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画室独处

十月的夜风卷着桂花香撞进画室，林悦盯着画布上未干的群青颜料，笔尖悬在“青春“二字上方颤动。苏然调色时总把钛白挤成小山，像在堆砌某种隐秘的告白。

“林同学要画到天亮？“清冽的声音混着松节油的酸涩，苏然忽然倾身，铅笔尖点在她锁骨投影处。他今天穿了件烟灰色衬衫，袖口卷到手肘，小臂线条在台灯下泛着冷玉光泽，淤青早已化作淡淡青影。

林悦慌忙用橡皮擦去歪斜的签名，却见他指尖沾着星点群青，像冬夜里未化的雪。他忽然握住她手腕，掌心温度透过布料灼烧皮肤：“这里要虚化，像雾中的晨星。“

画室石英钟指向十点时，月光恰好爬上画架。林悦数着苏然衬衫第三颗纽扣的针脚，数到第七道时，听见他说：“去天台透透气。“楼顶铁门吱呀作响，夜风裹挟着远处钢琴房的《月光》扑面而来。

“看。“苏然忽然拽住她手腕，指尖点着操场尽头的教学楼。林悦顺着他目光望去，整面玻璃幕墙亮着暖黄光点，像散落人间的星子。他掌心温度顺着血脉窜到耳尖，她盯着他滚动的喉结，忽然想起生物课画的骨骼标本——此刻他掌心的温度，倒比标本室福尔马林更让人心跳失衡。

回到画室时，台灯突然熄灭。林悦惊呼着后退，却撞进带着松木香的怀抱。苏然的手臂环在她腰间，呼吸拂过她发顶：“别动，可能是跳闸了。“月光透过天窗斜切进来，在他睫毛投下扇形阴影，她数着他滚动的喉结，数到第三下时，听见他说：“林悦，我……“

话音未落，应急灯骤然亮起。林悦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忽然发现他耳尖泛着可疑的红，像被雨水打湿的樱桃。苏然慌忙后退，后颈撞上画架，调色盘应声而落——群青与赭石在空中绽开烟花，正巧溅在她锁骨处。

“抱歉！“他伸手去擦，指尖却在她皮肤留下颤栗的轨迹。林悦盯着他滚动的喉结，忽然想起上周在仓库，他也是这样突然贴近，颜料管硌在她后背，硌得她眼眶发烫。

“我自己来。“她接过纸巾，却见他忽然单膝跪地。月光下，他正用棉签蘸着酒精，小心翼翼擦拭她鞋面溅落的颜料。林悦盯着他发旋，忽然发现他后颈处那颗棕褐色小痣正随着动作轻颤，像停驻的蝴蝶。

“好了。“他起身时，林悦才发现他衬衫沾满颜料，烟灰色布料上绽开朵朵蓝花。苏然忽然轻笑出声，指尖拂过她发顶：“现在你比我更像行为艺术。“

夜风卷着桂花香扑进窗户，林悦趴在书桌上写日记，台灯在纸面投下暖黄光晕。楼下传来钢琴班的练习曲，这次是肖邦的《雨滴》。她咬着笔头写道：“今天发现他调色时总往我这边瞥，群青与赭石在他笔下开出禁忌的花。当他单膝跪地擦颜料时，我数着他后颈的小痣，忽然希望时光能永远停在应急灯亮起的瞬间。“

合上日记本时，她摸到夹层里那支天蓝色荧光笔。笔帽处还沾着今早溅到的颜料，在台灯下泛着珍珠母般的光泽。窗外传来自行车铃的脆响，她推开窗，看见苏然骑着银灰色单车掠过街角，车筐里晃动着素描本的一角，封面上未干的颜料在暮色里闪着微光。

此刻的苏然正停在街角，用纸巾擦拭素描本上的颜料污渍。摊开的纸页上，穿衬衫的少女站在月光下，发梢沾着细碎的金光。画纸右下角，他用铅笔写着小小的日期，笔尖在“10.14“旁顿了顿，又添上个歪歪扭扭的星星符号。夜风掀起画纸一角，露出底下昨夜未完成的雨中撑伞图，少女嘴角扬起的弧度，正渐渐与今晚的月光重叠。

画室里，未完成的画作静静伫立在月光下。少女膝头的《飞鸟集》被风吹开一页，恰好是那句“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而在画布阴影处，用群青颜料藏着句未干的告白——“我的青春，始于你耳尖泛红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