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连结人群之物-其二十一

战斗进行到这种阶段，目前场上剩下的玩家已经没有了最开始的忐忑或是激动一类的情绪。他们既没有远离领主也没有再立刻组织集火，而是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汇聚在01的背影上。

他们在等。

等他的下一步动作。

但那个男人转身过后，什么也没有做。

“01，你被锁定了吧。”

气氛短暂凝固，离他最近的分会长发现了端倪。01的状态栏上从刚才起就多了一个鲜红的异常标识。毫无疑问，那是领主的「嗜血」标记。相对的，哈普瑞斯双眼中的猩红也比刚才重了许多。

“快下场消除标记吧，我先帮你顶住。”

“不。”

面对分会长的关心，01缓缓摇头拒绝。虽然非常想叫他不要勉强，但从他严肃的面庞上，分会长看不到一点逞英雄的意思。

“啊，难道你想……！”

分会长一下子就想通了。

在进行作战会议的时候，01曾向他们介绍过有关哈普瑞斯的十分详尽的情报。从习性到攻击手段、弱点，包括对各种异常与元素伤害的抗性。这些都是原炽炎之心从对哈普瑞斯细致的观察和多次对战中整理出的成果。

其中一项是：「在HP跌入35%以后，哈普瑞斯会持续对玩家单体进行嗜血标记。如果场上不存在任何被标记的目标，则哈普瑞斯体表的刚毛会迅速再生。」

这也是原炽炎之心鏖战到最后也没能从正面战胜它的主要原因。

当然，参与这次作战计划时在场的玩家们对此并不重视。无论怎么说这已经不是当年只有19人的战场，现在的玩家们历经漫长的发展几乎已经掌握了对抗所有魔物的手段，经由岁月累积的优势即便是面对强大的领主也不会被轻易化解。

就算会麻烦一些，有了尖端科技议会的炮火压制，再生的刚毛就只是多一轮齐射的功夫而已。他们完全没有必要去冒这个会产生伤亡的风险。

……本该是这样才对。

分会长扭头去看后方山谷的阵地，左侧已经完全塌陷。右侧阵地原本整齐的炮台已经变得歪七扭八，不剩多少压制力。要等后方重新建立起有效火力阵地的话，起码还需要争取一个小时。

可是再看看场上还站着的人，他们的状态……连半小时都很难撑下去。能正面挡住领主攻击的两个人目前一个还无法上场，而另一个的HP也低到了岌岌可危的程度，最要命的是……已经没有还站着的治疗师了。

虽然战场从表面来看还是他们占尽优势，实际上情况已经严重到远超玩家们的想象。以01的状态想要顶着标记继续战斗的话就只能保证接下来一次也不被击中，假如让他躲下场消除标记，等哈普瑞斯的刚毛重新长出来，短时间内就绝对无法再造成有效输出。这场讨伐战只会以失败告终。

是宁愿在绝境中拼死一搏，还是放弃抵抗？既然是被称作「战狂」的那个家伙，想必绝对不会犹豫吧。所以他才始终站在原地，不再攻击也不转身逃离。

他知道，从现在起他唯一的任务就是活下来。只有他活下来，才有胜利的希望。

“……01，我能效仿你攻击领主的招数吗？”

经过迅速思考，分会长在哈普瑞斯发起攻击前对01问。这个问题乍听上去很好笑，毕竟想要怎样战斗完全是每个人自己的自由，不过和他一样在拼命思考取胜手段的01立刻就听明白其中的深意了。

回答是否决。

“太勉强。我是为了让它在我状态下降到不能挽回的程度之前快速进入死斗阶段才那样做。你们就按照自己的方式进攻，我会挡下领主的所有攻击。”

“好。”

交流结束，分会长用手势向远处地面幸存的轻火力阵地示意支援，然后对还有战斗力的玩家们作出指令：

“成败在此一举，01会负责吸引所有攻击，大家伙都拼尽全力输出吧！”

“01，我也来辅助你！”

在场外利用尖端科技议会的后勤补给将状态恢复到70%的炎叶也重新回到了战场。两人微微交换一个眼神，随后在巨熊的爪击袭来之前各自动身躲开。

嗷嗷嗷——

进入狂暴状态的哈普瑞斯持续锁定01使出高频率的攻击，但压迫力十足的每一击都被青年赶在恰好的时机躲过。这并非代表着哈普瑞斯的攻击破绽很大，恰好相反，它的攻击并没有被庞大体型拖累，不仅迅速而且招招致命，就算是技巧纯熟的战士也很难判断出正确的落点，更别提还要不停应对这样的攻击了。

能从正面将这样的攻势化解，已经和游戏的天赋无关。这是只有抛却一切杂念，完全依靠最纯粹的生存本能去反应才能办到的事。在早已远离莽荒世界的现代，人们早已经忘记那无我的状态。

因此，在这名为「伊甸」的人造天堂当中，只有一个人能做到这种事。只有在长达百年的流浪中不断跨过死境的他，方能寻到生路。

虽然从不断扬起的烟尘中已经很难辨认01的动向，不过领主只要一直在发动攻击就代表他还活着。这一惊险又催人激动的事实让剩余的玩家们精神提振不少，大多都迅速解决了眼前的魔物，逐渐汇聚到领主脚下进行围攻。

咚！又是一次猛烈的拍击，01终于以后空翻的姿态重新出现在所有人视线中。不过落地后的他没有丝毫停滞又赶紧向巨熊的身下冲刺以躲过紧接而来的划击，趁巨熊准备趴下的间隙向它的侧腹甩出钩爪，利用惯性成功逃出生天。这一连串的攻防给其余玩家们创造了输出时机，远处的轻火力阵地也趁机提供了一波烟雾弹支援。

炎叶找准机会躲进扩散开的烟雾弹中间找到01，在下一次攻击到来前递给他两瓶药剂，总共能带来10%的HP值回复。

“还能撑住吗！”

问出这句话，是因为炎叶看到了01的MP已经消耗殆尽，接下来再也无法利用任何技能辅助躲避哈普瑞斯的攻击。可惜的是药剂携带量实在有限，治疗师也全部下场，目前这种状况确实无法同时兼顾HP与MP了。

“不用担心。领主还有30%的HP，全力攻击。”

01接过药剂全部喝下后迅速冲出烟雾，赶在哈普瑞斯的锁定消失前刷新了标记状态。没办法，炎叶也只好相信他的实力。这时候哈普瑞斯掀起地皮向这边扔来一块巨石，两人再度分散。

随着腾出手来加入围攻的玩家越来越多，一心只想击杀01的哈普瑞斯也完全抛弃了防御的想法。莽撞与愤怒——野兽的本能终于还是给它带来了代价。27%、24%、20%……不断缩减的HP值象征着胜利的曙光，仿佛就这样持续下去的话，胜利已经触手可及。

……真的会有这么顺利吗？

不断挥舞武器的同时，分会长、炎叶、剩下的所有玩家们，不禁都这样想。

这场领主的讨伐战目前已经给他们带来太多次的常识颠覆。他们在无形间已经忘记这里是游戏世界，忘记他们面对的敌人只是人为创造的数据，而是真正作为这个世界的一份子，为了生存下去竭尽全力战斗、思考。

那么同样的——他们的对手，也一定会做到这种程度。

那份预想很快就被印证了。

在HP值降到10%的一瞬间，哈普瑞斯忽然停止了所有攻击。与此同时，玩家们发现……无论怎样攻击，它的HP都无法再被削减了。玩家们只能干看着它诡异地立直身躯，以双腿站立对天空昂首。头部散发的蓝银色光晕在被乌云笼罩的天空下格外扎眼，而血肉模糊的焦黑背部微微颤抖……然后簌簌地开始钻出虚化的蓝色毛发。

“果然还有后手……可是，怎么会，伊甸门编年史也好，原炽炎之心的情报也好，哪里都没写过这种情况……”

看到这一幕的分会长面如死灰。他下意识用目光去寻找01的位置，却惊恐地发现又一个变化——

01的状态栏上，原本鲜红的标记已经消失不见。

而作为替代，他的身上也开始散发蓝银色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