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纸箱

“要不要去公交车站那边转转？”喵柠突然用筷子尖戳着空碗，“顺便带你看看我的小弟们。”

林遥看着墙上的时钟，时针在12与1之间逗留，时间还早，陪她走走吧。

少女的橘色尾巴尖正无意识地勾着椅背，将射进屋内的阳光割裂成细碎的金箔。

走出咖啡馆，向不远处的过街天桥走去，东区不愧是北立交桥妖流量最大的地方，虽然不及虹梦馆的繁华程度，但各种店铺也是一应俱全，还有来来往往顶着各种动物特征的妖精，在这片尚未与人类侧接轨的社区里，妖精们都可以大大方方地展现自我。

刚走过过街天桥，就撞见从不远处的公交车站方向走来的执行员老E，这时他正举着搜索器追捕逃跑的流光水母。这个头上长着鸡翅膀的白发小青年见到他们，立刻把封印瓶往喵柠怀里一塞：“小喵你来的正好，帮我看会儿！这些水母每次过境都要玩狂飙，我现在得去把另一只抓回来。”

流光水母在瓶子里撞出蓝绿光斑，映得喵柠瞳孔像两块融化的琥珀。她突然伸手轻叩瓶身，慢节奏敲起一段摇篮曲般的调子。原本狂躁的水母渐渐缩成团，触须有规律地明灭着，竟是与节拍节奏同步。

“月光草的频率。”她得意地晃晃尾巴，“标哥教过我们怎么安抚迁徙类的妖界动物。”

等老E满头大汗拎着另一只水母回来时，正看见林遥举着封印瓶当迪斯科灯球摇晃。喵柠在光影中踩着猫步转圈，小尾巴在水泥桥墩上投出灵活小蛇似的影子。

“现在的实习生都这么会玩了？”老E把新抓的水母并排放好，两团荧光立刻跳起双人舞，“上个月这边结界震荡，不少妖界那边的动物都跑到这来了，哥们连续值了七个大夜——喂！别拿封印瓶打拍子！”

老E急忙制止企图安塞腰鼓的林遥，将两个罐子抱在自己怀里。

三人多聊了几句之后便分别各干各的事去了。

喵柠带着林遥来到公交车站，轻车熟路拐进公交站后面的小巷子里，这里面有一个人为搭建的小棚，小棚下是一块被垫高了的平地，堆着三个糊满卡通贴纸的纸箱。纸箱子里的住客听到动静，箱子里立刻探出七八个毛茸茸的脑袋。

“小橘！乌云！三花！”她变戏法似的掏出小鱼干，毛茸茸的小家伙们知道自己的老大回来了争先恐后地从纸箱子里爬出来，喵柠被蜂拥而出的猫群围成毛绒绒的漩涡。有只独眼狸花直接跳上她肩膀，用尾巴轻轻围住她脖颈，小脑袋不停地蹭着喵柠的脸蛋。

林遥看着少女蹲在小棚子下分粮，头顶翘着根和流浪猫如出一辙的呆毛：“这些是......”

“我的旧房子，还有我的小弟们，”喵柠挠着橘猫下巴，看它舒服得直打呼噜，“以前这站台有排铁皮柜，我和他们睡最上层——后来柜子拆了，我就用快递箱搭窝，等妖管宿舍区建好后我就被带到那边住了，这些旧房子就留给小弟们了。”

她突然掀开某个纸箱，露出内壁密密麻麻的抓痕：“看！这是小橘磨爪子的战绩。当年它被遗弃时还很小只，只会不停地叫唤，一起住时都是我用尾巴裹着它取暖，等到长身体的时候就时不时挠我一下，我揍了它一顿，它就老实了，改挠房子了。”

微风卷来远处烤红薯的香气，混着流浪猫身上的太阳味。喵柠的声音突然轻得像猫爪踩过落叶：“以前总是打架，把自己弄得到处是伤，有时候伤口疼得睡不着，就盯着箱缝外的月亮数星星。忽然发现当流浪猫时从没注意——月光落在纸箱里，会变成暖暖的金色。”

“现在我有带锁的宿舍，有会发热的猫窝。”她抱起最瘦小的玳瑁猫，用鼻尖蹭它冰凉的耳朵，“但每次值班，还是会来给纸箱换新垫料。”

喵柠沾着猫毛的指尖轻触林遥袖口，“你要不要摸摸看？纸箱被太阳晒过的味道，比妖管局烘干机还舒服。”

林遥抱起一只狸花猫，很温顺，并没有因为林遥是陌生人就展露出流浪猫的警惕。

“这是阿想，想象力的想，是这里最温柔的小淑女哦，”喵柠笑着说。

林遥学着喵柠的动作，也挠着阿想的下巴，听着阿想发出呼呼的声音。

“标哥之前还说我成了精还跟流浪猫一样，刚搬到宿舍的时候还会下意识地护食，我自己也知道还是没怎么接受身份的转换吧，猫和人的身体还是挺大区别的，我不像乖乖和卡米那样在妖界出生，一开始就有人形身体，也不用到处流浪，”喵柠说着，语气中流露出一丝羡慕，但很快就驱散了，“现在好多了，已经完全适应了妖精的身份，我有了妖管的家，也有猫猫的家，有一群爱我的朋友和小弟，我已经很满足了。”

林遥听着喵柠的真情流露，用半开玩笑的语气宽解道：“还没到半夜呢就忆苦思甜emo上了，这可不像东区扛把子的风范。听林老师我一句话，总归是熬出头了，现在也是有了想要的生活，安心享受就好啦，老是纠结过去容易长皱纹哦。”

喵柠朝林遥一笑：“得了吧，你成老头子了姐姐我还是貌美如花，我从小出来闯江湖，三岁就从东兴湾路一路砍到南桥渡口，打过的架比你看过的电影还多，什么没经历过，这点陈年旧事还不至于让我emo呢，省得着让你一个新鲜出炉的大学生来给我这个大前辈当心理导师？”

“好好好，玩年功序列是吧。”林遥放下猫咪站起身来。

喵柠也站起身，朝林遥扬了扬下巴，得意地说：“知道就好，论年功序列我可是大前辈，叫声喵姐来听听，不然我可要狠狠得霸凌你了。”

林遥也极其配合，双手举高行起某国最高礼节：“补药口牙，喵姐你补药霸凌我口牙，我给你上供了。”

“小林呀，”喵柠也是很臭屁地说，“你难道觉得柠檬茶会自己跑到我的嘴边么？”

林遥立即会意，做出请的姿势：“喵姐请，今天你的快乐茶我包了。”

两人告别小猫咪们，往最近的奶茶店走去，买下柠檬茶代酒，当场结拜成异性兄弟。

当然，刷的还是猴哥的卡。

今日的胜负……猴哥的失败！

“钱钱，我的钱钱！”事后查询账上本就不多的余额时，猴哥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