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新的一天（1）

不知不觉，天已经朦朦亮了。

又是新的一天。

身上的恐惧已经消散一空了，只剩下搁不住的尿意。

双腿依旧是交叉盘腿的状态，打开之后，一阵好长时间的麻点点，咬地人相当难受。

只能忍着等所有反应都结束。

林曦拿出mp4，放了一夜，早就没有电了。

连着掉在被子里的耳机一起找出来，收拢，在床头柜放好。

由于没有手表，没有闹钟，没有手机……她只能猜测大概的时间，估计是早上5点左右。

外面天气不是很好，没有阳光，阴阴的。

上完厕所之后，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了。

干脆直接洗漱。

然后把积攒了好几天的衣服洗完了。水龙头出的水，应该隔夜的储水，异常冰冷。

洗完，晾完，手已经冻红了，开始浮肿了起来。

只能拿了毛巾把手擦干，然后把袖子撸下来，拉长，把手都包进去，然后交叉抱着，放到腋下取暖。

踱着步子，来到阳台，照了照镜子，这长长的头发，依然让她看着心里发毛。

越看越不舒服。

看到室友床头柜的笔筒里，放了一把剪刀。

想了想。

终于还是动起手来。

另一边，熬了大半夜打游戏的三人，睡得沉沉的。

7点的闹铃，已经响了两次，指针指到7点05。

最先起来的是肖洋。

眯着眼进卫生间解决了下生理问题，然后就是接热水洗漱。

连着换好衣服，才用了十分钟。

然后拎着一双湿答答的手，往萧毅然脸上一糊，嘴里嘟囔着：“起床了。”

凌巍是在他之后起的。现在也洗漱好了，摊在电脑桌前，不满地说：“谁脑子有病，闹钟定到7点。吵死了，好不容易睡个懒觉。”

萧毅然顶着一脸水，机灵了一下。揉着猩红的眼睛，有些许雾气：“怎么了？”

“起床了，你有十分钟，晚了我就不等你了。”

肖洋推开他，自己继续躺到萧毅然的窝里，“准备好了叫我。”

说完又继续睡了。

萧毅然只得摇摇晃晃去收拾个人卫生了。边刷牙，边咕噜炸毛的头发。

时间已经来到7点58。

肖洋在一阵枪击声中惊醒。

起来就看见萧毅然咬着一颗棒棒糖和凌巍玩得正欢。

一个枕头飞过去，“你丫，不是叫你十分钟之后叫我么。”

萧毅然一脸无辜，“叫了啊，你没醒而已。”

然后他就看见肖洋手忙脚乱得收拾包，拿东西。

“哎呀，某些人呐，第一次约会就要放女生鸽子喽。”

凌巍听了兴奋地问：“啊…表哥，你要去约会？和谁？”

萧毅然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依旧不紧不慢地含着棒棒糖，眼睛放在屏幕上，却竖着耳朵听着。

“真想知道？”边装东西边问。

凌巍赶紧点点头。

萧毅然也停下游戏看着他。

装完最后一个东西，把拉链一拉。“一起去吧。”

凌巍听了以为他只是不想回答，敷衍而已。“切，不说拉倒。”

萧毅然也面无表情地收回表情。

“你俩快点。”

“……”

“没时间了。还不走？”

“……”

“想不想吃早餐？不走我走了！”说着直接往门口走去，换好鞋，拿上自行车钥匙就出门去了。

也没等他俩反应过来，直接下楼往车棚处走。

等他找到自行车的时候，果然看到那俩家伙急冲冲地跟了过来。

萧毅然嘴里一直念着：“老肖，这可是你让我们去的，可不是我们硬要来的哦。”

凌巍也背了个包，兜上了篮球跟在后面。

“嗯。”

萧毅然喜笑颜开。看着凌巍也学肖洋一样，骑了自己的自行车，“不是有电动车，怎么不骑那个？”

凌巍看傻子一样地嘲笑他：“肯定坐不下呗。”

“这怎么坐不下了，以前不是都坐三个人么。干嘛骑三个自行车。怪冷的。”

两人无语地看着他。

然后看见萧毅然开心地骑着小毛驴一路往前，风吹发动，有点飘。

肖洋在后面喊了一句：“校门口，如果没有的话，就去宿舍看看。”

“知…道…啦。”

林曦这边，坐在美味食府门口的凳子上，低着头读着桌上的书。

她手里捧着一个冒着白气的白馒头，一会儿用馒头贴贴手背。

一大早就泡了冷水，现在浑身都没有缓过来，还以为年纪大了，更怕冷，却原来，这是她来例假的第一天。

除了刚晾上的衣服，她只能把自己剩下的厚毛衣都穿在身上了，秋衣秋裤也都穿上了。

只不过，还没有带袜子来，她只能光脚穿在小白鞋里。

脚踝有点进风，来回跺脚也没用，干脆买了一个白馒头，当暖宝宝取暖。

好在，今天的馒头是刚出锅的，圆圆的长方形，宣软宣软的，手轻轻一捏就能瘪下去了。

这种馒头味道极好。

仔细嚼的时候会带点甜。林曦以前总是吃不腻。后来换了其他地方读书，都没有见过这么喜欢的馒头了。

贴完手背，就赶紧合拢手掌抱住。不让热气跑得那么快。

还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过来。“老板，请问几点钟了？”

“8点20。”

“谢谢老板。”

说完又继续低头看书。

萧毅然从校门口路过，张望了一下，只听到有人问时间，但是没有看到那个长长的马尾辫，就头也不回，骑着车往宿舍去了。

与林曦交错而过。

等肖洋和凌巍他们找到美味食府的时候，已经将近九点了。

林曦抬头看见肖洋背着包，跑向店里问：“老板，今天有看到一个女孩子吗？她大概一米六左右，瘦瘦的，大概到腰的长头发，很黑。圆形脸，桃花眼。直直的鼻子。然后嘟嘟唇。前两天跟我来吃过饭。她来过吗？”

边说边比划。老板也是有耐心，听他讲了一长段。

凌巍跟在他旁边，没说话，头转来转去也在帮忙找。

转到林曦这一个方向的时候，还左右看了看。然后目光被林曦吸引了。

她看着他，手里捧着一个馒头，前面摊开放着一本书。

当即愣了一下，一瞬间，心里想过很多可能。

于是推了推他眼前在询问的人。

肖洋看了他一眼问：“怎么了？”

凌巍蹭了蹭鼻尖，然后不自然地指了指林曦，“你找她吗？”

一时间想起昨晚林曦看着自己流泪的样子，凌巍有点不自在。总感觉自己做错了什么。可是他也没干嘛。又不好意思明明白白地问她。

虽然她眼眸总是湿润，但也没见她哭过。

毕竟初中虽然同班了两年，初一和初三，也算熟悉，可是他们并没有超出同学关系的接触。

他记得，她是一个比较文静的女孩。

初一的时候，同桌偷偷跟他说，林英子好像一个受气包，看起来就想把她捏哭，所以没事就欺负她。

而她也只是笑笑不放在心上，不管同桌怎么欺负他，过后又能不介意地拿道数学题或是历史来请教他。

问的时候，姿态放的很低，语气软软的。

不过他发现，她问的问题，一般同桌都答不上来，可是他又不想丢面子，于是就拉着他一起讨论。

讨论出答案之后，同桌才又一脸高深地给她讲题。而林曦那时候就那么看着他，像是在努力跟上他的思路，又像是什么都没听进去。

同桌会在那时候，用笔敲她头，询问她到底在不在听。

她会回神，而且带点歉意地说，对不起啊，我听着呢，你讲慢一点，我跟不上。

如果不是偷偷看过她刷题的速度，他也几乎被她懵懂的样子骗到了。

记得有一次上体育课，她请假没去，就坐在桌位上写题，他从她背后经过时，亲眼看着她把更难的题目，三下五除二地写完，还写对了。

那一刻他想到了冷面无情的杀手，一击即中。

而且看见的次数多了，他也有了总结，只有在同桌快有欺负人的苗头的时候，她才会有各种各样的难题递上等着他。

平时基本不跟他俩说话。

然后在他磕磕绊绊讲题的时候，偶尔说两句，谢谢，你太厉害了。

他也发现，同桌似乎很享受她表面的崇拜。常常能因为她的几句夸奖，心情好上几天。

这样的事情，在三人同班的两个学期里，时常上演，相同的场景，越来越难的难题。

其实第一个学期开学的时候，相互之间还不熟悉，他看同桌行为太过分，也偶尔会劝阻，每次不经意帮了她的时候。她总会用一种特别的眼神看着他。

他很想看懂，眼神里面，究竟藏着什么。她的心里又在想什么。为什么，眼里总是带着雾气，很像是溺水的人，寻求最后的救赎。

心里会有一点不忍。

但说不出到底不忍什么。

但是也只有很过分的时候。大部分时间，他没有参与。只是觉得，可能她并不是很在意，同桌的小打小闹。可能也是出于，青春期男孩跟女生接触的方式而已。

在寝室的时候，同桌经常和他说，林英子，挺特别的。有时候心情不好又会因为她不怎么理会他而生闷气。傻子，呆子，矮子……有些称呼，当着她的面也说过。

不过她听到的时候，只是偶尔和气地商量，你是怎么想出来的外号，感觉不是很有创意。

她的性格很奇怪。好像对什么都好奇，看个白纸都能盯半天。可又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她经常犯困，一下课就睡觉。

不等老师进教室，是看不见她抬头的。

虽然会伸懒腰，打哈欠，桃花眼里带着水气。

可是反而看起来很精神，睡饱了的感觉。上课回答老师的问题也很积极，不过只有混着很多人的时候，才会出声回答，一般都是小声地，哼给自己听。

印象最深的是，她一直很喜欢语文。刚拿到课本，就把语文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像看小说一样。无聊的时候，也喜欢去找书里的故事。

她偏爱看故事小说类的。遇到写景的总是能过就过。

看过之后，书上不留一点痕迹。

不爱写作业。所以预习生字什么的，没见她写过。每次老师讲课，他都看到他她的书上一片空白。

可是她记性很好。

有一次讲朱自清的《春》，课文讲完，老师说，还剩点时间，大家把课文背一背吧。背完的同学可以举手。

他还在跟第二段较劲的时候。就听老师开心地向他后面指了指说，那就请林英子来为大家展示一下。

他惊讶地转身看了他一眼，然后在她慢条斯理地背诵中，跟着默读完了全篇文章。

背完之后，老师问她，是不是在课前背过。

林英子说确实在课前就读了。

大家也不以为然。

只有他知道，她肯定没有读过。

连预习的生字组词还是刚刚才借了他的书抄的。

如果不是说要检查，估计连抄都不抄。

三分钟不到。背诵全文。

凌巍一直觉得，在这个奇怪的同学身上，总是很多迷。

别的同学，开口闭口都是我喜欢这个，我想要那个。

她总是说，这个挺不错的，那个也可以，还好，差不多…

不过，想字也是说过。

听她说，她想剪头发。每次洗头都好难干，家里学校两边跑，一洗头就会迟到。

跑到校门口就打上课铃的那种。

就算到了学校也不是很干，他看过她扎起来头发，里面还是湿的，发尾还在滴水。

她的同学问她为什么不剪掉。

她说，她也想啊，可是妈妈不让，说女孩子都是要留长头发的，所以她一直没剪过头发。

她说，扎头发好难受，头皮疼。所以他看到，她总爱绑低马尾。

她还说，头发太厚了，好多碎发，总是毛毛躁躁的，所以有一阵子，她总喜欢夹些小夹子，东一个西一个的，各种颜色。

她听说，擦点油就不毛燥了，于是他又看到她变成了一个油头，坚持一个星期总算认识到了不对，又开始洗的干干的，然后继续毛毛躁躁的。

所以，看着她的短发。

凌巍有些不习惯。

毕竟印象里的林英子，还是昨晚那个，用签字笔作发簪，把长发盘在后面的形象。

所以，她是什么原因剪掉了，蓄了十六年长发呢。

小学一直到初中他都是住宿，爸妈在外地，就把他寄养在外婆家。

在初二的时候，远远地在台下见过她。

代表她的班级参加全校朗读竞赛。

还在二楼见过她，在下楼梯的时候看着天空出神，然后从阶梯上直直地摔下去，滚了好远。

在地上躺了很久，才慢慢地爬起来。只见她起身拍拍灰，边走边摘粘在身上枯叶。

初三的时候，只有他和她还是同学，那时候她身边基本坐的都是女生，所以没人再像同桌一样，欺负她。

所以，他俩离了很远的距离。他只能看见她出神的侧脸，再没有见过她的眼睛。

也没见她向谁递过难解的题。

倒是举手向老师提问的多了。自习的时候，下课的时候。

她的成绩一直在前三徘徊。

最好的依然是语文，作文常是班级范文。

最拉胯的是数学。不过120的试卷，也总能徘徊在100左右。

那一年，他们说的话很少。

只是中考前开家长会，班干部留下打扫卫生，她虽然不是班干部，但是值日生，所以也留下来。

记得她在整理桌子，和他一样。在不经意的时候，他们来到了同一张桌子前。

她双手搭在桌子两侧，想要挪齐，而他也一样。

所以双手也像她一样，搭在桌子两侧。

只是，等他发现的时候，才感觉到，自己和她面对面站着，他的手搭在她的手上。

她抬头看他的那一眼，愣住了。

很短暂的几秒钟，她的眼神，依旧像她以前看他的一样，神秘的，深邃的，湿润的，好像有种把人吸进去的力量。

她像什么都没有发生，悄悄从他掌下把手收回去。

柔软的。

滑过。

背对着他，又开始整理下一张。

好像，他俩什么都没有发生。

高中之后，才回自己家。肖洋是他表哥。本来在跟他爸妈在上海读，要高考了，也回了户籍所在地。所以，暂时寄住在他家里。正好两个人相依为命。本来妈妈想辞职照顾他，可他爸妈看到他俩有伴，才就又开始工作了起来。

所以经常，家里就他俩住着。平常吃饭在外面解决。放假有时候外婆会来帮忙做饭。

肖洋在这边，除了班级里的人，基本也没什么熟人。

昨晚他也挺好奇的，好像看起来，不知道怎么跟林曦看起来挺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