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龙同朝,家父千古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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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慈母多败儿?

高殷迈着小鸭子步伐,一脸吃痛地扶墙而出,仿若置气,越走越快。

三两仆从弯着身子做好预防,紧跟其身:“小祖宗,走慢点,可千万别磕碰了自己身体。大将军执意处罚你,仆等实在是阻止不了呀。”

高殷止住脚步,转过身,竖起小食指指着仆从们:“哼!你们一个个平时一声声小祖宗叫得可好听了,真等到事那天,一个个比仓库里的老鼠还要胆小。

特别是你李生,你可是跟随我阿母陪嫁过来的奴仆,方才竟也一言不发。”

以李生为首的奴仆们连忙下跪:“奴等罪该万死,还请公子责罚。”

小奶音得理饶人:“你们自打我出生起便陪伴在旁,如此小事我又怎么会怪罪你们呢?

毕竟大伯位高权重,而我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幼童,又哪里值得你们拼死相护呢?”

奴仆们继而叩首谢罪:“如若贼人袭来,奴等势将拼死相护公子。”

高殷迈着鸭子步伐,将诸位奴仆一一扶起,露出狡黠笑容:“倒也不必如此,只需往后你们发现我偷喝阿耶的美酒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要告诉阿母即可。”

目睹熟悉的狡黠笑容,李生暗叹不好,那是公子计谋得逞的惯有表情。公子根本没有怪罪他们的意思,纯属是为了来日能更容易偷酒喝。

李生只得与众仆从一齐应诺。

看着继续摇摇晃晃向前走的小公子,李生只觉得头皮发麻,若非眼前公子真是自己一把屎一把尿看着长大的,他是真不敢相信两岁小儿的心性能如此妖孽。

不过公子只是人子,而夫人乃是主母,李生自诩还是拿的清的。李生暗自笃定,此事,实需悉数禀告夫人。

高殷伸了个懒腰,心情舒畅,所谓吃痛的样子也烟消云散,从小自此没少挨打的他早有了一定的抗性。

高殷来到府外一恭候多时的车架,对着立侍在旁,身形魁梧的甲士道:“娥将军,抱我上车,打道回府!”

被唤作娥将军的魁梧甲士全名娥永乐。娥永乐不动声色,轻而易举抱起不足臂高的公子上车,随后驱车而去。

娥永乐是郡公府内一介普通侍卫,后来稀里糊涂承担起了高殷的车架出行,他只记得自己第一次看见公子,便诧异其早慧能畅言。

而那时第一次见到他的公子便称呼他为娥将军,娥永乐不知公子为何知道他的姓氏,更连忙解释自己不算将军,公子叫错了。可小公子就是执意认为自己将来一定会成为将军。

娥永乐只记得那时的高殷朱缨宝饰,眉间还被点上一点朱砂,剑目星眉,颇具英武,挺着肚子叉腰道:“明面上我叫你家奴,私底下称你一声娥将军,你就不要推拖了。”

当时面色顿然红润的娥永乐下意识地将手中铁剑都握紧了几分,事后便也只觉不过是孩提一句玩笑,无甚打紧。

如今见公子旧事仍记于心,娥永乐心中暖流不禁涌起。

回到郡公府的高殷火急火燎跑向熟悉的主母寝卧,直到见一美妇人身穿杂裾垂髯服,斜腿坐在胡床上,手里正在做着针线刺绣活,正是自己的阿母,李祖娥。

【胡床:名曰床,其实是一种类似马扎的坐具】

高殷也不怕针线无眼,只管放心扑到阿母的大腿边,嚎啕大哭起来。

“阿母,你要替殷儿做主呀!高澄老儿欺我幼童小无力,揪起我的屁股便是一顿毒打,你看,都给打肿了。”小不点高殷说罢便脱起裤子要自己阿母看。

李祖娥不紧不慢,小心收起手上针线,看着自家殷儿屁股那略显肿胀,哪怕知晓可能是咎由自取,心上也还是不由得揪了一下,毕竟是身上掉下来的肉。

深谙儿子秉性的李祖娥细指抵开高殷埋在自己大腿侧的额头:“老实说吧,你又闯什么祸了?这回是又怂恿孝琬掏鸟蛋,还是又欺负延宗了?”

“阿母你都把我当什么人了,我难道是那种只会捣蛋的人吗?”

李祖娥没有说话,笑眼咪成一条虚缝,煞是可人。

但高殷深知这是危险的信号。

果不其然,旋即,自己阿母的手里无声无息多出了一把戒尺。

高殷连忙站直身子,撅着小嘴偏头道:“我不过是帮大伯射落了几颗梨子,便讨来了大伯的生气,大伯真是一个小气的人。”

“只有如此?”

“好像还射到了一个被他人唤作崔侍郎的人,明明头上都起包了,可是他还会对我笑,好似在夸我射得好。”

“崔季舒是你大伯倚重的亲信,梨子亦是你大伯亲自种下的,也难怪他会降怒予你。你这顿打,没白挨,若换作是我,至少得多打两顿。”

李祖娥嫣然一笑,葱白玉指比出二,似是幸灾乐祸。

高殷跳脚道:“阿母,我话还没说完呢,你怎么胳膊就开始往外拐了。

还有那个长得跟老山羊一样的教书夫子让我回答问题,结果听完我的回答,他好像很高兴,都提前下堂放我们玩耍了。”

李祖娥听着这难断真假的高殷版本,心里想着好像还得多打一顿高殷,不过今天便算了,先记着,想起来的时候再打,手上却是默默拿来常备的七厘散,轻轻地将药粉抹在高殷那略微肿胀的小屁股上。

【七厘散:中药,为理血剂。有化瘀消肿,止痛止血之效】

李祖娥暗自感慨,常言道慈母多败儿,可自己对待高殷也是多有打罚,怎么还会如此闹心呢?

可转念一想,若是喜欢闹腾的儿子变成了一个安静守礼的人,好像心里更会空落落的。

还真是,父母多愁呀。

得以重新扑在阿母身下的高殷安心享受着脸下一片柔软。

对公子养成记深有体会的高殷明白闯祸后的自己是免不得一顿棍棒教育的。

李祖娥虽然会打自己的屁股,但是懂得控制轻重的,而要是到了高洋那边,动辄轻重难判,恐有血光之灾。

既然免不了,与其随机而定,高殷觉得应该主动出击,请阿母赐教,被李祖娥打了,就基本不再会被高洋问责了。

第二天,高洋大清早便将高殷从被褥中揪醒:“逆子!魏夫子一代鸿儒,竟被你气得告假休养,还不速速起身,登门认错!”

高洋气得毛发欲竖,对在旁的李祖娥奚落道:“慈母多败儿,你平时还是打得太轻了。”

李祖娥面色骇然,将高洋推出门去,啪的一声将门关起。自打两人成婚起,自己恪守妇道,操持内务,高洋对自己也礼遇有加,两人也算相敬如宾,可如今高洋居然因此事,凶她?

被关在门外的高洋踱步冷静下来,自知言辞过火,欲要抱歉,可见四下家仆面面相觑,挥袖道:“无甚可看,汝等且速速散去。”

尔后四下无人门外,传来高洋似在求和的轻软声:“夫人,生我气小,然魏夫子之事属于人师之事,不可不重视。且松开门,容我进去与你仔细商量。”

“此事,吾母子自必操之。”

高洋只得悻然离去。

古代的女子如非特殊情况,本是不该独自出门的,但这是五胡乱华后的北朝,礼仪早已崩坏。

亲自为高殷穿衣洗漱的李祖娥忽然想到,高殷参加蒙学属受大将军所召,仔细想来,还没有正式行过拜师之礼。

鲜卑人不重视这些汉家礼仪,但身为汉家大儒的魏收定然会很受用。

于是,这天早上的李祖娥显得格外忙碌,她亲自为高殷操办来了拜师所需的束脩六礼。

高殷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束脩(干肉),胡芹,龙眼干,莲子,红枣和红豆这六礼,暗自感慨这束脩六礼还真是对谐音梗一以贯之呀。

其中以产自南方的龙眼干最为珍贵,但对于出身赵郡李氏的李祖娥而言却也绝非难事。

欲行歹事的高殷小手正抓过一把红枣打算私藏,啪的一声便被一张柔荑给制止了。

“你还知道我们待会要去干什么吗?”

“去老山羊胡子夫子家玩?”

“是去拜师。”

李祖娥蹲下身子,依旧俯视眼前故意装傻的小屁孩,说出杀手锏:

“待会你要是不乖一点,我就罚你一个月自己一个人睡,反正你也不听话,就不要当我的小孩了。你的父亲姬妾成群,你自己去挑一个当阿母吧。”

高殷如临大敌,连忙颔首称是,紧紧抓住正欲离去的美妇裙角。

高殷顾自告诫自己只是怜惜阿母,绝非贪图睡时怀软。

望着妻儿携仆带礼出门拜谒,被视若无睹的高洋,没来由地置袖道:“我鲜卑男儿,何须行此汉家繁文缛节事。”却也没有阻拦。

【高欢祖上出身渤海高氏,高欢的祖父高谧因犯法被流放至怀朔镇,三代人与鲜卑人共同生活,到了高欢这代,俨然成为了鲜卑化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