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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瘴”:作为想象“他者”的边陲意向
1174年(南宋淳熙元年),文学家范成大在担任了两年广西经略安抚使后,离开桂林前往四川成都赴任,在途中他留下了这样一首诗:
回看瘴岭已无忧,尚有严关限北州。
裹饭长歌关外去,车如飞电马如流。
在这首诗里,我们似乎可以看到范成大“逃离”时的情景,体会到他“劫后余生”如释重负的感受,车马固然不会如电如流,只是他的心在飞去罢了。能够从被喻为“瘴乡”的广西全身而退,再回望“瘴岭”时,自然“无忧”了,那种欣喜若狂的心情自不待言。也许此时他还想起了那日来桂之前与亲人临别时的情景:
二十八日,陆行,发余杭。与吴之兄弟妹侄及亲戚远送者别。皆曰:君今过岭入厉土,何从数得安否问?此别是非常时比。或曰:君纵归,恐染瘴,必老且病矣,亦有御瘴药否?其言悲焉,泣且遮道,不肯令肩舆遂行。又新与老乳母作生死诀,一段凄怆,使文通复得梦笔作后赋,亦不能状也。
如此离别的景象仿佛犯人上刑场的悲惨,哪里有为官一方的风光,这一别真是宛若隔世。因而也就不难理解白居易《新丰折臂翁》中的主人公因害怕云南的瘴气,为躲避兵役而断臂自残的惨剧了。
从历史上来看,范成大与白居易不过是经历或闻见“瘴”之厉害的极少数,只是他们用笔墨记录下了一些文字,为我们掌握当时的社会情境提供了宝贵的素材。然而令人诧异的是,“瘴”到底为何物,会引发作为封疆大吏位高权重的范成大的恐惧以及新丰老翁的自残?
其实这是一个相当复杂的问题,包含着多重意蕴,既有自然环境的因素,也有中医病理学的认识,更有人们所刻意赋予的文化内涵。我们只有将这一问题置于广泛的历史和文化脉络中,才能理解“瘴”及其背后所构织的强大观念形态的影响。或许可以从古人对瘴的各种描述中寻找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