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凉州城内外的送别
张启文站在院子里，已经足足一个时辰，从寅时站到了卯时，从天黑站到天亮。
丝丝气血夹杂着温热，从指尖到肩膀，从发梢到心口，从脚心涌泉到腰胯，最后三股热流汇聚丹田，滚烫如开水，好似全身的血液沸腾起来。
“手与足合，肘与膝合，肩与胯合，外三合以胯为中心，贯通手脚肩胯。”
“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内三合以心为主，贯穿意气拿住全身的力。”
射箭与练武并没有本质区别，通过汪洁的射箭技巧，张启文内三合已经贯通。
从极静到极动，仅需要一瞬，他指尖朝地掌心朝天向外一送，全身的力道集于一点，自下而上，由内而外，正是八卦掌中的杀招，霸王送客。
张启文相信就算是一堵砖墙，在这一击之下也会瞬间崩塌，他这一击已然六合贯通，武道大成。
“凉州城里那位卖参的掌柜，瞧我都像财神爷了！”张启文脑海中浮现一个年轻的面庞，他每次见到自己，总是笑呵呵地，甚至有点谄媚。
也不怪张启文会有这种偏见，这小半年时间里，一支十年份的人参一百两，他买得多买得勤快，能打八折，但在人参上也花了快五千两银子，终于将气血推到这种地步。
按武权峰的说法，他本该是五年以后才有可能练到这个程度。
接下来就是把所有杀招融于一身，往后没有固定的招式，只有相应的打法。
而打法就需要自行参悟了，他毕竟没有系统性地学习过，只是照着八卦掌和武家刀的所谓秘籍死记硬背，可如今已经练到头了。
“要不回去找阿隆？”张启文回想起对方半年前好像就在家里练招式了，当时他只以为是杀招，现在自身六合已然贯通，他才明白那是打法。
武启隆已经在这条路上走出了自己的脚印，也就快进入他父亲那个层次了。
抄起湿毛巾，张启文开始擦拭着身体。
“该走了，今天迟到的话怕是要让她记一辈子。”
圣历二十四年，正月十六。
今天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三年前一位学子从这里出发，三个月后该学子于终试夺得学宫特招名额，这是凉州府学时隔二十七年，再次达成的殊荣。
而今年的这名学子，也是被誉为最有希望冲击这一最高荣誉的存在，甚至比三年前的那一位，更加优秀，这人便是汪洁。
这一届汪洁自然而然地取得了凉州府学的特别推荐名额，她本可以在秋天的府试过后出发，赶在入冬前到都城学宫报到，顺便在那里过年。
却不知为何，硬生生拖延至今，过了上元节才着急忙慌地出发，赶在正月截止日期前去报到。
站在学院门口，一身学子服，三千烦恼丝扎成马尾高高绑起，发尾用青色发带固定，迎着春光露齿微笑，竟将盛放的桃花给比了下去。
“汪师姐，一路顺风高中榜首啊！”
“汪姐姐，到了都城要照顾好自己。”
“可别忘了凉州城的同窗呐。”
甲班四十多名学子围在马车旁，或是加油打气送上祝福，或是礼貌地拜别，人群中两位老者并排站在石阶上，身后则是另外三个班的学子。
汪洁登上马车，回身冲着二老拱手作揖：“院长，老师，学生去了。”
黄院长微微点头，轻轻罢了罢手，“去吧。”
李袍夫子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直勾勾盯着站在马车头的倩影，眼泛泪光。
这一别都城凉州相隔两地，无有机缘再难重逢。
得到首肯，汪洁转身钻进马车，趁着空档她迅速扫了一眼四周，并没有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心下有了猜测：“出发。”
“得嘞~”车夫得到指令，随手一挥，“啪！”马鞭响亮回应，车轮迅速转动。
不消片刻，驶出了街尾，向着城外开去...
众人目送马车离去，各自返回，只有两个身影站在原地，痴痴望着。
“别看了，人都走了！”虞佳林走到门口，回身对着两尊雕塑喊道。
阳杰铠的身躯动了动，双腿顿时发出清脆的噼啪声，随后转身跟了过来，另一尊塑像依旧我行我素，巍然不动。
伍志芳见状，只好走上前去，他比半年前更显臃肿，行走之间横肉晃动，仿佛一个肉球滚动，他轻轻拍了拍王强的肩膀，“王少爷，人走远了，咱回吧。”
王强的眼睛眨了一下，终于变得有神采，好似灵魂回归肉体，“你们回去吧，我再待一会儿。”
“人家根本不是等你拖到今天，你就是等死也等不回来！”身后虞佳林的声音再度响起，重重砸在心头，“再说了，过两天再去都城不一样能看见？”
“你怎么知道..”王强的声音微不可查，连身边的伍小胖也没听清后面的话语，说罢，他终于转身向着大门走来。
他们四人今年也取得了参加都试的资格，只是出发稍晚，会跟随学院安排的大部队一起，时间上宽裕得多。
-----------------
马车出了南城门，汪洁拉开窗帘探出脑袋，果然在大柳树下见到了熟悉的人影，“停车！”
“吁~”
车夫的本事相当到位，正好在柳树下停好，“小姐，咱得赶快出发，天黑前才能出凉州。”
“就几句。”汪洁一撩门帘下了地。
张启文的视线略微下移，半年时间，身高的优势再度拉大，明显高出半个头。
少女脸上的婴儿肥尽去，鹅蛋形的脸颊，配上那颗美人痣，妩媚十足，换做寻常人家，怕是孩子都有俩了，但读书是更好的出路。
“我这个人不怎么喜欢说话，你一定要我讲什么离别祝福，我说不出口。”张启文抓了抓头发，青涩的脸庞满是为难之色，末了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递了过去，“拿着吧，去都城吃点好的，别老捧着两碗炸酱面，让同窗看笑话。”
目光再度下移，暗自叹了口气，闺女大了留不住啊~也不知道哪家的猪拱的这株白菜。
“都给我了，你怎么办？”汪洁明显知道包里的是什么，言语之间有些不愿意接受。
“给你就拿着，没多久我就去找你了。”张启文硬把东西塞到对方手里，“我能挣这一笔，就能再挣一笔，只不过这钱不能多挣，会通货膨胀。”
“小文，以后数科千万记得写解题过程，不能光写个答案了！这次就差一点点，一点点知道吗！”
“袍哥出的题太简单了，一眼答案，希望都试的题目难一点吧。”
“那是我的老师！你得尊重他！”汪洁此时宛如一只炸毛的小猫，张牙舞爪地要扑过来挠脸。
“就是你老师，我才尊重他，袍哥已经是最高称呼了，你看我怎么叫老何的。”一只右手按在她的左肩，身高臂长的优势显露无疑，张启文撇了撇嘴。
“别闹了，早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