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合炼
夜幕之下，战场一片死寂。
原本还算平坦的山地，此刻已被撕出了一个十米见方的大坑，山风徐徐吹过，硝烟逐渐消散。
方羽从一株老树后探出身子，缓缓向下方的战场走去。
他单手持着爆炎符，径直穿过堆积在坑旁的尸堆，来了坑洞边缘。
这坑呈现一个弧形，上半是黑褐的土层，下半是灰黄的岩层，两色泾渭分明，隔着一线。
林木在爆炸的余波中尽数泯灭成灰，只余下了盘根错节的虬根，扎在土层之中，仿佛蛛网一般。
坑的底部有一抹亮眼的猩红色，在黑暗之中，有规律地闪烁着，一并发出“砰-砰”的声响，压抑而沉闷。
确认了再无活物，方羽一跃而下，来到近前抬手捏起，发现是一颗心脏。
这心脏呈现琉璃般的质感，捏在手中，冰凉而有弹性。
方羽眉头一挑，有些意外，仔细端详了片刻，嘴角却是微微勾起，顺手将其塞入怀中，便从容不迫地搜寻了起来。
三白的合成材料很特殊，因为并非天地间自然诞生，所以它并没有灵力波动。
寻常时候，它就像是一块石片，只有受到外界灵力的主动灌注时，才会散发出乳白色的光芒。
方羽便是利用这一点进行搜寻。
莫约一刻钟后，方羽已将此处战场搜了个遍，能够充作材料的骨片，却只寻到十五块。
三白的合炼，共计需要三十二块骨片，一旦合炼失败，便会损耗四块材料。
为了稳妥，至少得准备四十块骨片。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方羽所处的战场由道尸统帅，其厮杀规模当属最甚，粗略扫视，至少也有数百头凡人尸。
如此庞大的基数，却只寻到了十五块骨片，想要集齐四十，不知要耗费多少时间。
方羽沉思片刻，旋即动身赶赴下一处战场。
今夜，尸潮的攻势并非单一挺进，而是由道尸统帅，分三路切入。
三支主力之间，每隔数十米便有一队凡人尸，数量不过二十头，却也能牵制三成的黑羽军。
方羽在林间穿梭着，每每遇上厮杀，直接甩出一张爆炎符，不分敌我，一概轰杀。
很快，他便来到了第二处战场。
此处的战况更为惨烈，黑羽军全军覆没，尸群却还有不下三十头。
凡人尸如蝗虫一般四下散落，它们跪俯在地，腐烂的四肢高高支起，头颅却深埋在一个个黑羽军士的腹腔里，大快朵颐地撕扯着脏器。
另有一头赤袍道尸，默默盘坐场中，单手捧着一颗心脏，细嚼慢咽地享受着。
开窍之后，修士的身体素质会得到大幅的强化，就强度而言，几乎能够比肩熬炼了二十年肉身的黑羽军士。
虽然化尸会使这种强化会大幅衰弱，但对于黑羽军士而言，道尸仍旧是不可逾越的高峰。
方羽敛藏着气息，躲在暗处观察了片刻，确认周遭再无尸群，遂悍然出手。
三道符箓率先破空而去，待掠至半途，复又甩出两道。
山风呼啸，掩盖了那尖锐的破空声，待得赤袍道尸有所察觉时，符箓已至跟前。
轰——
五张符箓同时爆炸，火光冲天而起，热浪席卷间，尸群挣扎嘶吼，旋即焚为灰烬。
硝烟逐渐散去，战场一片死寂。
方羽擎着爆炎符，赶忙来了战场中央，出乎意料的是，那赤袍道尸竟还未死透。
它的身躯已被轰散，只余下了一颗苍白的头颅，见方羽到来，便咧开嘴角，狞笑道：
“待王...杀尽...尔等...我将...随王...再临...”
它笑得极为安心，仿佛游子即将回到故里一般。
方羽却是毫不在意，抬脚便将这颗脑袋给踩爆。
他知道这尸所说的“王”是何人物。
六窍之前称为窍修，六窍之后便是窍圣，传闻，历史上就曾有两名窍圣，各自占据东、西山脉，对弈争斗。
昔年，梁太祖镇压南境时，曾以神通荡涤西山，几番寻找，却并没有发现什么窍圣的遗迹。
自此之后，这件传说便逐渐没落，不再被人提起。
别人或许不知，可方羽却是一清二楚。
前世，东山爆发了灭城级别的尸潮，统帅它们的，正是历史上的那名窍圣。
不过，据青旻褚家的奏报，这位窍圣的实力仅仅相当于五窍修为，且在整个战斗过程中都未曾动用过窍灵。
事后证实，尸化的修士窍穴封闭，无法动用生前的窍灵，哪怕是窍圣亦不例外。
这便是方羽孤身深入东山的底气。
夜色似乎淡了几分，山风悠悠吹拂着万顷林海，沙沙作响。
硝烟散去，月华透过枝间漏下，裹在鲛绡一般半透明的雾气里，如梦如幻，宛若仙境。
方羽草草搜寻了此处战场，共计寻得骨片十七块，以及道尸心脏一颗。
距离目标的数量还差十八块，方羽不敢耽搁，赶忙向下一处大型战场赶去。
很快他便来了这最后一处战场。
与先前几处不同，这里的尸潮已被剿灭，黑羽军却还剩下近百人。
方羽细细一瞧，发现大多是老兵，另有四名紫袍甲士立于正中，四下扫视着，面容不善。
方羽眉头微微皱起，略一犹豫，转身退去。
之后，他辗转各个小型战场，尽量避开黑羽军的注意搜集的骨片。
偶尔有几个注意到的甲士，方羽也是顺手除灭。
这一过程便足足用了两个半时辰！
夜幕已然褪去，晨风将厮杀的血气一扫而空，独属于泥土的芬芳在空气中蔓延，和着清晨的露气，令人心旷神怡。
山腰处的残尸纷纷退入谷中，很快便没入密林，消失不见，黑羽军士也收拾了旗鼓，列队回了朱岩城休整。
整个东山便只剩下了方羽一人。
此时此刻，他的手中还有两张爆炎符，尸心两颗，以及骨片三十三块。
这个数量只够合炼一次，方羽有些忐忑。
合炼是一门极深的学问。
什么时候投入材料、该投入到什么部位、合炼的时候需要准备哪些条件、在什么样的环境下合炼成功率高一些......
诸此种种，无一不需窍修们费心探究。
上一世，方羽足足用了百年时间积累经验，之后更是多次实战演练，不知耗费了多少资源，这才成就了无上的炼灵造诣。
方羽从袖中取出十块灵石，念头一动，第一窍中的灵力随即喷涌而出。
喀拉喀拉——
随着灵力的释放，三块合炼材料先是抖动了一会，旋即飞身而上，绽放出耀眼的乳白光晕。
三道光晕彼此盘旋，互相牵引，最终融聚成了一道更为强烈的光芒。
合炼开始了！
方羽一边聚精会神地感悟着，乳白光芒中的灵力流转，一边擎着爆炎符，时刻关注着周围的状况。
这一心二用的本事，也是他敢在这荒郊野林，独自合炼的依仗。
五块，两块，七块......
方羽按照自己的理解，以特定数量投入着材料。
在投入了二十五块材料后，他第一窍中的灵力已经几乎枯竭。
没有了灵力的调节，光芒顿时不稳起来，见此，方羽赶忙取出一块灵石含在舌下。
这灵石莫约指甲盖的大小，蕴藏着丰富的、可供窍修直接吸收的灵力。
几乎是瞬间，方羽窍中的灵力开始迅速上涨，那乳白光芒也因此而稳定下来。
窍灵的气息越发浓厚，当方羽投入第三十二块灵石后，这种气息彻底化为了实质。
方羽眼中精光毕现，取出三块灵石投入光芒之中。
嗡——
随着一阵刺耳声音的轰然响起，一个巴掌大小的手掌状物体，从乳白光芒中逐渐显露而出。
“成了！”
就在方羽心中喜悦的瞬间，青灰色的天幕突然被撕开一道鎏金裂痕。
朝阳挣破鱼肚白色的天际线，亿万道金芒倾泻而出，照耀在即将成形的三白上。
随着“轰”的一声，三白的光芒刹那间熄灭殆尽，随后，二十八块材料直直掉落下来。
合炼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