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番外：大学篇章（六）

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戚文谦白皙洁净的肌肤滚落，他长睫浸湿，泣泪如雨。

韩筱筱万万没想到，一直以来在自己心中做任何事游刃有余，对他感情最亲密的母亲过世也没有在自己面前掉眼泪的戚文谦。

此刻竟然不会在自己面前，抱着自己哭得这么失态，这么伤心。

大学女生宿舍自古以来就是众多情侣分别，接吻的神圣之地。

很多男生都会选择送完女朋友回宿舍后，以抱着吻别的姿势结束这一天。

大多数的路人包括韩筱筱，早已经对在宿舍楼下情侣发生任何事情，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此刻戚文谦抱着自己边哭边口齿不清，断断续续的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求自己别分手呢。

旁人异样试探的眼光，以及自己第一次见戚文谦哭得这么伤心，这实在是令韩筱筱有些招架不住。

她原本还觉得没什么事，还能笑着安慰，一边眼神暗示盛焰先回寝，一边不得不为路人怪异的眼神所感到如芒在背。

“戚文谦，我真的没什么事儿，没大碍，要不我们在边上说……”

她尴尬的强行想推开，拉着戚文谦缓缓拐向墙角，不料他最后彻底腿一软，跪伏在她腹，边哭边说，泣不成声之中彻底失控。

在听清楚戚文谦浸透眼泪，话不成调的话语后，韩筱筱肃然什么也笑不出来了。

“当时在手机里……你突然没有声音——我，我，我真的觉得天塌了……真的，韩筱筱，当初知道我妈妈得癌症时，我都没有这么崩溃，害怕……”

“她忌日就在前几天，我还后悔学习太忙了，一时间忘了没有回来……结果，结果就在她忌日后两天听到了你……你的消息——”

戚文谦终于松开手抬头仰视她，透明闪烁的泪珠从他眼里夺眶而出，他哭得双目通红，跪伏在自己脚边抱着她的上腹。

韩筱筱从来没有见过戚文谦在自己面前哭过。

那年4月她一直安慰、陪伴在旁哄着心情低落的戚文谦，他受了那么大的打击，除了因高烧疲惫引发的心情不好，对自己和迟昭涵面前发脾气，但是再怎么样戚文谦也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掉过眼泪，失态、尤其是哭成这个样子。

她轻柔的触摸戚文谦发肿的眼眶，一股难以名状的心痛，从她心底深处翻而出，千言万语想要安慰的话全部卡壳，无法言说。

“戚文谦……你别哭了，你哭得我难受……”泪气攀上她的眼底，韩筱筱再也没有心思在乎旁人的眼神、尴尬在乎颜面之类，她紧紧闭上眼睛，试图将一路狂奔而来腿软的戚文谦紧紧拉起来，拥在怀中。

“对不起，我不过那几杯奶茶就好的……我应该早点来的，在医院遇到太多的人，耽误了太多……对不起……”

韩筱筱心中满是难以言喻的疼惜与自责，不敢想象戚文谦手机关机后，来自己学校一路上独自承受的是这种心情。

他一直抽噎得抱着的她，痛哭失声倾诉了许久，似乎直到所有的情绪全部发泄完了，在韩筱筱一遍一遍的语音安慰以及抚摸的温暖，他渐渐的止住抽泣。

力气似乎缓缓地支撑他站起，戚文谦扶着墙颤抖地起身，目光涣散的拥住她，声音极其低的说：

“你要有事，我绝对不会独活的……”

“什么？”

韩筱筱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头脑朦胧且恍惚，抬头茫然：“戚文谦，你说什么？”

“你要说是你要死了，我绝对会自杀陪你，韩筱筱，我说真的——”

他脸色很苍白，瞳色在阴暗的墙角显得极深，明明应该是情绪在哭过发泄之后，平静了不少的，可是他略微沙哑的嗓音带着轻颤，说出的话语透露着丝丝诡异和恐怖，并且异常郑重。

“戚文谦——”

韩筱筱原本难过要落未落的泪被气得憋回去，她万万没想到会戚文谦情绪整顿后会说出这样悲观的话。

她气极，佯装想扇给他轻轻一耳光，让他不要说这种晦气的话，不料自己巴掌还没有碰到呢，一行清泪已经缓缓的从他哭得泪痕斑驳的苍白脸颊上滑过，他似乎屏蔽了一切声音，自顾自的又把韩筱筱低下身子抱起。

他一字一句，声音十分低哑但又很清晰：“韩筱筱，我说真的，我只有你了……”

戚文谦刚刚恢复体力的腿又支撑不住，瘫软了。

彻底被韩筱筱哄好后，戚文谦终于可以冷静下来，平复情绪，乖乖地坐在韩筱筱宿舍楼下的台阶上等她。

原本还有洁癖的他向韩筱筱低声吐槽过，嫌弃被人踩了一万遍的台阶脏。

韩筱筱尿急急着上宿舍楼，临走之前她轻飘飘来了一句，嫌脏你还不如看一下你的膝盖。

戚文谦低头，看着自己脏兮兮的膝盖裤腿，索性自暴自弃的坐下。

可以说从下午韩筱筱电话猝然挂断开始，戚文谦心里紧绷的那根弦就没有断过。

他强迫自己有条不紊的找身份证地铁卡，坐出租车去高铁站，候车，拜托时燊安，然后通过五一假期候补上来的站票上高铁。

一切行动完全就是他素来冷静所经历的大风大浪惯了，趁着理智还在线，逼迫自己安排进行的。

然后一直直到他来到江城，手机里依旧无人回应自己，他打他们的电话打到手机关机。

看着手机卡顿最后直到关机。

他一个人在陌生的道路街头的大都市里慢慢俯下身，蹲下。

彻底的情绪崩溃，大脑飞速运转，不由自主的把韩筱筱的事件往简汐发生过的身上代入。

没有手机，不知道导航找不到韩筱筱所在哪个医院，戚文谦乘着去往韩筱筱学校的地铁上，全程身体僵硬，无法运转的大脑不断的循环播放着：

韩筱筱死了我怎么办？韩筱筱死了我怎么办？韩筱筱死了我怎么办？……

这恐怖的催命咒一直高悬在戚文谦头顶，他无措的守在韩筱筱宿舍楼楼下。

由一开始的焦躁不安来回踱步，再到后来的随时随地四处观望，抓住任何与韩筱筱有相似元素的女生身形。

期间他万分后悔自己没有给手机充满电，麻烦了时燊安也对一切一无所知，自己又不认识韩筱筱任何一个室友，找到了她室友也可以与韩筱筱取得联系。

戚文谦一直走到最后双腿都筋疲力尽腿脚几近抽搐，才心如死灰的蹲在暗处，在树林中观察下课铃打响，回到宿舍来来往往的人群。

然后他在夕阳浅浅的照射下，一阵微风抚过之中，他在自己高度近视的视线里看到了一位粉发被吹乱的小个子女生。

“若不是刚烫完头发，这理发师叮嘱不能扎起会塑形，我挺想用橡皮筋的——”

戚文谦听到那句万分熟悉的声音和旁人说话，一个女生染着一头极浅的淡粉色头发，长发卷起披在肩处。

粉色褶皱蓬蓬裙和她蓬松的发尾搭配得相得益彰，她在粉黄交叉渐变色的夕阳下舒缓的用手扎着头发埋怨。

戚文谦愣愣的，迟缓着走近。

距离太远，她有些陌生，戚文谦总是怀疑自己又认错了人。

当距离足够近，看清是韩筱筱，就是她时。

酝酿了一下午的眼泪突然就迅速决堤，泪珠悄然滚落，然后他迅速理智掉线，迫不及待的上前拥抱她。

“好了好了，不哭了吧？——破坏一下气氛，护士叮嘱我多喝水，排出咖啡因，我喝了两瓶矿泉水，现在要憋死了。”韩筱筱掏出纸巾哄好他后，亲了又亲止住了戚文谦的泪水，然后立马转移话题。

“我要去寝室上厕所了，我受不了了，等我一会~”

韩筱筱情绪调整恢复得很快，让戚文谦在楼下等她。

戚文谦脑子还是一团浆糊，根本无法思索，他说什么就做什么，继续开启他今天早已习惯了的等待。

原来她浅色头发这么好看，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筱筱，也不知道漂了这么层伤不伤头皮。

他在女生楼下撑着头坐在台阶上，没想到等来了韩筱筱拎着大行李箱下来的声音。

“哎哟，重死了——”韩筱筱拖着行李箱哐哐哐的下楼，她对着再次木纳的戚文谦拍掌吸引其注意力。

“当当——”她亮出手机里早已买好江城去往金陵的高铁票，得意的挥了挥，“早就准备好了，想不到你还来了，我们五一去金陵吧！就我们俩。”韩筱筱兴冲冲的说道，笑着把充电宝递给他。

“呃——”戚文谦愣在原地，哭锈的脑袋还没有那么快就能接受现在的情况，“那个……五一的票好像全部抢完，售罄了，我还想今晚去桂花街凑合一下呢……”

“好了，一起去啊，正好桂花街离火车站近，晚上等候补明天去呗！”韩筱筱目光炯炯，万分期待。

去往桂花街的路上，比起戚文谦还没有从刚才的大悲情绪里调整过来，韩筱筱一直在幻想他们的金陵之旅该将会如何进行？

我看小粉书上面介绍金陵哪些景点在一条路线的，还有金陵的小吃特产，最重要的是……

我们怎么住酒店呢？是双人床还是大床房……韩筱筱目光缓缓的看向戚文谦。

他刚才哭得厉害，眼眶眼角以及鼻头都是哭成淡粉色了，这次他的发型依旧是韩筱筱最熟悉的齐刘海低垂的乖顺模样。

真可爱，戚文谦感觉到自己被注视，懵懵的抬头，韩筱筱咪咪一笑。

啊，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我可得要好好活着了，真想不出戚文谦会说出自己死了，要做出一起殉情的话。

想起这句话，韩筱筱还是感觉心底一瞬间翻起五味杂陈，不知是何情感。

我究竟是气愤、懊恼还是感到无语幼稚，或者说是可笑呢？

韩筱筱仰头阖眼，桂花街的地铁口就要到了。

“韩筱筱，我说真的，我只有你了……”

戚文谦的那一句话让韩筱筱深刻清楚的明白，他说的字字如实。

他爱的人不多，母亲简汐过世。

他确实只有自己了。

韩筱筱从下高铁后就全程搂紧戚文谦的手臂，说什么也不撒开。

夜晚铺床时，她好奇观望，戚文谦还是默默自觉的铺两张床，根本就没有她所想的歪心思。

是因为今天刚去过他妈妈的墓地祭拜过，没有心情吗？

韩筱筱给自己刚烫完的头发上弹力素，她把头发揉卷，散开吹干。

躺在床上，因为今天遇见太多人，发生太多事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她决定神经兮兮的顶着薄被悄悄拧开戚文谦的房门偷看他睡着了没有。

未曾想，戚文谦床榻前亮起的是一片微弱的光芒。

明早8:00候补的高铁票，7点不到就要早起，一向早睡规律的他竟然12点多还没睡。

“你在干嘛……”戚文谦放下手机，韩筱筱顶着被子蹑手蹑脚拧门，房门徐徐展开，她原本只想眼看他一眼，想不到他没睡，动作被一览无余。

韩筱筱站起，既然被发现了那就不躲躲藏藏了，她披着被子的超级英雄一般大鹏展翅的跳进戚文谦的床上。

“你得感谢我的床是柔软有弹性的，如果是木板的话，你可能又要再次进一次医院。”

对比于韩筱筱满心欢喜的打打闹闹，戚文谦竟然全程显得有些冷淡。

他身上月白色丝绸睡衣在幽暗的房间里泛着浅浅的蓝色光泽，淡香的头发刚吹干不久，戚文谦手肘上身半依在枕旁，嘴上开玩笑，表情却很冷漠，眼里情绪又迷失在黑夜里，让原本嬉戏打闹的韩筱筱逐渐失去了玩闹的兴趣。

“怎么了，我想看看你睡了没有，影响到你玩手机了？你刚刚在看什么？”韩筱筱决定挑起气氛，装作要查岗一般去抢戚文谦的手机。

“没什么。”戚文谦争都没有争一下，手机就被韩筱筱轻而易举的抢走，对于隐私即将被查看，可他竟然表现得毫不在意。

戚文谦唯一所做的就是当即立断的搂住韩筱筱的腰，依旧是熟悉的把头和脸埋进她怀里的动作。

“哟？”

韩筱筱挑眉以为她抓住了戚文谦的软肋，想靠撒娇吸引自己注意力，不准对手机进一步的动作。

小时候每次被母上大人查看手机，韩筱筱可谓每回都被吓得魂飞魄散，因此她基本不能接受任何人能碰她手机。

她手机里能有什么秘密，基本上只有她自己和李胜男知道了。

“密码多少？我忘了。”她洋洋得意的唤醒戚文谦的手机，对于手机壁纸是自己的照片，很满意戚文谦遵守男德用手机宣告自己有女朋友，给予她很强的安全感。

“你生日。”戚文谦依旧全程不管不顾，声音从被窝里闷闷的传出来，一直就把头埋进她怀里用头发蹭蹭。

韩筱筱输入密码，问戚文谦在看什么？他不回应，按照自己的思路，她以为戚文谦是在看小 yellow书小影片什么的，不好意思说。

拿手机问密码都这么轻轻松松，韩筱筱更是疑惑了，正在思索究竟是什么是？

没想到输入密码正确的手机开启的须臾之间——自己被相机记录下数不清的视频照片映入眼帘。

每一张都是在自己同意的情况下拍的，韩筱筱沉默了，缓缓滑动，她通过戚文谦的视角看到了自己都快忘记的过去时光的点点滴滴。

“原来你在看我们的照片……”韩筱筱再一次因为自己的龌龊的思想想给自己一耳光，她深叹一口气，把身上的被子扎紧，躺在枕头上继续看他的照片。

戚文谦半张脸全程埋在韩筱筱的颈窝里，淡色的光芒照亮他有些颓废没那么有光泽感的双眸。

他刚才已经看过了，此刻他最想做的事就是越过二人被子之间的隔阂，又像八爪鱼一般粘在韩筱筱身上。

刚才睡前睡不着，翻看照片是想再次确认他们的过去。

如今心爱的人就在枕旁，还看什么照片呢？

戚文谦嗅着韩筱筱身上理发店特有的浓郁香味，满足于她身上暖暖的体温。

很好……

歪着头睡觉泪腺被压迫，难免会刺激出生理性的泪水，戚文谦躺着的时候眨巴眨巴眼睛，刚哭过没多久的酸涩眼球，止不住的沁出酸涩泪水。

戚文谦的手机干净的不像话，一个游戏软件都没有，微信里也没有其他的多余的聊天人员，看着微信占有的内存最大，其实最大的消耗就是微信读书。

“你这是又哭了吗？”

韩筱筱放下手机询问道，挤进戚文谦的怀抱，也学着他常做的行为蹭了蹭他的颈脖。

“眼球压到了生理期泪水，别蹭我了，好痒——”戚文谦被逗笑了，笑着躲开。

临睡前，他拉住韩筱筱的手，不要她回自己房间。

“别走了，陪陪我嘛……”

韩筱筱终于有些害羞，扭扭捏捏的盖好被子，躺下。

她今日实在是很累，躺在床上躺一会儿就呼吸平稳，进入梦乡。

戚文谦依然是习惯性的入睡困难，他顶着被子缓缓的靠近，在韩筱筱不老实的睡相，翻身时转头的瞬间，他装作很不经意的枕在枕头上，仿佛是恰到好处的巧合，轻巧的与她的双唇相触，留下一吻。

他睡不着，侧睡在床边用含情脉脉的眼神把韩筱筱的睡颜不嫌烦的看了又看，最后给她抓紧打乱的被子，睡意终于惺忪时。

“筱筱，我真的很爱你……”他临睡之前忍不住轻轻咬了一口她温热的耳垂，伏在韩筱筱耳畔轻轻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