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得知云巧的酒里被下了药，江老爷、江太太大怒。
他们倒还没真把云巧当闺女看待，只是觉得被钻了空子，大大打脸，当即发话，开始严查家中上下，势必要将潜在的奸细拔出。
认亲宴刚结束，江家便一阵风声鹤唳，不少人被带去问话，闹得人心惶惶。但，查到最后，依旧是一笔糊涂账，没抓到确凿证据。
明面上是乔珠儿搞事，但她只认换酒一事，压根不知酒里的药从何而来，一口咬定不是自己干的。
鉴于云巧足够警醒，最后也未发生严重后果，又查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是暂时不了了之，以乔珠儿被狠狠训了一通、江太太决定严整家风为结束。
因为此事，哪怕她再好奇以二等婢女身份留在江家的白氏，想看后者接下来跟江传芳的互动，云巧还是婉言谢绝了江太太要留自己多住几天的要求，只打算按时下风俗住上一夜就走人。
为防万一，她还捏着鼻子演了一回母女情深，这夜没让云母去住客院，而是跟她一块住在陶然轩。
她甚至还纵容云母挑拣屋中摆设，面不改色地吩咐秋霜去库房，将本来偏清新雅致的摆件都换成符合云母审美的。
秋霜等人私下被米婆子提点过，也不意外，很配合地换了些富丽堂皇的招财树、花瓶、铜貔貅过来，连被面都特地选了更花里胡哨的、用金线绣花的那种。
一时间，本来还有几分眼熟的屋子顿时变得花团锦簇，也面目全非。
云母满意了，觉得这才配得上她现在的尊贵身份：“这还差不多。”
云巧前世记忆带来的阴霾也逐渐散去，自打重生之后，竟头一回觉得云母还挺好用。
哪怕半夜被隔壁云母鼾声吵醒，次日起来顶着一对黑眼圈，还要涂脂抹粉去拜别江太太，颇为麻烦，云巧依旧是安心的。
卫城也和云家父子一起，被安置在前边客院歇了一晚。
离开江家时，云巧偶然察觉，卫城脸色似乎有些微妙，来送客的江传芳亦似笑非笑，眼神古怪。
她皱了皱眉，勉强按捺着心中担忧，一直等到江家马车将他们送至家门口离开，由得云父云母欢天喜地将江家给的礼物搬进堂屋，才轻声喊住卫城。
“卫大哥，你在江家是不是遇着什么事了？可是那江少爷对你说了什么？”
虽然晓得江传芳并没蠢到家，昨天那句威胁多半不会成真，云巧还是有点担心。
那厮倒是不敢随意暴露自己重生这点，可，不提两人前世如何，万一他胡扯一些两人今生早有瓜葛的荒唐话来糊弄卫城呢？
在她紧张的注视下，卫城微微一叹，昨夜在月下的短暂谈话再次回响在耳畔。
“卫兄，听说你原先也为我大燕朝廷军队效命过。以你这身武艺，多熬上几年，混些军功出头应该不难，怎的年纪轻轻就归隐田园，连家乡都没回？换了不知情的人，怕还要疑你是逃兵呢哈哈~”
“北部边关确实苦寒，我倒不觉得将士就必须‘马革裹尸还’。只是，男儿在世，合该为家人妻儿奋斗出一片天地，也省得处处低人一等，见了谁都要弯腰屈膝不是？”
“我虽不才，也还认得些许同窗好友。卫兄若有心，我大可引荐你再投身从戎。是了，我的一位好友父亲就在府衙任职，他麾下也有数百兵卒，以你的能耐定能很快出头……”
他不愿瞒着云巧，便将江传芳这些话大略复述了一遍，有些紧张地吞了口唾沫。
“云姑娘，你，这事你怎么想？”
云巧先是一愣，才松了口气，可听到后面，当即气不打一处来。
好个江传芳！
卑鄙小人！
在她这里受了气，就跑去把卫城贬得一文不值，甚至还要以高高在上的姿态施恩，谁给他那么大的脸！
她果断回答：“卫大哥，你别听他胡说！我不清楚你从前的事，但我知道，你选择离开边关定有你自己的理由。这世上有千千万人，也有千千万中不同活法。有的人喜欢汲汲营营，有的人安于现状，只要不伤害到别人，都没什么可指摘的。你只管循着你的心意去做，不必考虑旁人的想法。”
“真的吗？可，他说的也不无道理。我一个人倒无所谓，就怕你今后跟着我受委屈……”卫城脱口而出，老脸火辣辣的。
不知不觉间，他竟早忘了最先答应提亲时的想法，只想跟云巧像寻常夫妻那样生活。一想到那时他还傻不愣登说要给云巧相看对象，他就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这算什么委屈？”云巧瞪圆了眼睛。“如果没有卫大哥你，我还不知要被我爹娘推到哪个火坑里呢。我，我只替你委屈！他凭什么那样说你？多读几本书了不起吗？简直、简直不知所谓！”
她想了想又说：“说不定，因为昨天那白姑娘的事，他对咱们都有点意见呢。他的话，听听就算了。就算卫大哥你哪天真想出去做事，咱也没必要求他！”
见云巧一口一个江少爷，语气毫无敬意，且越说越激动，连拳头都捏起来了，卫城心头原先那点忐忑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微甜。
“咳，我晓得了，你别生气。只要你不介意，那些话我都不在乎。对了，这两天也没机会问你，江家人对你可好，有没有偷偷欺负你？”他压低声音说。
云巧拳头渐渐松开，嘴角上扬着，正要开口，廊下笼子里的两只大雁开始嘎嘎叫，在厨房忙活的云母骂了一声，它们叫得更凶。
她摇摇头：“没。有你这个救命恩人在，他们哪里敢欺负我？”
卫城抢先抓了把谷糠要喂，不料，两只大雁死活不肯吃他递过去的谷糠，还狠狠啄了他手背两下。
“嘶——”
“卫大哥，它们约莫是还在记你的仇呢。怎么样，没破皮吧？”云巧扑哧一笑。
卫城缩回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没事。我皮糙肉厚，哪里就能破皮了？”
云巧心中微动，忽然想到，前世自己有段时间闲着无聊，在别庄的小院里种了些瓜菜，养了几只鸡鸭，却被对方嫌弃粗鄙、低俗。
她想了想，大着胆子试探问道：“卫大哥，我这个人没啥野心，就想过普普通通的生活，种种菜，养养鸡鸭。我总觉得，这些小东西有时怪有灵性的，处得久了，比人还强些。就是味道有点大，不知道你会不会嫌弃？”
“当然不会！”卫城不假思索道。
怕她不信，他还用毛干娘做例子：“干娘家里就养了好多鹅，她养鹅可是一把好手，家里的鹅看门户比狗还厉害。再说，我那儿不是还有追风和大黄两个么？我经常进山打猎，弄得臭烘烘的，我还怕你嫌弃呢~”
说着老脸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