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审判之刻
“看来我必须去荒野了。”
钟无弦看着手里的春田步枪，下定了决心。
他看了下自己卡上的账户余额，最后还剩下330块。
除了要买子弹，他还需要买诱食剂和伊尼诺尔。
诱食剂对异兽有着强烈的吸引力，以它作为诱饵，可以诱导靠近。
伊尼诺尔就是他昨天在荒野上吃的抗魔气药物。
不吃这种药，人一旦暴露在浓度过高的魔气中，身体就会受到强烈的侵蚀，严重的会导致各项器官功能衰竭。
这种蓝色胶囊可以中和魔气，大幅减少魔气对身体带来的损伤和痛感。
售价是一百块四颗，单颗药效可以顶3个小时。
所以在荒野上真的是呼吸都要钱。
钟无弦有些能理解《剑风传奇》里格里菲斯为什么会去卖沟子了。
“这打猎真是个烧钱的活。”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先去商店里买一些辟魔弹吧。”
外出之前，钟无弦看了下镜子。
孤儿院的那场火灾引发了严重的伤亡，原身的脸也受到了严重的烧伤。
伤口愈合之后，他依然会在脸上缠着绷带，因为他害怕满是疤痕的脸会吓到妹妹。
可妹妹并没有因此嫌弃他，她在同学面前总是把“我哥哥对我可好了”挂在嘴边，小脸很是骄傲。
看着镜子里的脸，钟无弦并没有觉得失落，一副皮囊罢了。
他隐约有一种在经历一件事后，这幅身体就会迎来新生的预感。
就像被困在茧里的蝴蝶。
“如果世界漆黑，其实我很美。”
钟无弦戴上兜帽，出了门。
城中村的破旧筒子楼下，是一片阴暗的老弄堂。
棋牌室里麻将搓动的声音从不停歇。
光着膀子的老板嚼着槟榔收着座位费，身上纹的过肩龙因为发福变了形，挺着的肚腩像是要临盆。
对门的足浴店亮着粉色灯牌，女人涂着鲜艳的口红，叼着万宝路香烟，冲着往来的男人眉来眼去。
下水道堵塞后淌在地表的黑水、爬着蟑螂和老鼠的垃圾堆、苍蝇馆子里的油烟、棋牌室里汉子身上的汗味，还有足浴店里的劣质口红和香水。
这些气味通通混合在一起，形成让人难以忍受的恶臭。
钟无弦抬头望去，筒子楼与筒子楼之间，只有狭小的一线天。
一线天里，鳞次栉比的高楼和璀璨的霓虹灯在远方遥遥矗立，像女神的面纱被掀开了一角。
浮华之世被一线天偷走的光照耀在他的前路。
他沿着那条有光的路一直走，眼前的世界豁然开朗。
高大的写字楼、人头攒动的商贸广场、宽阔的泊油路。
一路灯红酒绿，车水马龙，和脏乱的棚户区完全是两个世界。
昨夜下过雨，地面的积水映照出霓虹灯的倒影。
钟无弦的鞋子踏过时，那些浮光掠影便化作一片斑斓，像混合在一起的水彩颜料。
“搞到钱后，一定要带妹妹换个好点的生活环境。”
他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一百年后的风吹过一百年前的脸庞。
自天球交汇后，人类的世界就进入了一种诡异的“静止状态”，就像被封在琥珀里的昆虫。
这一百年间好像变了很多，但是又好像没变。
钟无弦用地图导航找到了出售子弹的店铺。
“一发民用的辟魔弹就要十块钱?”
看着货架上展示出来的价格，钟无弦深吸了一口气。
“辟魔弹制作工艺复杂，价格当然贵了。”
“而且你这把狩魔枪已经停产了，现在就是部分枪支收藏家和有钱人的玩具，拉大栓是这些人的情怀。”
“厂商也不愿意生产适配的子弹了，市面上的子弹存量很少，基本都是有钱人买回去玩。”
“供给少，价格自然就贵，我这就剩下两盒了。”
“你要吗？我给你便宜点，480一盒怎么样？”
老板淡淡地道。
“打扰了。”
钟无弦直接出了门。
除了子弹，他还得给自己和妹妹留一点生活费，还要买药和诱食剂。
途径广场时，他偶然间看到了很多人正在摆摊。
卖羊肉串的摊贩上响着异域风情的音乐，孜然的味道飘出很远。
女孩子手里拿着套圈，眉头紧皱地看着水杯里的小金鱼和乌龟。
男孩们拿着玩具枪，对着一整面墙上的气球射击。
钟无弦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正打算离开，又突然想起了一些关于原身和妹妹的事。
在火灾中幸存下来后，原身终日躲在家里不愿意出门。
因为他讨厌别人看向他的眼神。
明明很害怕、很惊讶、很嫌恶，但在猎奇心的驱使下，又一直盯着他的脸看，就像是看动物园的猴子。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敢面对这个世界。
那个脸上长着雀斑的小姑娘就抱着他的胳膊撒娇，央求着他一起出了门。
出门的时候，久违的阳光让他目光烧灼滚烫。
那种不适，就好像穴居在黑暗洞穴里视力退化的夜行生物突然被强光照射一般。
“哥哥，有很多人因为我脸上有雀斑就嘲笑我呢。”
“同学们在学校从来不喊我的名字，他们一直叫我麻子。”
“我以前也很自卑，不敢出门。总是想着自己要是能够再漂亮一点就好了。”
“但是现在我觉得无所谓了。”
“我们没办法决定自己的长相，只能改变自己看待这个世界的视角。”
“况且，我们生来也不是为了活在别人的眼睛里。”
妹妹挽着他的手，脑后的麻花辫随着步伐的起落欢快地扬起。
“哥哥!哥哥!我好喜欢那个胖丁鸭!”
“可是这个枪栓好难拉，你能不能帮我打下来？”
原身的记忆大段大段地融入了钟无弦的脑海。
他像是一个看客，翻阅着一本三流小说。
小说的主角就是他自己，他是钟无弦。
“老板，来二十发子弹。”
钟无弦朝着小摊走去，看着货架最上方的胖丁公仔，开始挑选枪支。
小摊上的规矩是二十块钱二十发子弹，根据打破气球的数量换取对应的奖励。
可供选择的枪械一共五把，全是根据市面上允许发行的民用狩魔枪仿制的玩具。
分别是38式、卡尔卡诺、莫辛纳甘、98K、春田。
这些玩具枪重量不轻，零件泛着金属光泽，个子比较瘦的小男生上膛都费劲。
拉动枪机时，弹仓竟然还会抛壳，落在地上发出叮铃的声响。
幸好这个时代，动能超过1.8焦耳的玩具枪已经不再是违禁品。
若是换作一百年前，这小摊老板怕是得吃不了兜着走。
为了模拟实战打猎的情景，钟无弦自然挑了春田。
钟无弦握动拉机柄退壳，压入弹匣拿掉桥夹，也无需刻意瞄准。
只要扣动扳机，气球便应声而破。
抬起枪口的时候，他心里会有一种玄之又玄的枪感。
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对他说，你只管开枪就好，子弹会自己找准靶心。
“爸爸，我想要那个皮卡丘。”
在钟无弦身旁，是带着娃的一家三口。
小姑娘骑在爸爸的脖子上，指着一个皮卡丘公仔开始撒娇。
“好嘞，爸爸这就给你打下来!”
男人拿起枪对着气球开始射击，一旁的女人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钟无弦站在那一家三口旁边，又想起了养父母带自己和妹妹出来逛街的情景。
以前钟伊儿也会缠着爸爸，对他说类似的话。
当时初来乍到的钟无弦站在一家三口身旁，始终一言不发，显得格格不入。
现在也是一样的沉默，一样的格格不入。
和当时不同的是，钟伊儿只剩下他了。
嘭!嘭!嘭!
每打完一发子弹，钟无弦就重新退壳装弹。
家里的那把春田装了瞄准镜，但是由于镜座在弹仓上方的缘故，装瞄准镜会干涉装弹。
这样没法用桥夹一次压五发子弹进去，只能单发装填。
所以他要养成单发装填的习惯，以免到时在荒野打猎时出现差错。
老板调试过准星和弹道，所以这些枪的子弹经常会发生偏移。
想20发全中换到娃娃还是有些难的。
一旁的男人试了几次，每次都差几枪。
“可可，这个皮卡丘有点难打，我们换一个别的好不好？”
“可是我只想要皮卡丘啊，爸爸。”
看着女儿渴望的眼神，男人只好硬着头皮继续。
钟无弦将这一幕看在眼底，不动声色。
在审判之刻的加持下，他的视觉变得更加敏锐，远处香樟下摇曳的叶影都清晰可见。
握枪的手也变得沉稳有力，有种如臂使指的感觉。
砰!砰!砰!
伴随着子弹出膛，气球爆裂的声音接连响起。
“二十发全中!”
“厉害啊，小伙子。”
老板顿时有些惊讶。
“那个皮卡丘我要了。”
钟无弦说着，上前捏住了那只皮卡丘公仔的屁股。
没有哪个猛男能抵抗得了黄皮耗子的魅力。
作为全世界最赚钱的IP，宝可梦过了一百年依然坚挺。
眼看着皮卡丘被拿走，一旁的小姑娘眼睛冒起了泪花。
“呜呜，皮卡丘!我的皮卡丘!”
“可可别哭!”
男人见自家小公主哭了，当即有些慌乱，赶忙走过来找钟无弦商量。
“小兄弟，你能不能把这个皮卡丘卖给我啊？”
“我出一百块钱。”
“那不行，皮卡丘可是我的最爱啊。”
钟无弦连连摇头。
正当男人面露难色之时，他一脸认真竖起了两根手指。
“得加钱!”
“行，两百就两百!”
男人咬了咬牙。
虽然花200块买一个娃娃有点心疼，但是谁让自家宝贝闺女喜欢呢?小公主闹了脾气又很难哄。
收好钱，钟无弦看着周围其他陪着孩子打娃娃的家长，灵机一动。
“老板，再给我来100发子弹。”
付了钱，钟无弦端起枪对着气球一顿扫射。
5轮下来，一百发子弹没有一次空枪。
老板人都看傻了，心想着自己明明调试过弹道的。
“蒜头蛤蟆、滋水王八、喷火蜥蜴、粉色皮球，还有那个喵喵!我都要了!”
眼看着钟无弦一下拿走五个娃娃，老板心疼得差点吐血。
“小朋友们，哥哥这里有好多娃娃，你们想不想要啊？”
钟无弦抱着这些娃娃来到了其他小孩面前。
“我要!”
“爸爸，我想要那个杰尼龟!”
“妈妈，我要小火龙!”
周围的孩子们立刻被吸引过来。
打不到娃娃的家长们看着自家小孩开始闹，便纷纷过来找钟无弦花钱买。
为了吸引顾客，老板摆的大奖娃娃都是正版公仔，在商场里的价格普遍在150块以上。
钟无弦留下胖丁的公仔，将剩下的四只统一按150块出售。
去掉买子弹的钱，净赚680块，这下妹妹这个月的药钱就有了着落。
缓了燃眉之急，钟无弦心情大好。
只能先买盗版药委屈一下伊儿了。
等打猎赚到钱，就给她用正品药，再租个好点的房子。
100米的射程，打兔子和野鸡之类的小型异兽还是可行的。
兔类异兽的肉价，现在一斤能卖到一百二十多块。
成年的兔类异兽最大能长到60斤，骨头可以入药，皮毛可以做大衣，一只就能卖到上万。
异兽肉之所以卖这么贵，也是因为魔气。
魔气很有可能是一种“大补之物”，只是普通人的体质经受不住这味“补药”的刚猛，故而会受到极大摧残，但对能够吸纳魔气的异兽却是大有裨益。
异兽肉吸收了魔气这味补药的精华，并过滤了这份补药的毒性。
所以肉质会更加紧致结实，且营养价值极高。
尽管兔类异兽的肉在市场上属于比较低端的一类，但依然供不应求。
“老板，再来……”
钟无弦还打算继续薅羊毛，却看见老板正在默默收摊。
“今天打烊了。”
“啧，输不起就别摆摊嘛。”
钟无弦撇了撇嘴，抱着剩下的那只粉色皮球离开了。
这是给妹妹留的，她特别喜欢胖丁。
就在他离开之后，穿着警服的公职人员面色凝重地来到广场上的布告栏，在上面贴上了一则新的公告。
“警告!最近疑似有妖魔混入了城中，晚上十点后不要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