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最后，两人去了卫城说的小面馆，吃了顿简单的午饭。
一人一碗汤面，热腾腾冒着白汽。汤是漂亮的奶白色，虽然看不到肉，汤水本身却是肉味十足，面条也足够筋道，再撒上一把葱花，加个荷包蛋，赏心悦目又好吃！
更重要的是，这样的一碗面只要五文钱！
云巧对卫城的推荐给予高度赞扬。
不过，在她看来，还是比不上那个暴雨天里卫城亲手煮的面好吃。
借着吃面煮面的话题切入，顺理成章地引到卫城从前的人生经历上。
“……塞外环境恶劣，经常吃不上热的，能有个地方支灶生火就跟做梦似的……做饭手艺都是被逼出来的，不会煮饭就只能啃冷硬的干粮……还有个契机就是，也不怕你笑话，我之前犯了个错，被上头罚去伙房烧了半个月火……”
卫城性子刚直，没什么讲故事的天分，只会一板一眼复述。
不过，这对云巧来说已经足够了。
上辈子的她到死被圈在方方正正的后宅里，前十七年更是连永和县城都没来过。
从未见识过外界宽广的笼中鸟，乍然见到一只同类翱翔路过，都要心生艳羡抬头仰望。更别提，如今这只雄鹰竟落在了她面前的树枝上，将自己看过的壮丽风景都对她娓娓道来。
粗犷的北部风光听得她心往神驰，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亲自看上一看。
跟卫城叙述中的边城相比，充斥着一派祥和富庶的永和县就没那么吸引云巧了。
即便今天街上挺热闹，不少人在路旁摆摊贩卖各种吃用之物，还有“新鲜出炉的大馒头”“烧饼买三送一了”之类的卖力吆喝。
刚吃饱，卫城眼看时间还不算晚，也不急着驱车回去，只牵着大黑驴慢悠悠地行走在充满烟火气的街道上，顺便消食。
云巧也不必像前世极少数出门时那样，时刻注意自己仪态是否端庄，还要遮掩容貌，避免被外男看见。因为有卫城在旁，她更加随心所欲地打量着街道上的种种，是从没有过的自由体验。
春日的阳光照在身上，路旁不时有白色柳絮飘过，美得不像话。
她一边兴致勃勃看路旁摊位上的商品，一边用余光留意着身旁刻意放慢步子的男人，正琢磨着说些什么来打破宁静，男人突然停下，握拳凑到嘴边轻咳一声。
“那个，云姑娘，你，你咋没戴我之前给你的金银簪子，还都送到干娘那？你是不是不喜欢——”
“没有的事！”
云巧忙否认，抬手摸了摸头上的木簪花头：“它们很好看，我很喜欢。只是我怕我娘她……让干娘帮忙保管，我也更放心些。”
木簪不值钱，倒不怕云母偷了抢了去，戴在头上也不显眼。不过，木头到底脆弱，云巧怕不小心磕碰坏了。
要不是江家来请，她也不会戴上这个。为了让江家彻底死心，方才跟江太太拉家常时，她还故意提了一嘴这事。
卫城心中一热，欲言又止。
见状，云巧佯做不知：“对了，这个木簪怪别致的。不知是哪一家店买的？我戴着去看大姐，她还赞了几句呢。我想着，回头给她送一支桃花的。”
卫城愣了下，竟支支吾吾起来。
“那个，其实，是我自己做的。手艺不好，我怕你嫌弃，就没敢说……”
云巧忍不住扑哧一笑，“可不敢嫌弃！那三根簪子里，就这个最合我心意。”
他慢半拍反应过来，因为年轻姑娘的大胆暗示心脏砰砰乱跳，脊背、脖颈乃至脸上都渐渐有热意蔓延开来。
男人吞了口口水，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云巧的良苦用心他自然明白，除了珍重他的心意之外，也是对他和毛干娘的信任。
可，眼前的姑娘笑起来那么好看，又正在最好的年华里，因为摊上那么一对奇葩爹娘，没法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实在可惜！
沉默片刻，眼神往旁边某个摊位上飘了下，小声说：“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头花？我，我再给你买个吧。”
云巧视线顺着他移过去，又想笑了。
估计是因为，她刚刚多看了几眼那个摊位，卫城就以为她看中了那家的东西。殊不知，她只是在观察头花旁边的编织饰品，回头好为她的络子事业多添些新鲜灵感。
她想婉拒，男人却把她的呆滞当做了惊喜，已然顶着张微热的脸，大步流星走到摊位前，开始一脸严肃地挑选。
“小伙子，想买头花是吧？给心上人还是家中姐妹买啊？这几个都是新出的花样，城里可流行了，只要十文钱一支！买两支我再给你送个这个，怎么样？”
见云巧跟过来，摊主眼睛一亮，更加热情地祭出推销话术，拍着胸脯打包票，保证云巧戴上特别好看。
“怎么样？你喜欢哪个？咳，多买几个也成……”卫城紧张地问，眼皮垂着不敢看云巧。
说实话，托江家的“福”，云巧前世也算见过不少世面，金银珠玉之流都攒了个齐全。虽然她不爱打扮，那些东西不是被云母挖空心思哄了去，就是搁在首饰盒里吃灰。
跟那些相比，这街头小贩卖的头花自然好不到哪去。
但，这还是卫城红着脸要送她的。
正所谓“易得无价宝，难求有情郎”，虽说情字还有待商榷，这支普普通通的头花却胜过前世那堆庸俗珠宝无数。
云巧抿嘴一笑，却没看他，转头对摊主说：“您这头花卖得也忒贵了！刚刚我一路走来，看到有一家也卖你这个，人家只要五文钱，花色比你多，花朵还更大。”
摊主马上表示自己用料比别人家的好，手艺更精巧，更耐用，最少也要卖八文钱，不然就亏本啦，云云。
云巧不慌不忙，开始用女红水平角度来细细分析，最后，将这个压根不懂做工、只统一进货卖货的摊主说得冷汗直冒，苦笑着摆摆手。
“小姑娘，我真是怕了你了！这样，六文钱你拿走吧，不能更便宜了。要哪个？”
云巧这才扭头看向卫城，笑了下，大大方方指着其中一个：“这个蓝色的好看。多谢卫大哥。”
“哦哦，好。”
经过先前在苏记铺子的洗礼，卫城这次并没被云巧犀利的杀价所震撼到，只觉对她的了解更深了一层，还有些感慨。
云姑娘真好，居然还主动帮他杀价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