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章 伴随羞耻心
我在陈燃身边转悠了快一个月了,准确的说是死缠烂打,可这个老师常挂嘴边的三好学生,同学口中的五好男神,就像是根冰棍儿似的,整天用那张冷若冰霜的但实在美貌的脸,对我进行冷漠攻击。
可是,如果不能一直对我好,为什么要招惹我,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给我一丁点被在意的感觉,导致我为了那一点点的好,而贪婪地想要再次感受更多,那时那刻那样的心动。
原本的我是胆怯懦弱的,没能保护母亲,也没能保护自己,从没想过主动争取,也不敢奢求获得,将自卑筑成一个坚硬的壳,渴望着有一天有一个人能礼貌地敲敲门,问我在不在,要不要一起玩。
是陈燃的言行举止影响了我,他写题思考时的认真,球场上挥洒汗水时的拼尽全力,与人交往时的不卑不亢,这些良好的品行,都指引着我,对自己的一言一行产生思考,是否合乎情理。
是他让我变得勇敢、变得坚定,变得能正视自己的需要,会表达、会反抗,敢于去追寻自己想要的东西。
最近,我也交到了一个新朋友,蓝心月。
她在一片流言中坚定地维护我,我甚至从没和她说过话。
她一点也不了解我,就自作主张地向我释放了善意,我心中的柔软霎时被击中了,我想,我大概能拥有友情了。
待在她身边,我会感到安心。
她的乐观让我对这个世界开始有了探索的欲望,她敢想敢做,行动派的她有时会拉着我做出一些出乎人意料的举动,但好像只要和她在一起,世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无论做什么事,都不用在意旁人的眼光。
她的语言大胆,那些只在书上看到过的思想,就那样,轻而易举地表达出来了,像发光的羽毛。
我很崇拜蓝心月。
我毫无保留地向她诉说着我的全部,包括我对陈燃那不明不白的心思。
她第一次沉思那么久。
我们之间也是第一次,有那样安静的时候,就只是坐着,看着远处的夕阳落下。
她给我出了主意。
今天下午是陈燃的篮球赛,我先给他送水,再悄悄表明心意。
可是在那样吵闹的地方,不知怎的,我竟然睡着了。
一觉醒来,这副身体就不属于自己了。
我能思考,却无法控制这副身体。
这副身体它现在属于另一个人。
但她好像不是故意的。
算了,既然她能来,应该也能离开吧,虽然她看起来有点不靠谱,呆呆的。
正好这几天那个男人出差回来了,我不想回家,不想见到他。
他是我生理意义上的父亲,可他是个十足的伪君子,一个道貌岸然的禽兽。
他在外总是保持着勤勉上进,热爱工作,一个好丈夫,好父亲的形象。
实际上,他总是喝酒,喝醉了就摔东西,打我妈。
妈妈总是把我锁在房间里,嘱咐我不要开门。
我总是忍着,一边哭,一边忍着,不发出一点声音,我很乖。
待到第二天他酒醒后,又会下跪,求我妈原谅,他算准了我妈会心软。
我痛恨这样的关系。
我原本以为会一直过着这样昏暗的日子,直到徐树出现了。
开学军训时,我因为中暑,被同学送到了医务室,在那里,我第一次见到徐树,学校的校医老师。
他一点都不像传闻中那样可怕。
传闻任何学生去医务室,他都会用又粗又大的针头,毫不留情地扎进血管里,保准吓得百病全消,乖乖重新回到学习机器的位置上继续刷题。
在那时的我看来,虽然他不苟言笑,可是长相和气质却是极好的。
俊朗的眉眼,高耸的鼻梁,却有着清秀的嘴唇,皮肤很白,大概是不怎么待在阳光下吧。
我躺在病床上,欣赏着他俊美的面容。
窗外悠长的蝉鸣,吵嚷的操场,哨声,说话声,谈笑声,运动鞋与跑道的摩擦声,羽毛球落到草坪上,篮球与篮筐的碰撞声,而我的心,那时却无比宁静。
他的声音也是极好听的。
言语间,他能毫不费力地看穿我的心思,我也知道,这只是因为他年长些,可我就是那样轻易地上钩了。
刚开始是关心我,三言两语的温柔,游刃有余地靠近,不经意的触碰,这一切都让我的心狂跳不止,夜里辗转难眠。
然后是占据与控制。
我第一次月考成绩不理想,他竟然关上门,从柜子里拿出了一把戒尺,板着脸,冷酷地叫我伸出手来,语气中带着威严与不容质疑。
我的身体竟像是被控制了一般,自觉地伸出了手。
徐树老师一边打我的手心,一边严厉地批评我。
他那骨节分明的手比戒尺更加冷峻,戒尺在掌心起起落落,打得并不太重,却让我羞红了脸,眼里噙满了泪水。
我见他眉眼认真,心中不解,却也愿意存在这样的关系,因为这会让我感受到年长者的关心与在意,以及指引,这大概也是我所需要的。
后来,他开始辅导起我的作业,我的成绩也有在提升。
每次体育课自由活动的时间里,我都在医务室,一边写作业,一边听着窗外,上一个季节留下的,最后的蝉鸣,和操场上的欢声笑语。
我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是陈燃敲的门,是陈燃救了我。
我想和陈燃多亲近些,成为朋友。
可现在这副身体已经不属于我了。
没想到,神明居然真的听到了我的祈祷。
上周末,我陪外婆去庙里上香。
天上飘着鹅毛细雨,庙里人很少,只有庭间挂满红色丝带,写满愿望的树,安然伫立在雾气朦胧中。
风也招摇,牵动着丝带,将人们心底的愿望一一袒露,唯有堂间氤氲的香火气给人以庄严肃穆的安稳。
听说,这庙是极其灵的。
往常,我也是不信这些的。
只是想着,来都来了,便也捐了香火钱。
那女僧人引我到神像前。
我不知道如何行礼跪拜才得体。
可是当我跪下那一刻,我的身体好像便明白了我的意图,以最虔诚的姿态向神明行礼。
我向神明祈求,逃离这个世界,用什么交换都行。
那时的我,也还未曾拥有友情,只是对这个世界心灰意冷,好像没有什么值得我眷恋的。
原本只是想短暂地逃避,求个心里安慰,没想到如今竟梦想成真了。
刚开始我还能和占据我身体的人对话,渐渐的,我好像脱离了现实世界,进入了另一个空间。
与此同时,我也占据着另一副身体。
只是,我控制不了这副身体,而是依附于这副身体。
这副身体在做的事,也很令人费解,一直在搬运土豆,从一个房间,搬到另一个房间,不知要搬到何时为止。
我还能回去吗。
难道神明真的和我做了交易,那是用我的什么来交换的呢。
我真的想逃离这个世界吗。
可我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完成。
现在的我,好像对这个世界有了眷恋。
那些我未曾感受和体验过的世间万物,我是那样的心驰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