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引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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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少年的成长

五更天,东边山脊刚裂开一道蟹壳青。村口的土路上还蒙着夜露,草尖儿颤巍巍坠着银珠子。

进村的礼花划破了这万籁寂静的夜,不知惊醒了谁家熟睡的大红公鸡,它突然扯开嗓子,叫声撞在晒谷场的石碾上,惊得槐树梢扑棱棱飞起几只麻雀。

新郎官踩着露水进院时,新皮鞋帮子已经洇成了深色。暗红云纹的唐装妥帖裹着宽肩,盘扣从喉结一路紧到腰际,袖口却豁达地甩出两寸雪白衬里。胸前团花金绣的麒麟在走动时忽明忽暗,仿佛要咬住那根垂到腹部的赤金表链。堂屋门楣上新贴的喜联还泛着墨香,上头“鸾凤和鸣“四个字叫白炽灯一照,金粉亮得扎眼。

“新郎官来咯,孩子们,快去堵门啊!”

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所有人都聚集在铁门口,等待着接亲团的叫门声。

“弦子,你咋不去?”

“我啊,我要稳重,我姐嫁了以后,这个家我要撑事了。”

“人家姐姐结婚,都哭,你咋笑的这么开心。”

“哈哈,我姐嫁的人,知根知底,是我爸好朋友张爸的儿子,说实话,没有张爸,我姊妹三个到不了今天,更别提,我能上大学。”

“那挺好!”

“是啊,真挺好,姐姐终于是嫁了,我就怕姐姐为了我兄弟两个耽误了自己。”

“一切都会好的。”

“是啊,一切都会好的,只可惜妈妈看不见了。”

“哈哈,阿姨会来的。不跟你聊天了,我也去堵门咯。”

“你傻吗,去赌小门。”

“还能这样?”

“有门就行。”

“成。”

李修崖匆匆来到北屋的铝合金门前,上了锁。

“你是哪边的的亲戚,我怎么不认识你?”

“哦,你好,姐姐,我是弦子的大学舍友。”

“哦,你好,我是今天的伴娘!”

“我认识。”

“嗯?”

“哦,昨晚有个帮忙收拾桌子的阿姨,你和她很像,她跟我说过她姑娘当伴娘,想必就是您了。”

“哦,是你啊,也不知道你给我妈灌什么迷魂汤了,一大早就让我去加一个男孩的联系方式。”

“可能,您母亲着急带外孙吧。”

聊着,新郎团已经突破了第一道防线,直朝李修崖所守的阵地而来。

递过几个红包后,伴郎们有些不悦,大声嚷嚷着和李修崖以及伴娘理论着。

李修崖接过的红包,都递给后面的伴娘,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伴娘朝李修崖点了点头,李修崖决定放行了。

就在开门的一瞬间,所有人一股脑的冲进了房门。

李修崖和那女孩反应不及,被撞开,那伴娘眼看要被撞倒,李修崖拉着那女孩手臂,一下把她揽入怀里,转过身护住那伴娘。。

风带着丝丝清香传入李修崖鼻腔里。

扑朔的大眼只能看到李修崖的喉结,泛红的脸颊似乎说明了一切。

“丫的,看着点不会吗?”

新郎官在后面,看到被撞倒的女孩,连忙过来道歉。

“小音啊,抱歉,我那几个哥们激动了。”

“没事,张哥,您快去吃饭吧,吃饱了好迎接新娘子走,别误了吉时。”

“行,等忙完了,我再亲自道歉,还有,小男朋友不错,挺帅的。”

“张哥,不是。”

没听孙知音的解释,新郎官赶忙进入了屋子里。

没吃饱饭之前新郎官是不能见新娘的。

新郎官拘谨的坐在主位,因为在农村,女婿是贵客。

没吃几筷子,新郎官看到压车的小孩吃饱了,就准备去迎接新娘子回家了。

当然,还有伴娘们的各种“刁难”。

“你不去刁难刁难伴郎团?”

“不去了,我看他们不像好人,别一会把自己搭进去。”

“您还是去吧,既然当伴娘了,还是要在的。”

“那我去?”

“应该去。”

李修崖看着孙知音进去后,他百无聊赖的逛着,想找个没有孩子的地方抽根烟。

新娘出嫁的房子窗户前,站着两个身影。

与窗内热闹氛围不同,这里有一定些许冷清。

“咱大姐嫁人了,应该高兴,你哭什么?”

“哥,大姐以后回家,是不是不能叫回家了,叫回娘家了?”

“傻孩子,姐姐嫁到张爸家,你还不放心?再说了,强哥,看着我俩长大的,他的为人你我都清楚,他还能对姐姐不好?”

“可惜了,妈妈见不到了。”

“妈妈会回来的,说不定她就在一旁看着呢。”

“那,哥,你记得爸爸吗?”

“别提他,提他干啥。”

“好吧,哥。”

孙一柱转身离开,他当然不知道,自己的哥哥用力压抑的情绪突然迸发了。

李修崖递过来纸巾,孙一弦一愣,赶忙擦去眼角的泪。

“想哭就哭嘛,忍着干什么?我姐嫁人的时候,我哭的稀里哗啦的。”

“哈哈,我跟你不一样啊,崖子,你知道吗,我姐姐出嫁后,我可就是这户人家的户主了。”

“我可不能在外人面前轻易哭,更不能在我弟弟面前哭。”

“你啊你,给自己这么多包袱干什么?”

“哈哈,我弟弟傻傻的,没人帮衬,那还不打一辈子光棍啊!”

“你不说了,还有你那个张爸嘛?”

“崖子,人家帮咱是情分,那总不能一直拖累人家吧。人家也有家庭。”

“再说了,我姐姐嫁过去,我可不想让她得一个伏弟魔的称号,在婆家抬不起头来。”

“弦子,你丫的,是个爷们!”

李修崖站在孙一弦的身旁,两个人看着孙知夏被新郎官抱着出了大门,放到了婚礼车队的头车上。

这时天正好大亮,孙知夏坐在豪车上,探出头在人群里寻找着什么。

终于在人群的最深处找到了自己的两个弟弟。

孙一柱哭的眼睛肿肿的,两条泪痕让他充满了几分喜色。

孙一弦他杵在门框边,指节无意识地抠着斑驳的漆皮。他不敢看姐姐,他怕止不住泪,让姐姐担心。

直到鞭炮炸响,他才敢用余光追那个缀满金线的身影。

当孙一弦看向她大姐时,她大姐也在看他。

孙知夏的泪突然就出来了,这泪没有缘由,是结婚的喜悦?也许更多的是心疼。

孙一弦挤出一抹笑,挥了挥手。

然后摸了摸小弟的头,

似乎是告诉姐姐,

放心过你的生活吧,

剩下的交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