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写字读书
一行八人走出那片山水休整时，李飘才醒来。刚一睁眼，就看到一个样貌喜人的圆脸小姑娘，凑近他的脸，盯着他瞧。看他睁眼后，便结结巴巴地叫道：“醒了，醒了，仙人醒了。”
李飘见众人被酒儿叫了过来，摁了下仍觉刺痛的脑袋，一眼望去，没见白毛驴，便问道：“驴呢？”
原是在李飘昏迷时，魏晋已然走了，顺便带走了他的白毛驴。那白毛驴临行前还亲昵地舔了舔李飘。只因李飘先前一直被白毛驴驮，看它行山路时辛苦，便试着分一缕灵元与它，待灵元入体后，就见它神采奕奕，不见疲累。
陈平安在一旁道：“与阮师同门的魏晋剑仙来过，两剑斩了那女鬼，而后便赶往了骊珠洞天用斩龙台磨砺佩剑，为去倒悬山做筹划。不过他临行前给了一块山庙太平无事牌，只要灌注真气就能令此牌遁往宗门求救。”
林守一取出玉牌递与李飘，李飘接过，原来是一块不分正反的玉牌，两面分别雕刻着风雪山神庙与太上金顶九宫。李飘看罢便还给了林守一。
李槐看李飘醒来自是高兴得不行，还不忘告状道：“那个魏晋我一点儿都不喜欢，不如阿良的一根指头，听林守一说他最看得上你，走前还说什么阮师好眼光，而且最看不上我的小师叔。”
李宝瓶立刻揪着李槐的耳朵道：“小师叔也是你叫的？”
李槐瘪着嘴，控住李宝瓶的手，求救般看向陈平安。
陈平安摇了摇头道：“人家那么高的剑仙肯与我们好商好量，言语和善已是很不错了，不要指望哪个修士心性都如阿良一般，你们那天说过的蜉蝣见青天可别忘了。”
李飘轻轻捉住李宝瓶的小手，让她松开了揪住李槐耳朵的手，李槐赶紧躲在李飘身边并死死抓住李飘的胳膊，李宝瓶气道：“就他，什么都捡，这次差点儿害死我们，李飘哥，你还不教训他，让他长长记性？”
李槐大声喊道：“这一路教训的还不够吗？陈平安说完，你说，你说完那个魏晋临走还说我一句，连林守一这个闷葫芦都说我一句。还有那个瞎眼老道士，拽文嚼字，说什么路不拾遗，也不知是谁第一次见我们就念了一段顺口溜，要行那坑蒙拐骗之事？配说这话？”
目盲道士被揭了短刚要出口反驳，李飘听李槐声中已有哭音，便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道：“好了，是我自己把灵气注入铜镜才发生这种事的，我也有责任，不该只责怪李槐一人，那面铜镜呢？”
当时魏晋要看，一行人找了半天，没寻到，李槐摇了摇头：“不知道，可能被那个女鬼拿回家了。”
李飘满脸歉意，不好意思地看着众人道：“实在对不住大家，这一路，我似乎睡得久了些。”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笑出了声。
在终于远离了那片楚夫人所辖山水时，目盲老道送给陈平安一卷搜山图，陈平安还礼一颗蛇胆石与那跛脚少年，并告诉他们想要安顿可去龙泉县落魄山，找阮秀即可。李飘想了想，便借了笔墨准备写一封信给阮师，让目盲道士一并带去。
李宝瓶蹲在李飘身边看他写字，那字一股子潇洒狂狷、清灵俊秀的意味，待李飘写完，李宝瓶又拿起来看了再看，眼眸中异彩连连，问道：“李飘哥，你这字怎写得如此自然不羁，如此俊秀？你若是闲来无事都可靠卖字为生了。”
林守一一听这话，噔噔噔走过来，抻着脖子看了一眼，再看李飘惊叹问道：“你竟是个读书人！”
李飘看向林守一，疑惑问道：“你们读书不练字吗？齐先生第二次借我书时，便让我写一字看看，那时我写一飘字，他说我该多练练。后面我就在山林以树枝为笔抄书练字，练了五百六十七万字。这写字就和练拳一样，便是从一笔一画到自然无虞。”
林守一看向李槐，李槐一脸你瞅我干什么，我读书都费劲。而后看向李宝瓶，李宝瓶一脸的不可思议，然后问道：“齐先生给的什么书啊？值得抄这么多遍？”
李飘眼神充满回忆，温柔道：“小学，礼乐，观止三本。”
李槐一脸得意道：“这不是我刚开始学的吗？我被齐先生罚得都快能背出来了。”
李宝瓶看着李槐哼了一声道：“那你背。”
李槐张嘴背了前面几句，便偃旗息鼓了，看向李飘。李飘温醇声音接上，李宝瓶听着听着竟想哭，原是那读书声太像齐先生了，李槐也不自觉坐直了身子，林守一站在一旁定定看着他。目盲道人听着那书中的煌煌大道，心有所感，笑了笑。
读罢一章，李宝瓶坐到李飘身边道：“李飘哥，你以后多给我读读书，我喜欢听。”
林守一表示自己愿意旁听，李槐也愿意凑热闹，被李宝瓶瞪了一眼。而后林守一问那目盲道人刚才在笑什么？
目盲道人温言道：“要不说儒家这蒙学书籍才是那些大圣人呕心沥血所著的，凡事预则立，这第一步便是至关重要，李道友读通了这三本书，就是通了文道脉络。想必你们的那位齐……先生，对李道友给予了厚望。”
李飘想起了第一本名叫破暝的书，轻摇了下头，看向目盲道人，将那封信交给了他。目盲道人接过信再三保证定会不辱使命，李飘笑了笑，表示自己现在身上没什么东西送他，等之后回了落魄山再作答谢。目盲道人摆手拒绝道：“有这份心便足矣。”
而后两拨人挥手作别，南北而行。
楚夫人府邸，在保证了不杀过路书生，送走许弱后，一阵金光闪过，那高深莫测的小和尚蓦然出现在了楚夫人面前。
楚夫人看着那小和尚全然没了刚才悠然自得的神情，急忙起身，向着小和尚施礼道：“妾身已完成观真大师所托，恳请饶过妾身一命。”
那被称为观真大师的和尚，慈悲地笑了笑，但眼眸尽是冷漠，柔声道：“刚才对那小剑客说了谎？”
楚夫人跪在地上摇头道：“不敢，此后定不敢再滥杀。”
倏地，楚夫人周身泛起金光，若火焰流淌，灼烧的楚夫人凄厉惨叫，只听观真淡淡说道：“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阿弥陀佛，大骊靠你稳定山水气运，属实不智，但终究此地为浩然天下，记住你的话，切记万千信念，不可损伤。”
观真身形蓦然消逝，楚夫人周身佛火寂灭，待趴伏地上缓了好一阵，才怨毒地看着远天，念了句：“皆为负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