等有不忠于职守、尽心进谏的，国家将按照律法对他们施加刑罚。”

“羲氏与和氏败坏先王的德教，耽溺酒乐、玩忽职守、背离职位，开始扰乱天时历法，远远地废弃了所负责的职务。于是，在农历九月初一，太阳和月亮相会之地偏离房宿，发生了日蚀，乐官击鼓、啬夫驰驱、庶人奔走，都为救助太阳而出力。羲氏、和氏身居官位司掌天地四时，却不理天时，不知发生了日蚀，昏乱迷惑不明天象，先王的政典规定：对于所定的历法比天时出现早的，应当诛杀不可赦免；对于所定的历法比天时出现较晚的，也应当诛杀不可赦免。”

“今予以尔有众，奉将天罚[1]。尔众士，同力王室[2]，尚弼予，钦承天子威命[3]！火炎昆冈，玉石俱焚[4]；天吏逸德，烈于猛火[5]。歼厥渠魁，胁从罔治[6]；旧染污俗，咸与惟新[7]。”

“呜呼！威克厥爱，允济[8]；爱克厥威，允罔功[9]。其尔众士，懋戒哉[10]！”

注释

[1]今予以尔有众，奉将天罚：奉，尊奉。将，行将、即将。天罚，上天的惩罚。

[2]尔众士，同力王室：尔众士，即你们众将士。同力，同心协力。王室，即帝王宗室，或代指朝廷。

[3]尚弼予，钦承天子威命：尚，庶几。弼，辅佐、辅助。

[4]火炎昆冈，玉石俱焚：昆冈，昆山，古代盛产美玉之地。冈，即山脊。

[5]天吏逸德，烈于猛火：天吏，即掌管天文历法的官员。逸德，过错、过失，过恶之德。

[6]歼厥渠魁，胁从罔治：歼，全部杀掉。渠，大。魁，首领、统帅。

[7]旧染污俗，咸与惟新：俗，习俗。与，允许，这里有赦免之意。咸与惟新，意指皆可赦免而允许改过自新。

[8]呜呼！威克厥爱，允济：威，威罚、威严。克，战胜。爱，这里指姑息纵容之意。意指倘若以威严的刑罚战胜姑息纵容的私惠，就能够成功。

[9]爱克厥威，允罔功：孔传：“以爱胜威，无以济众，信无功。”

[10]其尔众士，懋戒哉：懋，勉力。戒，戒惧、谨慎。

译文

“现在我统帅诸位将士们，奉行上天的惩罚。你们众将士要同心协力匡扶朝廷。希望能辅助我恭敬地秉承天子的威严敕命！熊熊烈火燃烧昆山山冈，美玉与顽石一起被焚烧。司掌天文历法的官员，其过失之恶比猛火都要剧烈。诛杀罪魁祸首羲氏、和氏，而对于被迫跟随作恶的从犯可以不予追究、惩治。对过去染上污秽习气的人，都准许他们弃恶从善、改过自新。”

“啊！倘若以威严的刑罚来克制姑息的私惠，就能够成功；倘若以纵容的私惠强过威严的刑罚，那就不能成功。你们诸位将士们，要勉力、谨慎戒惧啊！”

○ 自契至于成汤，八迁。汤始居亳，从先王居，作《帝告》，厘沃。

○ 胤征诸侯，葛伯不祀，汤始征之，作《胤征》。

○ 伊尹去亳适夏，既丑有夏，复归于亳。入自北门，乃遇汝鸠、汝方，作《汝鸠》、《汝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