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凌乱
“你别装糊涂呀！你不会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吧？”阿婆焦急地催问，“你再好好想想，再好好想想，你总该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什么名字……叫什么名字……”女孩再次抱住脑袋，脸上一副使劲想东西却什么也想不到的难受表情，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急促，“我真的想不起来了……我一想，头就会好痛，真的好痛……”这感觉就像有把烧红的铁钳夹住了她的脑袋，她越使劲思考，铁钳就夹得越用力，让她痛苦得又忍不住叫喊起来。
叶阿婆还想说下去，宝儿却一把扯住她袖口，用眼神示意她别再问了。叶阿婆低头看着宝儿，脸颊是一阵抽搐，最后只好又换回温和些的口吻安抚女孩：“不想了不想了，痛的话我们就什么都不想，你先在这好好休息，什么都别想，很快就会好起来……”说完便拉扯着宝儿离开病房。
两人来到门外的走廊上，叶阿婆蹲下身，压着嗓子催问：“怎么办怎么办？你说她该不会真的失忆了吧？居然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不好说，吸血鬼也那么容易失忆？”宝儿噘着嘴，同样陷入困惑，“昨晚我不是说她中毒了吗？所以会不会是跟中毒有关系？”
“中毒会导致失忆吗？没听说过有这种毒啊！”叶阿婆摇晃着宝儿肩膀，“而且你不是也说了只要给她输多血，那些毒素就会被清除干净的吗？我们给她输了整整七袋血，照理说她应该完全复原了啊！怎么还会失忆？”
“记忆是广泛储存在大脑皮质里的，如果那些毒素搞坏了她的脑子，那即便毒素被完全清除了，受损的脑神经都修复了，但储存在里面的记忆也未必能修复回来。”宝儿扶着下巴推测道，“另外你昨晚也看到了，她头部受了重伤，流了很多血，这种脑袋受重击导致失忆的病例不是也有很多嘛。”
“这些病例说的是人类又不是吸血鬼！”叶阿婆反驳道，“脑袋受重击导致失忆是因为有脑积血，血块压迫到脑神经，她是吸血鬼怎么可能会脑积血。”
“吸血鬼和人类在生理构造上有很多相通之处嘛，这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会不会脑积血你又看不出来，怎么能那么肯定没有。”宝儿耸耸肩。
“可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不太可能就这样完全失忆了吧！如果是暂时性的还好说，她要是永久性的该怎么办？”
“这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宝儿也蹲下身扶住门框，透过门缝往里偷瞄。她看见女孩依旧坐在床上，目光四处游离。
“你说她会不会是装的啊？”叶阿婆像只蛤蟆似的挪脚朝宝儿凑了过来，“要不你试着探测一下她的脑电波，看她是不是真的脑子出问题。”
“她干嘛要装？再说我怎么知道失忆者的脑电波和正常人的有什么区别，我顶多就只能感应下她的情绪波动，推测她是不是在说谎。”宝儿的异能力水平很有限，像通过解读脑电波来窥探意识活动这种事她还做不到，施展意识控制也只能找小猫小狗下手。
“那你就试试，快试试啊……”叶阿婆催促。
宝儿闭上眼睛凝聚异能量，然后将自己的意识像利箭那样发射出去，直达女孩脑海。可就在她刚准备探测女孩脑电波的时候，一股强有力的异能量从女孩体内翻涌而出，把女孩的大脑皮层包裹得严严实实，让她完全无从下手。
宝儿猛地睁开双眼，眼瞳里开始晕开一圈血色。
“怎么样？探测出什么问题没有？”
“她大脑被本体屏障保护起来了，我压根就进不去。她应该是受过专业的大脑封闭训练，这种训练让她培养出了一种防御本能，对所有意识入侵都能形成条件反射。”宝儿暗暗咬牙，“这女孩不简单，在光逝组织里应该也是个很厉害的角色。”
“那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呀？如果她真的失忆了，她是谁？从哪里来？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也拿她没辙啊！我们总不能去敲光逝组织的门，把人给他们送回去吧？就算想送我们也不知道上哪去找光逝组织呀！如果被主人知道这件事，我们俩岂不是成叛徒了？”阿婆仰头拍着脑门，懊恼自己怎么搅和了这样一滩浑水。
这时星辰从隔壁病房走出来，一边伸着懒腰打哈欠。他转头看到蹲在走廊上的叶阿婆和宝儿，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问：“你们蹲在门外干嘛？还有那女孩怎么样了，她救过来了没有？我们真的不用送她上医院吗？”
仅仅过了一晚上，他脸上的伤就已经消肿不少，坍塌的鼻梁骨也复原大半。
叶阿婆和宝儿都露出了略显尴尬的笑容，接着叶阿婆把星辰拉到一旁去，问：“你小子昨晚没骗我吧？这女孩真是你从废墟楼捡来的？”
“什么叫捡来的啊，她又不是被人扔在那里，我都说了她应该是逃出来的，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星辰指着叶阿婆的鼻子，“是你自己说你能把她救过来，还不让我叫救护车，她要是没救过来那你责任可就大了。”
“救是救过来了，而且她现在也醒了，但她脑子……好像出了些问题。”叶阿婆搓着手，回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宝儿。
宝儿翻了个白眼，表示天知道该怎么办。
“脑子出问题了？什么意思？”
“呃，意思就是……”叶阿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星辰解释，最后只好敷衍地抛了句，“算了算了，你自己进去看吧！”
女孩已经从床上下来，穿着身宽大的白T恤，光着脚丫在病房里随意走动。她碰了碰桌上的消毒酒精，又翻了翻墙上的挂历，好像一切都很有新鲜感，现在的她脑袋空空如也，没有一丝关于过去的记忆，甚至连自己是个吸血鬼都不知道。
星辰推开房门，看到女孩正背对着自己，手里还握着盆多肉小盆栽转来转去。星辰觉得奇怪，不太敢相信这身影就是他背回来的那个女孩，明明昨晚还流了一身的血，全身上下都是伤，怎么可能现在就跟个没事人似的。星辰礼貌地敲了下门，女孩应声转过身，脸庞笼罩在尘埃漂浮的阳光里，星辰看不太清楚女孩的模样，也不知道该说啥开场白，过了好几秒才支支吾吾地问：“你怎么那么快……就能下床了？”
女孩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
“你还好吧？你真的……没事了吗？”星辰蹑手蹑脚地走进病房，叶阿婆和宝儿则在外面趴着门缝偷看，“昨晚……就是我把你从废墟楼背过来的……当时你伤得很重，而且没有意识，但我又没有手机叫不了救护车，所以我就决定把你背——”
星辰话才说到一半就突然停下脚步，惊讶得目瞪口呆。这惊讶是出于两方面的，一方面是因为他发现女孩脸上的伤居然全都不见了，明明昨晚看到她额头上有个很深的裂口，脸颊也被划出两道血痕，怎么现在连一点受伤的痕迹都没有，难道是他眼花了？可他明明也看到叶阿婆给她包扎脸上的伤口了啊！而另一方面是惊讶于女孩的美，昨晚女孩几乎整张脸都糊着血迹，他自然没去注意容貌，可现在血迹被清理干净了，他才发现原来这世上真的有女孩可以用“美若天仙”来形容。这种美太精致太脱俗了，透着一种极不真实的梦幻感，让星辰一时间不敢再向女孩走近，甚至连呼吸都下意识克制住。
“你说什么？”女孩轻声问，眉梢如水纹般地微微一皱。
“你脸上的伤……怎么那么快就……好了。”星辰木头似的愣在原地，没发觉自己连说话都变得不利索了。
“伤？”女孩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脚，“你们都说昨晚伤得很重，可我身上好像没有伤啊，你脸上才有伤吧。”
“是没有了……”星辰一脸木讷，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他知道自己的自愈能力比一般人强很多，但像女孩这样在一夜之间就让全身伤势完全愈合，未免也太变态了吧！难道叶阿婆藏了什么超级灵丹妙药，不但能起死回生，还可以极速愈合伤口？
“你说是你背我过来的？”女孩问。
星辰点点头。
“所以你是叫星辰吗？”
星辰再次点头。
“那你认识我吗？”
星辰摇摇头。
“原来你不认识我啊……”女孩似乎有点失望。
这话让星辰更摸不着头脑，好像他就非常应该认识这女孩似的，长得好看的女孩都自恋到觉得全世界的人都应该认识她吗？星辰决定先不去纠结女孩身上的伤是怎么消失的，也不想让自己看着像个傻子，于是清了清嗓子问：“我是不认识你，那你要不要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还有你家在哪？”
“我叫什么名字？我家在哪里？”女孩垂下脑袋，又开始自言自语，“我到底是叫什么名字……我家又在哪……”想着想着，女孩的表情又变得痛苦不堪，那种像被铁钳死死夹住脑袋的剧痛再次袭来，“我不记得了，我真的都想不起来了……”她突然蹲下身来抱住自己脑袋，“好痛，头好痛……”
星辰被这反应吓得手足无措，回头朝叶阿婆投去求救的目光。
叶阿婆只好拉着宝儿回到病房，她一边把女孩搀扶起来，一边像哄小孩子那样轻声安慰道：“不想就没事了，不想就不疼了，姑娘啊，你还是先回床上再好好睡一觉吧，想不起来就别勉强自己，把脑子疼坏可不好，以后肯定都会想起来……”把女孩送回床上后，叶阿婆即刻把星辰拽出病房。
“她这到底是怎么了？”星辰在走廊上边走边问。
“什么情况你不是都看到了吗？她现在脑子不大好使，记忆有些混乱，再让她休息休息就好了……”叶阿婆推搡着星辰下阁楼。
“记忆有些混乱？什么意思？还有她身上的伤怎么都没了？这也太神奇了吧！”
“哎呀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你每次受伤恢复起来不是也很快吗？你就不能让别人恢复得比你更快吗？现在年轻人怎么一个个都这样呀，尽喜欢眼红别人……”
“我这哪叫眼红别人，她那个是真的太夸张了，根本就不可能的好吗？”
“怎么不可能了，你不是都亲眼看见了吗？你就别胡思乱想那么多，总之我们会照顾好她的，时间也不早了，今天星期三，你先去学校，其他事都用不着你操心。”叶阿婆把星辰一溜烟地送到诊所门外，关门前宝儿还将背包一把塞回他怀里，“反正你千万别把这事告诉别人，不管是谁都不行，下午放学后再过来，知道了吗？”星辰还没来得及回答，叶阿婆就把卷闸门上的小门重重关上。
“记住啊，千万别跟任何人说起这件事！”叶阿婆又在门后多嚷嚷一句，“下午放学后再过来！”
星辰就这样被赶出诊所，愣愣地站在门外，有种独自在风中凌乱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