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顾承泽换了辆豪车。
跟我们之前买的那辆小甲壳虫天差地别。
我摩挲着真皮椅背,想起从前。
相爱的第二年,我们为了跑新闻更方便,东拼西凑买了辆二手车。
狭窄的车厢,硬邦邦的座椅,神神道道的空调和音响。
陪着我们度过了无数个日夜。
我们在车里分过冷透的盒饭,也试过通宵挤在一张薄毯里盯梢。
可如今……
那辆小甲壳虫,也许已经被丢进废车场的角落。
车坏了,就该换新的。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在心里安慰自己。
直到摸到椅背缝隙里的一根发圈。
那不是我的。
为了做治疗更方便,我早就剪掉了一头长发。
仿佛触电般,我浑身僵硬定在原地。
我知道那是谁的。
是公司新来的实习生,方靖。
其实从踏入副驾的那一刻起,我早该察觉的,不止这个发圈。
少女心的靠垫,倒车镜悬挂的平安符,都不是顾承泽喜欢的。
连副驾顶部的小镜子,也被人用口红画了个爱心。
那是方靖的恶趣味,也是她宣示主权的方式。
想起她刚入职的时候,老同事都打趣说她像年轻时候的我。
她的能力、野心、工作时候的拼劲,确实跟三年前的我有几分相似。
可我不是她。
至少我不会在有妇之夫的车里刻意留下痕迹。
我捏着那根发圈,很想问问正在开车的顾承泽。
问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在我苦苦坚持不肯遗忘的三年里,他却迫不及待地找了别人?
可是话到嘴边,我绝望又自嘲地闭了眼。
我都能预测到他疑惑而淡漠的眼神。
他失忆了。
这四个字仿佛横亘在我们之间,此生无法逾越的鸿沟。
我除了等,什么也做不了。
许是折腾了一夜太过疲惫,许是眩晕的毛病再次发作,我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直到耳畔传来顾承泽不耐烦地抱怨。
“你家的位置可真特么难找!”
他没好气地打着方向盘,在破败的老式居民楼下打转,“导航都找不到的地儿,你当初买这里是脑子被门夹了吗?”
可我没能告诉他,那是他挑的房子。
当时我们掏空了存款,也只够买下这套两居室。
狭窄的楼道散发着垃圾的臭味,顾承泽捏着鼻子,不断催促我赶紧开门。
屋里开着灯。
顾承泽皱起眉头,“你就是这么浪费我钱的?这种老式电表最费电了。”
他眼底的嫌恶再次击中我。
我没法告诉他,自从头部受伤后,我除了无征兆晕厥,还时不时会短暂性视物模糊。
开灯,是怕回家时摔倒。
顾承泽抱怨着挤进玄关。
却被脚下的什么东西绊了一跤,险些跌倒。
“草!”他暗骂,抬腿踢过去,“这么窄的地方非要放个凳子……还是纸皮做的……”
小象外形的换鞋凳不堪一击,被他一脚踢穿,踩扁在地上。
我依旧没法告诉他。
这张凳子是他亲手做的。
为了省钱,家里的一切都是我们俩一趟趟跑建材市场搬回来的。
我们窘迫到,连购置换鞋凳的钱都拿不出来。
是顾承泽念着我有腰伤,熬了两个通宵给我做的。
可现在……却被他自己一脚踩烂……
心中涌出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我只能不断告诉自己,顾承泽只是失忆了,他并非有意伤害我。
我蹲在地上默默收拾。
他穿着皮鞋,昂首阔步踩上客厅的白色地毯,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他失忆了。我在心里默念。
可当他啐了两口,将什么砸碎在地上激起一地烟尘,我再也按捺不住大吼。
“你干什么!”
“你吼什么?”顾承泽猛地往嘴里灌水,含糊不清道,“你把什么腌臢玩意儿放桌上了!”
“哗啦”一声,他把漱口的茶水喷了一地。
“那是loopy的骨灰!”
我气得浑身颤抖,冲过去跪在地上,试图一点点收拢回坛子里。
可坛子碎了。
白色的粉末撒了满地,早被顾承泽吐出的水凝结成块。
收不拢了。
一股热流从脚底迅速贯穿全身,我捏着拳头努力站起身来,与他四目相对。
他似乎捕捉到了我眼底的情绪,眼神下意识躲避,“什么?”
“Loopy!”我把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我们养了五年的小狗,它火化的时候你哭了三天三夜!”
真是可笑。
刚刚顾承泽扣喉呕吐逼出眼泪的模样,竟然跟loopy火化那天的脆弱男人逐渐重合。
可他终归是记不起来。
“我……我不知道……”,顾承泽别过脸,似有些愧疚,“我失忆了……再说了,这种晦气的东西你自己收好就是……为什么要摆出来……”
“失忆很了不起吗?失忆就可以为所欲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