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孝敬之物
行宫里丢了东西，还是御赐之物，总管蔡文忠领着一群内监正查抄常兰院，这司花的院落啊，一时间被弄得凌乱不堪，好好的花骨朵，全都糟蹋了。
众人来到库房，蔡文忠一声令下，那帮内府局的宫监们一拥而上，为首的用一把斧头劈开了挂锁，后又一脚蹬开了库房大门，领着一群干瘦孱弱的手下开始查抄起库房来。
没多久，那为首的宫监便跑了出来，向蔡文忠报告道：“总管大人，您看，这就是御赐的织锦！”
蔡文忠接过织物，扫了一眼后道：“李翠红，你还有什么话说？”
“总管大人，冤枉啊，这只是姐妹们闲来无事绣的帕子和缎子啊！”
“你们自己绣的？你当我蔡文忠是傻子？这分明是御赐的织锦，瞧瞧，这可是当年承恩太妃最爱的一匹啊！”
蔡文忠挑出一匹缎子，言辞凿凿地称其为太妃最爱之物，可那分明是件未完成的绣品，连线脚都没收呢，怎会是圣上御赐？
翠红姑姑还想解释一番，可蔡文忠已经不给她机会了。
“来人，把李翠红押下去！哦，对了，还有刚才那几个不懂规矩、口口声声说不知有那御赐之物的，也一起押走！”
“总管大人，总管大人，就算是死，也要给我个明白啊！这分明是件普通绣品，您为何要说成是御赐织锦呢？”
“李翠红，说咱家冤枉你，咱家有必要冤枉你吗？还不是因为你得罪了承恩太妃！”
蔡文忠掐着李翠红的脖子，咬牙切齿地继续说道：“敢得罪太妃，真是活得不耐烦了，那就到咱们内府局的暗监里好好享受享受吧！”
原来，这场大戏针对的是管事姑姑李翠红，不过，要说这外宫的管事姑姑又怎么会得罪内宫的主子呢？
蔡文忠拖着李翠红要走，此时，粉衣宫女站了出来，道：“总管大人请留步，奴婢有办法证明该批绣品非御赐之物。”
“又来了一个不知死活的。”
蔡文忠转向粉衣宫女，道：“你是什么人，难道想陪李翠红一起进暗监吗？”
“总管大人，奴婢的命全捏在您的手上，奴婢不敢妄言，只因翠红姑姑着实冤枉，奴婢不忍，这才斗胆上报。”
“好！好！咱家就给你一句话的机会，你只得说一句，若这一句，没法证明李翠红的清白，那你就和她一起连坐！”
粉衣宫女没有害怕，而其身旁的青衣宫女则拉着粉衣宫女的袖子，轻声道：“上官姐姐，你这是干嘛呀，刚才还教训我来着。”
“嘟嘟囔囔什么呢？快说！”
蔡文忠又发话了，他急着复命，可没功夫耽误。
粉衣宫女上前跪倒在地，道：“总管大人，暂且不说这绣工针脚如何，也不论机织锦缎与手工绣品之区别，只一个绣字，便可知其是否为先帝御赐之织锦。”
“绣字？什么绣字？快说！”
蔡文忠抖开一匹绣品，左右查看，而粉衣宫女则是定了定神后道：“总管大人，您只让奴婢说一句话的，奴婢开口已是坏了规矩，不敢再坏规矩。”
“跟咱家讲规矩？你好大的胆子啊！咱家要你立刻说出那个绣字在哪里！”
“总管大人，您看这里。”
粉衣宫女起身，指了指那匹织物一角的不易察觉之处，蔡文忠定睛一看，竟有一个“文”字。
“‘文’字？”
蔡文忠疑惑地看着粉衣宫女，又道：“‘文’字能代表什么呢？”
“禀总管大人，此匹绣品的由来，奴婢是最清楚的，其实，这是翠红姑姑为您而绣，绝非御赐之物。”
“为咱家而绣？”
蔡文忠愈发疑惑了。
“总管大人，奴婢与翠红姑姑相邻而居，夜间时有探访姑姑，常见姑姑刺绣。此绣品为姑姑上月所绣，因几处针脚混乱，便废弃了，而其他好几件绣品上亦有这个‘文’字，皆因针脚存有瑕疵而被废弃。”
“废弃之物？你到底想说什么？”
“总管大人，您还看不出来吗？姑姑对绣品极为在意，稍有差池，便废弃了。要问何故，这。。。”
“快说！”
“大人，这‘文’字应的正是您的名讳啊！奴婢听姑姑提起过，本打算将绣品缝制成一个荷包，以待您生辰之日孝敬，聊表仰慕，但无奈姑姑常年耕作于花圃，手糙指粗，即使夜夜绣制，也终是未得一件完品，着实可惜。”
粉衣宫女一通解释令一旁的李翠红目瞪口呆，她似有话要说，但却被粉衣宫女示意勿言。而蔡文忠则是目光杀人，怒不可遏。
“大胆宫婢，竟敢诬咱家的名声！你把咱家当什么人了？如此胡说八道？”
“总管大人，姑姑只是想表达对您的敬意，在行宫之内，也不鲜见啊。”
话到此处，粉衣宫女故意顿了顿，瞧了瞧蔡文忠的脸色，只见对方面色依旧如铁，但粉衣宫女并没有退缩，而是继续言道：“大人，您英明神武，姑姑心生敬意，亦是情有可原，且行宫苦闷，情谊难舒，所以姑姑她。。。”
粉衣宫女言辞闪烁，但暗指意味颇浓，蔡文忠手下的一众宫监听罢竟笑了起来，令蔡总管有火都不能发，好似吃了个哑巴亏。
“总管大人，翠红姑姑原来对您还有此等心思啊。”
副手宫监凑到蔡文忠的身边，欲行马屁之举，可这马屁终是拍在了马脚上。
“滚一边去！”
蔡文忠推开副手，上前掐住粉衣宫女的下巴，道：“这批东西，你说是李翠红欲送给咱家的，那库房里其他的呢？不是每件都绣着‘文’字吧？那些，你怎么说？咱家瞧着也像是御赐之物啊！”
粉衣宫女被掐得有些说不上话来，“总管大人，我。。。”
“你是在拿咱家寻开心吗？”
“不是，不是。”
说话间，粉衣宫女奋力掰开蔡文忠之手，令这位总管大人着实一惊。
“好大的手劲啊。”
“总管大人容禀。”粉衣宫女后退了一步，道：“您不过是要给太妃一个交待，搬出翠红姑姑，给她按个莫须有的罪名，可如此，令弟以后就会有好日子过吗？文兴大人是与姑姑走得近了一些，坏了内宫的规矩，惹太妃不快，可此番种种，都是能解释清楚的，解释清了，太妃心中便无芥蒂，文兴大人也好自处啊。”
“这。。。”
见蔡文忠有所动摇，粉衣宫女遂继续道：“所以大人，保住翠红姑姑才能保住文兴大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不是我们洛州行宫一贯保命之道嘛。”
说罢，粉衣宫女露出一笑，蔡文忠凝视着对方，自觉此女貌似谦恭，但骨子里却透出些许狠劲，良久才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禀总管大人，奴婢上官赋。”
“上官赋？上官赋？这上官的姓氏。。。”
蔡文忠目光一转，露出了几分顾忌，毕竟，自硕尊王上官相卿一族被处死后，上官姓氏在西川宫廷可是一个忌讳啊。
“总管大人，奴婢自青州而来，上官姓氏只是原先主家的赐姓。”
“哦，青州，离帝京甚远啊。”
蔡文忠挑了挑眉毛，似是松了口气，他可不想惹完一个麻烦，又招来一个麻烦。
大总管还欲继续问话，可此时，突然跑来一个小太监，道：“总管大人，承恩太妃有请。”
“太妃？如此着急？”
蔡文忠皱了皱眉，又道：“文兴现下如何？”
“小的见蔡内侍正被绑着呢。”
“什么？”
蔡文忠听闻弟弟被绑，甚是着急，指使手下押上李翠红，欲去往太妃殿。待走出常兰院没多久，他又杀了回来。
“把她也给我带上！”
在蔡文忠的示意下，两个宫监架上粉衣宫女，一同带走了。
“姐姐！”
“青瑶，回去！待在常兰院！”
“上官姐姐！”
青衣宫女追了上去，却被粉衣宫女制止。太妃殿，粉衣宫女、翠红姑姑又会有何等遭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