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知情识趣
西川皇廷出现了新的孩子，郭太后满意，可正宫皇后就落寞了。
当年，皇长子景曦继位后，便册封何首辅之孙女何佩如为正宫，但何后一直无所出，而其他妃嫔呢，数年下来，亦是无一有孕。直到最近，玉泉宫一位低阶宫女诞下男婴，朝野内外方知圣上已有子嗣。
“殿下，帝京那边传来消息，圣上有意封那男婴为太子，其生母已被抬了品级，为瑜妃。”
远在卡城边塞的穆云峰得到消息后，便立即去到太子处，怎料，太子很是淡然，只回了三个字。
“知道了。”
“知道了？”穆云峰一愣，甚是不解，又道：“殿下无所指示吗？”
“舅舅，那日，郭后不是说得很明白嘛，皇兄一旦有了子嗣，就要我知情识趣。”
当年的殿前之耻，时至今日，景兰仍历历在目，郭后那句“知情识趣”如芒刺在背。
“可是殿下，您才是名正言顺的太子，那男婴来得诡异啊。”
“名正言顺？”景兰自嘲地笑了笑，又道：“舅舅怎么还拘着这些无谓的名头呢？从来，坐皇极正殿，靠的都是实力，名头有那么重要吗？”
边城岁月，令景兰有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成熟，穆云峰看着有些心疼，遂宽慰道：“殿下，经过这几年的厉兵秣马，穆氏已然重整，只待，”
穆云峰还想继续说下去，但景兰太子却打断了他。
“舅舅，穆氏确已重整，可如今的穆氏还是当初的穆氏吗？连定国公都听命于郭后了！”
定国公穆昌曾是景兰太子最大的维护者，可近些年来，穆昌为了自家的利益，也不得不在郭后底下虚与委蛇。
“殿下，定国公那只是权宜之计，为保我们穆氏全族啊！至于穆氏族人的忠心，您大可不必怀疑。”
对于定国公，穆云峰仍是万分信任，但景兰已有所寒心。
“舅舅，我不是怀疑族人的忠心，可忠心到底能维持多久呢？要别人忠心不二，必得以自身实力为基啊。”
自被逼出帝京，对于人心，景兰太子早已不再轻信，穆云峰不忍看到景兰意志消沉，他走到太子身旁，缓声道：“殿下，难道我们就一直待在卡城吗？”
太子站在廊下，抬头望着天，含糊地道了一句。
“一直？也许吧，卡城甚好啊。”
舅甥间的类似对话每每无果而终。卡城清苦，岁月无常，景兰与穆云峰在边塞的这段日子，经历数轮战事，几番死里逃生，对付北狄势力，也有了一定的经验，但“卡城甚好”之言着实无据。
一日，穆云峰突然收到了定国公穆昌的信件。
“殿下，定国公来信了，是暗卫捎来的。”
“族公来信？他可是有年余未来信啊。”
景兰露出几分疑惑的神情，穆云峰并未察觉，继续道：“殿下，国公在信上说，让我准备准备，赴洛州为守备。
“赴洛州？”
太子殿下更加疑惑了，本就是为躲郭后而待在卡城数年，怎么如今，还要去离帝京甚近的洛州呢。
“那本殿需要同赴洛州吗？”
“殿下，国公在信上只提了我去洛州之事，至于殿下，只有保重之言。”
穆云峰将信递给景兰，景兰粗略地看了一番，自觉此事诡异。
“国公所说，朝廷的任命很快便会到，并叮嘱我，见到帝京来使，须表现得不情不愿。”
“不情不愿？”
太子愈发不解，可穆云峰却不以为然。
“殿下，或是国公有所筹谋呢？要知，我的职位极为敏感，当初，任卡城守将就是郭后亲定，如今，赴任洛州，或也离不开郭后的关系。国公让我表现得不情不愿，莫非是为了打消郭后的顾虑？”
“可舅舅是骑兵统帅，而洛州乃水师重地，舅舅真能领水兵？”
太子这句反问令穆云峰亦起了疑惑，但在外甥面前，穆云峰还得显出几分未卜先知。
“殿下，此乃清心寡欲之术，若我表现得积极，郭太后必有后策，而我表现得不情不愿，彰显无欲无求，方为保命之道啊，毕竟，洛州守备之于卡城校尉，品级和重要性，提升颇多啊！”
说来，穆云峰这几年心思细腻了不少，原先在长姐明德皇后的羽翼之下，他总是莽莽撞撞的，少年心性，有胆无谋。可明德皇后故去，穆氏又经殿前之耻，令穆云峰成长了不少，他的猜测确也是定国公穆昌所谋。
“娘娘，穆氏之人早已收了心性，前尘往事，不再介怀了。”
议穆云峰之职时，穆氏族长定国公穆昌特意向郭太后再次表了忠心。
“当真？”
郭太后一个挑眉，似是看透了穆昌一般，而穆昌呢，躬身再道：“娘娘，您一直担心景兰太子在边城会拥兵自重，那穆云峰一走，您的顾虑就可以打消了，即使更换卡城主将，穆氏也毫无怨言。”
“欸，景兰虽说担的是卡城主将的虚名，但也算有战功，至少领导有方嘛，哀家怎可无故换帅？”
郭太后明里以历练太子之名，任命景兰为镇边大将军，即卡城主将，暗地里，为的是降景兰的名头，东宫太子成了镇边将军，连藩王都不如，那登临皇极亦是无有可能了。
“娘娘，我穆氏一族效忠的是西川天下，即使是景兰太子也得听命于太后与圣上。”
穆昌本想说的是“得听命于太后”，后觉不妥，怎可忘了同样担着虚名的圣上呢，遂连忙补充道。
如今的定国公与当年皇极正殿上怒斥郭后的穆氏族长判若两人，也难怪，终归是形势比人强啊。
“定国公，你可得记住了，穆氏不等同于明德皇后，不等同于景兰太子，这些，你这个族长须得向族人好好告诫一番啊。”
“明白，老臣当然明白，请娘娘放心，老臣时常告诫族中子弟。”
正值西川皇庭欲册立新太子之际，定国公穆昌向郭后提议，将穆云峰这个实际主帅，调离卡城，咋一看，意图似乎是令景兰失去左膀右臂，徒增危险，可郭太后却未轻易相信。
“穆昌啊，你是个聪明人，该作切割的，就作切割，这景兰，恐怕一辈子都得待在卡城了。”
“是、是。”
定国公显得极为谦卑，郭后见状露出轻蔑一笑，甚是满意，穆昌的虚以为蛇换来的是郭太后半分猜忌和半分利用，但这对于风雨飘摇的穆氏来说，已经够了。
而另一头，穆云峰去到了洛州，当然，他表现得极为不情不愿，拖了月余才走马上任。
对此，洛州的大小官员颇有微词，有人说，他自认不胜任才不敢前来，也有人说，他在卡城这些年得了不少边境互市的好处，金银细软甚多，整理都整理不过来，行程自然缓慢。
这些话传到了穆云峰的耳朵里，他并没有在意，毕竟，闲言碎语之于穆家人已是见怪不怪了。
原本，郭太后的算盘打得极好，待玉泉宫宫女所生婴孩满百日，便可料理册封太子之事了，但汝阳节度使马世冲的到来，令一切都乱了套。
尚未完全掌控帝京的马世冲暗中命其师弟章延龄拉拢穆氏，以谋后事，故而，这才有了章携粉衣宫女上官赴青山营之事。
“把这个妖女给我押下去！”
“大人，奴婢只是来传话的，犯了什么错啊？”
“玲珑社稷，可笑却无君王命？太子殿下是你等奴婢可以如此妄议的吗？”
穆云峰的反应甚大，与先前之平静状极为不同，似乎有点反常。
“穆大人，这是为何？上官姑娘是代表承恩太妃呀！”
“代表太妃？那这么说来，是太妃在妄议太子殿下了？还是说，你章大人先是妄议了当今圣上之长子，而后，又妄议了景兰太子？”
“这。。。”
章延龄一时语塞，半晌才又道：“穆大人，现今是何等局势，您还在顾忌‘妄议’二字？穆氏若不出手，就再无机会了！您揪住一个小小宫婢，又什么意义呢？”
“章大人，小小宫婢胆敢妖言惑众，是您在给她撑腰，还是承恩太妃呢？”
穆云峰反讽了一句。
“我的穆大人啊，如今不是隐忍之时啊！”
章延龄竟显得有些无奈了，他连连摇头，可穆云峰不接其话，只道：“快把这妖女给我押下去！
正当军士欲押上官赋去往监室之际，主将营帐外突然出现一人，穆云峰见状，使了个眼色给到身旁的一名副将，那名副将便立即走了出去。
“穆大人，是出什么事了吗？”
“小事，建造营的人来了。”
“建造营？穆大人，您如今还有心思关心建造之事？”
“章大人，对于水师而言，船只建造之事不可废，穆某当然得关心啊。”
“可穆大人。。。”
没等章延龄把话说完，穆云峰又换言道：“章大人，天色已晚，穆某想了想，这名宫婢，您先带走。军营里不方便留女子，还是交还给承恩太妃处置吧。不过后续，洛宫得给我们一个交待！”
“穆大人，章某都被您给弄糊涂了！”
面对穆云峰的前后反复，章延龄愈发看不懂了，那方才主将营帐外之人到底是谁，会令穆云峰如此急于赶人？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