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来此地狱
徐家。
遍地残肢断臂。
发黑发臭的血浆汩汩冒泡，周围被映衬成暗红色。
一行穿着玄真道袍的仙长，神情淡漠的扒皮，抽筋，挖心掏肺，截取四肢，然后根据标准尺，将这些物件分为各种等级，使用法术封禁装入储物袋中。
动作熟练，行云流水。
因这一幕，本就天地昏暗，而压抑的气氛，更是压抑到了极致。
徐生面露痛苦，艰难的睁开眼睛，神情呆滞，大脑几乎裂开。
无数记忆，如同走马灯在他脑海中放映。
他身体孱弱，尤其是在十二岁之后，视力近乎全盲，耳朵也聋了一半，半边身子更是无法动弹。
但他却是凭借着坚毅的性子，强忍着万般苦难，艰难的学习、工作、只为更好的活着，直到四十六岁才病死在病榻之上。
“我好不甘心！”
徐生发出绝望的低吼，觉得老天不公，他同病魔抗争数十年，本以为来世或许能享些清福，可谁知真有来世却竟是再入地狱。
“放开我！我没有失败！我还能贷！
“我已经要成了！
“再给贷我三天时间！我一定能突破练玄三层，成为练玄中期修士！到时候，我将偿还一切！”
徐家老祖绝望不甘的声音响起。
一旁的徐家族人，不由默然，泪水从脸颊上滴落。
并未责怪老祖的意思，只是痛恨时运不站在徐家这边，若是再给老祖三天时间，徐家或许就能成为这大乾皇朝的百年世家！
过往贷款，皆可抵消。
徐生叹息一声，没有多余的情绪，这是这个世界的错，而非个人的错。
数月前，徐家老祖寿元将近，为了冲击练玄四层，豁出一切，将自己与族内弟子的肉身，尽数抵押。
而今徐家老祖，冲关失败，无法还贷，玄真宗的收债队才前来收回抵押物，减免损失。
“排好队，莫要耽误时间，此乃大机缘。
“若有仙缘，便可入玄真宗内，做高高在上的杂役弟子，俯瞰凡俗王朝。”
前方一个清冷男修，单手握剑，背至身后，一身白袍，容貌俊秀，气息浑厚，若非一只眼睛被挖走，也当得上是玉树临风之辈。
若没仙缘呢？
没有人这么问，因为他们能看到，族中没检测出灵根的人，全都被一剑砍杀，然后被一点点肢解，沦为各种等阶的修炼耗材。
众人只神情麻木，如行尸走肉般向前挪步。
这便是恐惧到极致的表现。
排在队伍中的徐家旁系子徐生，不由握紧不自主发抖的拳头，咬紧牙关，嘴唇发紫，紧张到了极致。
随着一个个徐家族人，被宣告无仙缘，徐生脸色愈发苍白，已然感觉绝望。
从开始到现在，已经测了一两百人，无论是嫡系、还是旁系，又或是下人，竟无一人有仙缘！
测仙缘的清冷男修，竟都有些疲倦无聊。
也就在这时，清冷男修微微抬头，来了些许兴趣。
“不错，中品灵根，骨龄19。
“到了宗门内，可以多贷些命，购买各种灵丹妙药，早早褪去杂役的身份。”
随着清冷男修的开口，穿着华贵，极为雍容的美艳女子，脸上的麻木瞬间消散，转而变成了难以想象的惊恐之色，脸色苍白，极为惶恐和不甘嘶哑道：
“不！我不是徐家人，我是大乾皇朝皇室！
“求你告诉皇室，我身上有灵根，他们一定会来赎我的！”
她比谁都清楚，普通凡人进入玄真宗当杂役弟子的恐怖与绝望！
“晚了。大乾皇朝皇室，也要破产了。”清冷男修淡然道：“只怕要不了多久，你就能在玄真宗杂役山，见到诸多同族血亲。
“不过，看在你是中品灵根的份上，叮嘱你一句，仙道无情，谁的话都别信。”
“大乾皇朝皇室竟也要……”
蓉有乃脸色苍白，神情恍惚，全身颤抖，眸中满是痛苦和绝望，几欲崩溃。
好似入了玄真宗做杂役弟子，比死亡还恐怖。
她被示意，站在了清冷男子身后。
又是漫长的‘检验，不符合标准，屠杀’之后。
徐生咬紧牙关，几乎用尽全身力气走上前去，内心无比惶恐和忐忑。
“劣品灵根，骨龄16。”清冷男修眼帘微抬，看向眼前的徐生，罕见的有些玩味道：“你也站在我身后。”
徐生登时一喜，如释重负，激动万分。
只是，听着男修的话语，他刚放下的心再度悬了起来，他竟在这男修的话语中，听到了一丝怜悯？
联想到主嫂蓉有乃的反应，徐生愈发心颤。
这做杂役弟子，竟比死亡还恐怖？
不过，他紧接着就握紧了拳头，面容坚毅。
前世拖着重病之躯，都活到四十六岁，这一世手脚完好，身躯健朗，就是前方是地狱深渊，但凡有一线生机，他也要一直活下去！
为此可以付出一切代价！
时间流逝，足有数百人的徐家，竟被活生生屠杀到只剩下两人。
“收成不错。”
其他几个玄真宗修士，清点了下储物袋中的资材，露出满意笑容，随即目光落向独眼清冷男修身后的徐生和蓉有乃道：
“竟然还有两个贷苗？他们运气可真不好。”
“看他们的造化吧，杂役弟子也有不少是没疯的。”独眼男修道：“外门弟子中，疯的也不少。”
几人肆无忌惮的话语，令徐生和蓉有乃皆是心神一颤，脸色发白，愈发惶恐。
蓉有乃更是下意识抓紧徐生的臂膀，腿脚发软，连连后退，几欲跌倒，泪水不由便无声从脸颊上滴落。
……
玄真宗占地千里。
乃是方圆数十万里最强的煌煌正道宗门之一。
诸多灵峰仙岳之上，仙气缭绕，彩霞茵茵，颇为壮丽。
赤彩山，玄真宗内一座边缘矮山，为杂役弟子的聚集地之一。
“屠老鬼，再给你两个人，好生看管。莫要他俩不明不白死了，影响我的提成。”独眼男修冷声道。
“入了仙山，从此便要争渡，生死自有天命。”
一个裹在黑袍之中，眉宇之中满是阴险之色的老头，咳嗽几声，目光扫过徐生和蓉有乃道：
“去大堂报备，换取契约，领取衣物和职责。然后便准备干活吧。”
徐生略显诧异，不着痕迹的打量了眼蓉有乃，这女人当真算的上绝色天香，双眸灵秀，唇乳朱砂，身材窈窕，该丰腴的丰腴，该纤瘦的纤瘦。
他还以为对方会打她的主意。
毕竟，如果换位思考一下，他肯定会这么做。
可这老头竟神色平常，并无任何兴趣。
这让徐生略感一丝欣喜，这或许说明此处还是有规矩的！
杂役弟子领事大堂。
不过是几间青瓦砖搭起的矮楼，好似街道上的酒铺，上面立着一个写有领事堂的牌坊，并无任何气派，但却散发着难以想象的威严。
“我真不是故意的，救我！”
一道慌乱而又惊恐的声音响起。
徐生见到一个和自己一般大的少年，已被挖取左眸，截去整条右臂，整个人散发着暮气，好似老态龙钟的老人般。
从远处飞奔逃向领事大堂。
噗嗤！
一个身上同样穿着杂役弟子服饰的青年，飞扑而至，无比暴虐的一刀砍掉了这少年的头颅，面如残忍冷笑：“你在求谁救你？下辈子给我洗衣服时，别再弄脏了。”
说完，他如无事一般，擦了擦刀上的血水，大笑着转身离开。
旁边的众人，竟无任何骚乱，或是麻木，或是激动，或是好奇，可见这一幕在这赤彩山很常见。
见到这一幕，徐生脸色苍白。
刚刚浮现的一缕欣喜，也烟消云散，只因给那杂役弟子洗衣服时，弄脏了衣服，便被杀了？更无人去管？
抓着他肩膀的蓉有乃，手上的力更大了，她娇躯都在打颤，是强忍着恐惧才没有昏厥过去。
“杂役弟子也是玄真宗的财产，上面不会坐视杂役弟子被轻易斩杀的，这应该是个例，我们一定有生机的。”
徐生不只是对自己说，还是对蓉有乃道。
蓉有乃这才缓缓松开纤细玉手。
“凡俗氏族抵押契。”
“契者：徐生”
“欠玄真宗主玄真道人五十三年寿。”
“抵押物：魂、心、肝、脾、肺、肾、皮，筋，骨……”
“可用寿元：零。无用寿元：五十三年。”
“偿还日：零日后。”
“息利：无。”
“已转为玄真宗杂役弟子抵押契。”
“契者：徐生”
“欠玄真宗宗主玄真道人五十三年寿。”
“抵押物：魂，心、肝、脾、肺、肾、皮，筋，骨……”
“可用寿元：零。无用寿元：五十三年。”
“偿还日：一年后。”
“息利：一成二每年”
徐生看着自己从大堂里领的一道契符，神色变了又变，终于明白刚刚的那个明显是此地主事的屠老鬼，为何对蓉有乃神色平静了。
因为，他们都是玄真老祖的私产！
若是无故损了私产，不用想便是极大的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