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鸡犬不宁

【唐】柳宗元《柳河东集·捕蛇者说》

曩①与吾祖居者，今其室②十无一焉③。与吾父居者，今其室十无二三焉。与吾居十二年者，今其室十无四五焉。非死则④徙⑤尔⑥，而吾以捕蛇独存。

悍吏之来吾乡，叫嚣⑦乎东西，隳突⑧乎南北，哗然⑨而骇⑩者，虽⑪鸡狗不得宁焉。

吾恂恂⑫而起，视⑬其缶⑭，而吾蛇尚存，则弛然⑮而卧。

谨食⑯之⑰，时⑱而献焉。

退⑲而甘⑳食其土之有，以尽吾齿。

注释

①曩（nǎng）：以往，从前，过去。

②其室：他们的家。

③焉（yān）：表示肯定的语气。

④非……则……：不是……就是……

⑤徙：迁移，搬家。

⑥尔：语气词，常用在句末。

⑦叫嚣（xiāo）：大声叫嚷。

⑧隳（huī）突：骚扰。

⑨哗（huá）然：形容听到不好的言论或消息以后，人们议论纷纷、吵吵嚷嚷的样子。

⑩骇（hài）：使人害怕。

⑪虽：即使。

⑫恂（xún）恂：小心谨慎、提心吊胆的样子。

⑬视：看。

⑭缶（fǒu）：古代一种肚大口小的瓦器。

⑮弛然：放心的样子。

⑯食（sì）：喂养，饲养。

⑰之：指代蛇。

⑱时：到（规定献蛇的）时候。

⑲退：回来。

⑳甘：津津有味地。

有：生产出来的东西。

齿：年龄。

故事

这一篇我们要讲的是“鸡犬不宁”。先说说这个故事的背景：古时候的永州有种很奇特的蛇，这种蛇是黑色的，身上还有白色的花纹，它有剧毒，草木只要被它碰过，马上就会枯萎而死。

这种蛇虽然有剧毒，但可以作为药材使用，对很多病都有奇效，所以皇帝就下令，谁能抓到这种蛇，就可以用蛇来抵他的赋税。赋税，就是每户人家要定期上缴国家的费用。因为赋税很重，所以大家都愿意去捕蛇。

有一个姓蒋的人，三代都捕蛇，他就跟别人讲他自己的故事：

“这个地方的赋税实在太重了。以前跟我爷爷同住在这里的，现在十户当中剩不下一户了；和我父亲同住在这里的，现在十户当中只有不到两三户了；和我同住在这里十二年的，现在十户当中也只有不到四五户了。那些人家不是死了就是搬走了，可是我靠捕蛇活了下来。”

几个数字，立刻勾勒出他的祖辈、父辈以及他自己正在经历的悲惨生活。他继续说道：

“那些当官的，一个比一个凶，没事儿就跑到这儿嚷嚷，骚扰我们，别说是人了，就算鸡和狗都得不到安宁。

“我呢，一听到他们在外面喊，就小心翼翼地起床，去看看我放蛇的陶罐，亲眼看到蛇还在，才敢放心地继续睡觉。不得不说，这日子过得太憋屈了！可是也没办法呀。

“我小心地喂养着蛇，到了官府征收蛇的日子，就把它交出去。无税一身轻，没有了赋税，我终于可以安心过日子，开开心心地吃着田里种出来的食物，就这样度完这一生。”

听完捕蛇人的故事，你是不是觉得他很惨呢？在那时候，老百姓要活下来真是不容易呀，相比之下，我们现代人的生活，可真是太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