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1章 回环
灰还者冷冷一挥手。
碑林开始燃灰，不是火，而是那种逆向燃烧——碑石一寸寸消失，消的是刻文，抹的是“存在痕迹”。“姜九，你从不是主角。你是……废稿。”
“是第十一印未启前，所有印魂乱序的——起始错写。而现在，终环残主命我，将你带回——再熔。”
他指尖一转，一枚灰色印扣飞出，刹那间整个折渊碑林都开始“倒流”。
碑石向内塌缩，咒纹倒写，连我站的地面也开始变软，如陷入一口流沙咒阵！
我拔步欲退，魂识却被一股极冷的力道死死缠住。离漪高喝：“快走！”
可我还未动，一道魂影忽然自碑林西边骤然跃起！
只见一道破旧魂链贯空飞来，如锁山斩海，猛地将那灰色印扣一劈两断！“咔！！！”
灰还者脸色一变：“你竟然——没死透！”
那道魂影落地。灰衣遮身，乱发披面，可我一眼认出——“赵磊！！！”
他步伐踉跄，魂气不稳，左肩处竟长出一道“黑色裂脉”！那不是魂伤，而是——逆界化痕！
我瞳孔骤缩：“你……你怎么……”
赵磊喘着气，脸色发青，眼神却极亮：“我没死，是因为你还没完。你走进碑林那刻，我就知道……你又下场了。”
他抬起手，那断魂链已化为极短的咒钩，残印反缠，像是一条“逆印缠丝”，专斩非魂者。
灰还者冷笑：“你以为你能杀我？你体内的同化之痕，都快吞了你！”
赵磊怒吼：“那也得看，我还能不能拉你——垫背！”
他猛地暴冲，咒链一闪，直斩灰还者之颈！“铿！！”
火星四射，灰还者身形闪烁，反手挥出一卷印书残页。
那残页之上，是“失名之咒”。赵磊吃痛后退，背后顿时浮出一行魂语：
【不可书者，不得归身】
他魂体开始模糊，像被咒书卷进某个“不可名”的轮回之外！
我眼前一黑：“赵磊！”
他却猛然一咬舌，将自身一滴“宿印之血”喷在断链上。“姜九！！！”
他怒吼一声：“你不是谁的器皿！你是——你自己！去走你该走的路！！！”
他怒喝的那一刻，我识海一震。那一声吼，像是把我魂骨中残留的“魂封余音”震开了裂。
碑林中，主碑忽然自行裂出一道魂光。
我识海之中，那枚“宿魂源种”随之绽放，爆出一道古老的印火图纹。
那是我从未见过的、也从未触过的——
第十一印之初焰！
那焰不是火，是光，是魂在被“完整书写”之前的一道“意志弧线”。
灰还者大惊失色：“你竟然真的……唤醒了它！”
离漪面如冰霜，魂杖一挥，将赵磊勉强护在碑林外侧，自己一步踏前。
碑林仍在鸣咒，那声音像是来自骨缝之间的喘息，带着焦黑之焰未散的温度，一道一道刻进识海深处。
赵磊被离漪的魂杖勉强护住，但他魂体已不稳，双肩之处浮出大片泛青的裂痕，像是旧墙下埋藏太久的鬼血正在缓缓渗出。
他没再动，只是站着，呼吸之间都带着断续的灰雾。
我走上前一步，看着他：“你中印残了。”
他没有否认。只是轻轻点头，眼角的裂纹沿着骨脉一直爬到耳后。
“你知道那场主根熔毁，代价是什么？”他嗓音干涩，“不是我们赢了，而是它输了之后，强行把一部分自己，塞进了我。那晚我没死，是因为它——还想留我一口气，看我能不能再复写回环。”
我心里一颤。
离漪低声骂道：“你不该来。你身上的灰痕，已被逆界烙下印种。你若再踏入碑心半步，不是魂灭，是被拉回未烬之渊的——第一层塔底。”
赵磊咬了咬牙，从袖中掏出一枚泛白的石状物。那是一颗“月砂引骨”。
我一眼认出它来——这是六玄族术者早年用以记录封环战记与魂识残影的异骨媒材，须以三滴真血、一息本魂火为燃才可驱动。
赵磊递给我，指尖略颤：“这颗……你收着。里面有一样东西——我本不该留下。可现在……你该看。”
我接过它，那骨珠在我掌心滚动时，竟泛出一道极淡的青光，其上篆刻着一个极熟悉的咒纹——澜音的本铭。我浑身一震：“这……是她的？”
赵磊点头，眸光泛红。“她早年曾在东渊藏过一次魂……那段影，是她留给她自己的。”
“可她最后还是……没能回来。”
“所以这段遗影，只有她不在世间时才会自动显现。”
我小心地捧起月砂引骨，骨珠在我指尖微颤，仿佛里面那一道被斩断的记忆线，正在缓缓苏醒。
赵磊却后退一步，脸色灰白。
我望向他：“你……你还撑得住吗？”
他苦笑了一下，嘴角竟开始溢出一缕黑血。“姜九，你记得你断第九印那天吗？”
“你以为你把主根焚了就彻底断了这条路……可那只是一截根。”
“整株主魂之树，根本不是长在魂界。它的本身，藏在火界与镜海之间的反维交点。”
离漪神色一震：“你说的是……镜火交汇口？”
赵磊轻轻颔首。“我必须去那里，把自己彻底——封。我若再留在你们身边，就会被那段逆魂痕引爆魂印残火。”
“你们走第十一印的路，我不能再参与。但我必须——守住门口。不能再让它爬出来。”
我紧紧握住骨珠：“我能帮你。”
赵磊却摇头。“不行。”
“那是逆界吞咒附体后的唯一安魂法。只有同化者——能进。”
离漪眉头紧蹙，似乎想开口阻止，可她终究没说，只从魂杖顶端抽下一枚细如鱼骨的咒针，轻轻插入赵磊左肩的灰痕之中。
咒针入骨，“滋”的一声响，一缕灰雾如毒血般被逼出，浮于空中后竟凝成一张极淡的残脸。
那是一张早已被烧过的容貌，轮廓像是被火印贴上，五官模糊，却有一双诡异的“空瞳”死死凝望我，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在叹息。
赵磊顿了顿，低声说：“那张脸……不是我的。”
“是主根残识——给我造的。它要我变成你。去走你不愿走的那条回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