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4章 初现端倪
晨光未现,霜重如铁。赵大川一行人踩着冻得发硬的土路,靴底与冰碴摩擦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呼出的白气在寒风中瞬间凝结,又消散在黎明前的黑暗中。
接连数日,他们辗转于青岚县各处灵田。东郊的麦田里,本该青翠的灵麦苗蔫头耷脑地趴在雪地上。北坡的茶园中,那些四季常青的茶树竟也枝叶枯黄。每一处田地都成了雪甲虫的巢穴,冻土下传来的“沙沙”声令人头皮发麻。
“他娘的!”赵大川一矛戳穿三只同时钻出的雪甲虫,虫壳碎裂的脆响此起彼伏,“往年这时候最多三五十只,现在倒好,随便跺跺脚就能惊出上百只来!”他抹了把额头的汗珠。
余怀安长矛横扫,金光如芒。矛尖精准地挑起一只足有拇指大的雪甲虫:“师兄,你看这背甲。”阳光下,虫壳上的冰晶纹路泛着诡异的暗红色,像是浸透了鲜血。
“管它红不红!”赵大川一把抓过虫子,抄起长矛又狠狠的捅了几下“死了都一样!”
周明跟在后面,短剑上的虫液已经结冰,冻得他手指发紫。这几天的磨练让他勉强能刺中几只漏网之虫,每次剑刃入肉时,他都不再会像以前一样打寒颤。
“仙、仙师...你看…”他突然踉跄着后退两步,剑尖指向一处微微隆起的土包,“那边...又来了!”
赵大川头也不回,反手甩出一颗火灵砂。“轰”的一声巨响,烈焰中传来虫群刺耳的嘶鸣,十几只雪甲虫瞬间化为焦炭。
余怀安却眉头紧锁。这几日他们斩杀的雪甲虫少说上千,可地下的动静却越来越剧烈。更奇怪的是,这些虫子似乎永远杀不完,今天清空的灵田,明天又会冒出新的虫群。
“师兄,”他压低声音,“不对劲,我总感觉…这些虫子像是从某个地方源源不断涌出来的。”
赵大川眯起眼睛,望向远处被晨雾笼罩的山峦:“老子倒要看看,是谁在搞鬼。”
周明闻言浑身一僵。
余怀安若有所思地看着周明。这几日,每当他们谈及虫群异常,这个少年就会眼神飘忽,手指不自觉地绞紧衣角。
“今日先到此为止吧,时候也不早了。”余怀安收起长矛。暮色四合,寒风裹挟着细碎的雪粒,打得人脸生疼。
赵大川伸了个懒腰,关节发出“咔吧咔吧”的响声:“走!回去让周老爷再加三两牛肉!”
周福搓着手迎上来,皮袄上沾满雪粒:“仙师们辛苦!家主备好了热酒......”
“不急。”赵大川突然抬手,目光锁定官道旁一个瑟缩的身影——那是个裹着靛青色棉袍的老者,腰间的令牌在暮色中泛着微光。
老者见状连忙小跑过来,冻得通红的鼻子在青白的脸上格外显眼:“可是北玄宗的仙师?老朽是方家管事......”
“哟,方管事。”赵大川将滴着虫血的长矛往肩上一扛,“不知方管事在此等候,有何贵干啊?”
方管事连忙行礼:“老朽观察仙师除虫多日,实在佩服!不知能否请仙师移步西边......”
“西边那坡地?”赵大川突然打断。
“不不,”方管事连连摆手,粗糙的手指在玉牌上无意识地摩挲,“西边坡地是周家、李家共有的。老朽说的是对岸青岚崖下的方家灵田。”他掏出的玉牌在暮色中泛着莹润的光,“这是家主信物,酬劳方面...”
赵大川突然欺身上前,带着一身血腥气逼近:“那地方,可有什么特别?”
“就是...虫害比往年...”
“今年哪家田里不是虫满为患?”赵大川嗤笑一声,矛尖的血滴在他靴前冻土上,“值得您老专程候在这儿?”
方管事额角渗出细汗,在寒风中凝成冰珠。
“实不相瞒,”他突然压低嗓音,喉结上下滚动,“青岚崖往年是灵气最盛的宝地,可自打秋天起...”他偷眼瞥向周福,声音又低了几分,“虫群就像是从西边坡地那边漫过来的,先是对岸遭殃,如今连我们这边也...”
“你那狗脸还好意思!”周福突然厉喝,皮袄上的雪粒簌簌抖落,“分明就是你方家从中作梗,结果糟了报应!”
“好说!”赵大川见气氛突然紧张起来,于是朗声大笑,铁钳般的手臂一把揽住方管事,将人带得踉跄半步,“待周家事了,定去讨杯热茶!”他朝余怀安挤了挤眉毛,“要不留个地址?”
余怀安正要应和,“当啷”一声脆响炸在耳畔——周明的短剑砸在冻土上。少年面如白纸,蹲身捡剑的手指抖如筛糠。
“怂包!”赵大川抬脚轻踹,“几只虫子就吓掉魂了?”
方管事欲言又止地扫过周明,最终将名帖塞进赵大川染血的掌心:“仙师得空时,方家药铺随时恭候。”说罢匆匆离去,青袍下摆在雪地上拖出凌乱痕迹。
返程途中,周明不知不觉地落在最后,每一步都踏得格外重。
厅内炭火噼啪作响,铜锅里炖着的山羊肉咕嘟咕嘟冒着泡,油脂在汤面上聚成金黄色的圆晕。赵大川撕了块面饼,蘸满肉汤塞进嘴里,嚼了两下突然开口:“周老爷,西边坡地那边的虫......是不是比别处多些?”
周家主正夹菜的筷子一顿,酱色的汤汁滴在桌布上,晕开一片深痕。他缓缓放下筷子,长叹一声:“不瞒仙师......确实如此。”
余怀安余光瞥见周明的手指猛地攥紧了衣角。
赵大川又撕了块饼,漫不经心道:“哦?那为何不早说?”
“实在是......”周家主苦笑着摇头,“之前请过三位宗门仙师,都是看了西边坡地后当场推辞。老朽怕......怕仙师们一听就直接走了。”他抬手给赵大川斟满酒,“别处灵田再放弃,恐怕今年连宗门供奉都凑不齐了。”
酒液在瓷杯里晃出细小的波纹。赵大川盯着那波纹看了会儿,突然咧嘴一笑:“周老爷这是信不过我们师兄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