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夜行
萧毅然慢慢地骑着车，从坡下上来。后面跟着肖洋，手扶着大鼓。
萧毅然依旧的好心情。依旧在分享着今晚的收获。
肖洋沉默地听着，时不时表示赞同或不认可。
等他俩上来的时候，林曦脸上的泪痕已经被风干了。不擦也没人看出来。
她一直隐藏地很好。脸上很少会出现她内心隐秘的情绪。
凌巍笑着和他俩说，“我送程婧先回去了。你们放完东西也早点回来吧。我在家里等你们。”
萧毅然点头应了：“嗯，你先去吧。注意安全。”
视线从他俩身上移到林曦身上。
“林英子……我们走了。”
林曦抬步往左，没有回答。
她现在只想一个人走一走。不想再和任何人说话。她现在需要散散心，排解排解现在心里，那些还剩下什么的乱七八糟的情绪，她知道自己不能再面对他了。
听着自行车的声音，她知道，他们在渐行渐远，背道而驰。
后面跟上来了萧毅然和肖洋。
肖洋揣着兜跟从后面跟上和她并排着走。
萧毅然骑着龟速一样的电动车，在不远处扭来扭去的。
“哟……怎么了，小妞为什么看起来心情不佳的样子。”
“……”
“不至于吧，是因为没告诉你答案吗？”
这个点莫名地刺到她了。
本来还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的林曦，突然很烦躁。停住脚步，侧身冲他喊了一句：“谁稀罕你的答案，你可以一辈子不要告诉我答案。我半点都不在乎。”
连林曦自己都听出来了，这句呐喊里带着多少委屈和激动。
原本风干的泪痕，又开始湿润起来。
她转头往身后望去。
那条长长的路，已经没有自行车的影子了。
又像消失在了高考那一天一样，眨眼之间，和所有人各奔东西，没有准备好的离开，没有互道珍重，没有月台送别。
小小的人，被大大的吉他盒压着，蹲在路沿上，无缘无故地流起泪来，毫无形象，似是丢失了最珍贵宝物的小孩。
可她不是小孩，她不能肆无忌惮地撒野。
她只是，倔强地流着泪，抽噎着，咬着唇控制自己不能哭出声来。
像只独自疗伤的幼兽。
或许她隐藏的没有想象中那么好。那些特别的感情，起码萧毅然看懂了。
他也来脾气了，狠狠地说：“你就敢跟我这么喊，有本事找他去啊。”
林曦压紧着一口气，从地上窜起来，一脚踏在马路沿上，一脚踩在他车上，正好跟坐在车上的萧毅然平视：“你什么意思？”
浑身冒着一股，大有他如果胡说就直接翻车的流氓气。
眸子鼓着一汪晶莹透亮的泪珠。冷不丁把萧毅然想说的狠话都淹没了。
只能从鼻子出了口粗气，闷闷地说：“冠军冠军，是冠军好了吧。满意了吗，这个答案！”
刚刚要炸毛的藏獒，突然像撒了气的雪纳瑞。嘟囔着。
“世上有那么多未解之谜，很多事，是没有答案的。或许，有些问题，根本不需要答案。”
没想到，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的萧毅然，从他嘴里能听到这种话。
“天不早了，如果你哭完了，咱们早点回去吧。”
肖洋在旁边，看着他们猜谜般地说着些似是而非的话，插不进去也就只有打断了。
从刚一认识，林曦和萧毅然之间，好像就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如果不是听他们说起，实在不知道，原来看起来亲密无间的萧毅然也有没对他说过的隐秘。
只不过，那些。跟他没有关系，所以，他没必要知道，嗯，是的，不需要知道。
说完还催了声：“还哭吗？最多可以再等两分钟，一会儿校门关了该出不去了。”
一打岔，林曦的脸上。顿时变得五颜六色，好看极了。
转头就走。
直到出了校门都没有理他们。到了第一个岔路口。
气冲冲的林曦就被肖洋拉住了胳膊。“器材室到了，右边”
倒吸一口凉气。
那边不就只有那间，藏在那儿看贺卡的小房间吗？
记得那时候是长年锁着的，没有人用啊。
每次路过都会冒冷汗的路口？确定要进去？林曦很想问。
一条长长林荫道，尽头就是那个小矮屋。路旁没有路灯。只有小电驴的探照灯，一束强光照着。
周末的夜晚，校园周围也冷清了。
“这是什么器材室？我怎么不知道？”林曦好奇地问。
此时换成了她拉着肖洋的衣袖，抖抖索索没有骨气地贴在他身后。
这地方，话说不是一般的冷清啊。
大晚上的。
感觉后背发冷，不是好现象啊。
“胆小鬼”
萧毅然在车上无情地耻笑了她一番。
“你给我闭嘴，你个冠军！”
林曦唇动齿不动地回他一句。又不敢大声对他喊，只能小声地憋着。
不理会他俩的斗嘴。肖洋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借着车灯，三两下就挑出了一支小小的，捏在手上。
就算衣袖上挂着一个累赘，丝毫没有影响他开锁的速度。
吱呀一声，利索地推开门。
然后领着她进去，在门后摸了摸，嘀嗒一声，把灯开了。
两人往门口移的一步，正好给萧毅然让开了一条道，直接可以开车进去。
灯亮之后，驱散了黑暗。林曦的胆子又回来了点，但不是很多。毕竟角角落落，还是有些未知的黑暗。
好奇地往四周打量着。一步不敢移动。
这确实是一个器材室，因为地上摆着有很多器材。
有音乐器材，比如两幅架子鼓，一架钢琴，还有两张更大的鼓，直径约1.1米的样子，还有三张小鼓，比那大的稍微小一圈。一个纸箱子装着几支敲鼓的棒槌，上面绑着一方红绸；还有几个擦，东倒西歪地堆着等等。
也有体育器材。一大网篮球，零星几颗足球。一个大箱子里装着很多的羽毛球拍。一个长方形盒子画着羽毛球，开口出被撕碎了一角，露出一根羽毛。还有很多
乒乓球，跳绳，毽子等。
有一面墙上，装着一大面墙的镜子，另外两面墙中间横着很多圆柱形的长栏杆，看起来，这里，曾经是一间舞蹈室。
荒废很久了舞蹈室。
斑驳的墙面，掉了很多白灰。
屋子还是瓦盖的顶的，露着风。四角的檐上还挂着很多蛛网。寒风一吹，晃呀晃的。
站在屋子中间，面对着镜子。可以看见背后的墙上一副巨像，不过看不出具体的样子。
巨像的旁边，竖折着几位石膏头像。断臂维纳斯和大卫等等。
林曦心里不由得发毛。虽然肖洋他们也在她不远的身后，抬着鼓。
可是她仿佛看不见似的，就像恐怖片的主角，只要静静地盯着镜子看。必然有邪恶会出现。
下一个瞬间，她的脑海就浮现了一个红衣长发的魅影，从她站着的身后，慢慢往上飘起来，出现在镜子中间。
突然……
林曦感觉她好像看到了那个红影从镜子里，直直地向她飘过来，可怕极了。
偏偏这个时候，萧毅然偷偷跑到她身后，大喊了一声：“鬼啊……”
吓的林曦一蹦三尺高，边跑边喊：“啊……救命啊……”
在蹦到门口的时候，捞到一根救命稻草，死死不敢松手。
本来肖洋要伸手去锁门，被萧毅然一喊，也转身一看。
就看见林曦披散着头发，张牙舞爪地冲过抱过来。
紧紧地抱了他个满怀。
再细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萧毅然把她签字笔拔下来了。
边哭边喊：“救命啊…鬼来咬我啦……呜呜呜呜呜呜呜…”
死死地抱住，怎么拉都拉不动。
嘴里一直惨兮兮地求救。
萧毅然拿着笔，一看这种情况，脸色也有点不太好，此时也知道自己，玩笑开的太大了。
想了想，还是走过去拎他的吉他。想把她扯出来，“林曦，没事的，你起来看看，一支笔而已，这是你头上的签字笔吧？”
可是他只是把吉他从她背上拔下来了。人依旧挂在肖洋身上，浑身哆嗦着。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她更是被吓得撕心裂肺地尖叫，“啊……鬼啊……真的咬我头啦……好痛……啊……不要过来，快…呜呜呜……跑…呜呜呜呜……”
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说还不够，还就要推怀里的人往门外走。
他俩这算是明白了。
她是真被吓到了。
无奈肖洋只好把手里钥匙仍给萧毅然。
“我先带她出去。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扶着她的肩，两人相拥着离开了小矮屋。
出来以后，不住地轻拍，缓解她害怕的情绪：“没事了，林曦，别害怕。”
“呜呜……它咬我……”
“别害怕，林曦，我是肖洋。听见了吗？我们出来了。”
“呜呜呜……快离开这里……呜呜……”
“好……等锁好门，我们就骑车离开这里。”
“我害怕……”
“别怕了。我在呢。”
“呜呜……可不可以……呜呜……还是好怕……”
肖洋想了想，没有照她说的做，而是把她的双手从他身上牵下来，然后边说边引着她双手交叉在胸前，做蝴蝶抱的姿势：“林曦，相信我，听我的。”
然后让她转身，也用蝴蝶抱的姿势把她搂在怀里。
他说：“这个，叫蝴蝶抱，像这样，交叉双臂放在胸前，双手指尖可以触到锁骨和肩膀之间，闭上眼睛。
你现在，想象成蝴蝶的双翼，像蝴蝶扇动翅膀一样，缓慢有节奏地交替摆动双手，轻轻交替拍打左右两侧肩膀。像这样……”
握着林曦的手，教她交替轻拍她两侧肩膀。
“做的好，然后跟着我，深呼吸，将注意力放在我声音上，然后重复我的话，懂了吗？回答我，懂还是不懂。”
“呜呜……懂了……”
“我是林曦。”
“我……是……林曦……”
“我很安全。”
“我很……很安全……”
“我和肖洋在一起。”
“我……和…肖洋在一起。”
“我很安全。”
“我很……安全”
“天上有月亮。”
“天上…有月亮。”
“月亮下面有青云。”
“月亮下面…有青云。”
“青云下面有村庄。”
“青云下面有…村庄。”
“村庄旁边有大树。”
“村庄……面有大树。”
“大树枝头有鸟窝。”
“大树枝头有鸟窝。”
“鸟儿安静睡着了。”
“鸟儿安静睡着了。”
看着她渐渐平静下来。接着轻声在她耳边说：“跟着我，深呼吸～”
吸气～呼气～
“再重复两次。”
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好一点了吗？”
萧毅然已经把车开出来了。林曦感觉有些许光透进她的眼帘。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光亮的存在。
缓缓地睁开眼。
灯光把眼前侧身看她的人照亮了。
安心极了。
林曦松了一口气，总算能好好说话了。但是还是颤抖：“呼～吓死我～刚刚太可怕了。”
“你看到了什么？”肖洋引着她，说出自己的恐惧。
“我看见，一个人，长长的头发，穿着红红的长裙子，破破烂烂地，从我旁边地上钻出来，还从镜子里朝我飞过来咬我。”
“现在你安全了，对吗？”
点点头，晃落几滴眼泪：“嗯嗯…安全。安全了。”
“那只是你想象出来的，不是真的。不要自己吓自己，好吗。”
“嗯。”
“下次，如果遇到害怕的事，记得像这样抱住自己，保护自己，相信自己。好不好？”
他的声音给了紧张害怕的心很好的安抚。
“好。”
虽然心跳还是很快。虽然这个好字还带了劫后余生的恐惧。
可是她最终还是不那么怕了。
三人一起坐着电动车出去。
林曦在中间，还是下意识地双手交叉抱在胸前。
肖洋在后面，把一只手搭在她肩上，正好扶着她不让偏掉。
她依然心有余悸，偶尔交替轻拍的手有时候会拍着他的手指，但是她也没有察觉地拍着。
宿舍楼，今夜比较空。两栋大楼并排着，灯光比平时少了一大半。
有很多人已经回家了。剩下的一点，这个时间有的早就熄灯睡了。
下了车之后，林曦犹豫地看着昏暗的楼梯。这次即使蝴蝶抱也没用了。
“我……不敢上去。”
过了一会儿。
肖洋往她耳朵里塞了一副耳机带上，里面播放着他们今天唱的那首《谈笑一生》。
直到肖洋把一个小东西放在林曦的手心，她看了很久才记起来，那个小小的字母aigo，这是当年很流行的MP4。高三快高考的时候，哥哥放假回来也送了她一个。
然后把mp4放在她手上后，他说：“听着这个，不要想不开心的事。”
等着她梳理情绪。
萧毅然犹豫地往她手里递了支笔：“对不起。以后，我不吓你了。”
等了一会儿。林曦总算有起色了。于是她慢慢到楼梯口，咳嗦了一声，叫起了楼道灯。
肖洋看着她头也不回地跑了。又在后面大声说了句，“明天8点，校门口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