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饿
她来到河边,借助月光和河水看了个大概。
清理了一下污渍,修士的体质比普通人要好,宿今跳入水中,并不觉得冰冷。
整个人浮在水面上,静静地看着天上的月明星稀,宿今默默运转功法,巩固修为。
若是有人在此,只怕会以水中的是一挂无名死尸。
湖面泛起莫名的波澜,妖气从西北方的湖中心一路扩散。
河里有脏东西。
惨白的月色下河水泛着淡淡波光,湖岸不见人踪亦无兽痕,不近又不远处传来低低的吟唱声,那声音越来越近,偏偏又听不清是什么。
重物踩在枯枝上发出吱吱的声音,像是老鼠在叫。
宿今从水中跃起回到岸边,神情冷淡。
一滴血即将滴落在少女的鼻尖,宿今微微一闪,那滴血落在地上,瞬间变成一条细长的血红色不明条状生物。
宿今施展了一个最低级的瞳术,扫视四周什么也没有看到。她之所以选择最低级的瞳术,一是已经够用,二是可以降低灵气的消耗。
没看见邪祟不是因为瞳术太低级,而是因为那邪祟还没有完全现身。
身后忽然传来那听不清的、糊成一团的低吟声。
她扭过头,依旧什么也没有看到。
嘻嘻,自己吓自己。
宿今忽然一动不动地保持扭头的姿势,像是有什么新的发现。
很快,她又回过头,正对上一双空荡荡的血洞,那是一双被挖去眼珠子的眼睛,目光下移,女人青灰的脸上拉起一个极为僵硬的笑容。
早已备好的狂暴的术法刹时落在女人身上,女人被击飞至数十多米远,凶残的灵力炸得女人肠穿肚烂,无数的血红色不能条状生物从她的肚子里争先恐后地爬出来,灵力仍在进行一场绞杀。
“不是我,我没有动手。”少女一本正经地胡言乱语。
妈的,是我自己炸的,我是M吗把自己炸成这样?
女人带着不甘和愤怒望去,少女就站在那里,站在那烂泥乱草之上,却如一天冰雪映明月般清冷宁静。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女人歪着头努力表现得纯真可爱。
回答她的是更为磅礴的灵力。
自知不敌,女人不再恋战直接动用底牌逃走,宿今没有再追。
一是晚上更有利于邪祟活动,那个鬼物比自己更熟悉这座山的环境,二是她手中可能有自己不知道的底牌,而自己一条烂命就是干。
湖中原本慢慢逼近的妖气也渐渐退去,宿今神色越来越冷。
退回水里的话就不能动手了,毕竟缺少了主场优势。
一会是妖一会是鬼,这个世界邪祟含量也太高了,对人族可不太友好啊。
宿今将手放在身后,另一只手将妖丹高高抛起又稳稳接住,大步流星地往山下走去。
等她到山脚下,天已经微微亮了一些,薄雾笼罩着四野,修士五感敏锐,宿今渐渐听到从人居之地传来的鸡鸣狗吠之声。
初夏的清晨还带着凉气,一缕天光透出,野草勃发,树木葳蕤,宿今踩着脚下繁茂的草从山脚下走出。
饿,好饿。
到底只有筑基后期的修为,这具身体又十分羸弱不堪,加之走了一夜的山路,宿今饿得头昏眼花、胃热心烧。
一个牧童牵着牛从附近走过,向着山脚下那处湿地前行,宿今盯着那牛看了一会儿,浮想联翩。
抛开事实不谈,这头牛就这样出现在她面前没有一点错吗?动人的食物在一个饥肠辘辘的人面前展现出美妙的饭张力就像诱人的钱帛在走头无路的穷鬼面前表现得唾手可得一样可恶。
宿今四处张望,终于在树上找到了几颗未知的青色野果。
一口下去,酸得她差点当场表演京剧变脸,不过为了保持高手风范,宿今还是坚持做个面无表情的修士。
些许风霜罢了,不值一提。
“那个吃多了会中毒的,你吃我这个吧。”那个牧童从怀里拿出一个油饼,宿今坐在地上,抬头看清了那牧童的脸。
十五六岁的摸样,一双杏眼晨露般清澈纯洁,鼻子很挺,唇红齿白,两颊还留有婴儿肥,皮肤被晒得有些黑,最为特别的是他两眉中心颗红点。
宿今倒不担心他下毒,这明显是牧童自带的早饭或午饭,她是担心自己吃了这孩子没有东西可吃,不过只犹豫了一下她就接过那尚且温热油饼,道了声谢。
香!肥瘦相间的碎肉和微焦的饼皮在唇齿间迸发出久违的肉香、油香、麦香。
牧童站在水边看牛,他拿出一支竹笛吹起故乡的乐曲,牛儿在低头吃草,阵阵凉风吹来,柔软的柳枝轻轻荡动。
宿今吃饱之后从准备草地上起来,结果左边的头发不小心绊住了右边的头发,她只好直接躺下去了。
说实话,这草地的草又高又硬躺起来并不舒服,但是她有些累了。
如果昨晚的女鬼和湖里的水妖真要一起对付她,她未必可以这么轻松。
天很蓝,风很舒服,笛声很好听,她还活着。
原身是一个穷苦人家的孩子,她的父母只生了她这一个女孩,虽然生活困顿,但夫妻俩十分勤奋,有什么好东西都紧着这个家里唯一的孩子。
前十年这孩子没有吃过什么太大的苦,直到一场妖祸带走了女孩的父母,从此她孤苦伶仃、无依无靠。
所以她将自己卖进了谢府为奴为婢求一口饭吃,在府中呆了大半年。
不料前些日子却意外撞见了少爷和三姨娘的私情,先是被少爷关在柴房饿了大半个月,再过两天气温骤降,这孩子意外感染了风寒。
在少爷的授意下,府中的苦力将病重昏迷的孩子扔到乱葬岗,最后死在了那个地方。
“那贱民死了没有?”
“少爷,人还有气呢。”一个上了年纪的声音颤巍巍的。
那老者低声下气:“一个小丫头能犯什么大罪,少爷您放她一马吧。”
少爷狠踹了那者一脚,阴笑道:“老东西,敢管到我头上来,快死的人了,小心哪天不小心就去了。”
“我说她活不了了她就得死,能叫两个人把那个贱民随处找个山头扔了,本少爷已经是难得的善人了。”
那个孩子躺在铺了干草的地板上,听着外面的责骂声,心里想的却是上一次风寒时的事。
她的阿娘和阿爹给她喂了肉粥,那是过年才能沾点的肉,肉沫混在稠粥里带着油香,冒着热气。
喝完了粥,阿娘哄她吃药,一勺一勺地喂,她苦得直摇头,阿爹拿出一颗糖放进她嘴里,好甜。
爹娘走后她再也没有吃过糖。
宿今从那个孩子的痛苦和悲伤中缓缓回神,原本就冷淡的神色带上了一层薄薄的怒意。
这个世界有修炼者,有妖,有鬼,一个底层人想要活下去并不容易,死了又有谁在乎呢?
到了差不多中午的时候,宿今也将接收到一个记忆消化的差不多,她来到县里最大的酒楼——醉云楼。
找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店小二很快就来了,他没有因为宿今穿得破破烂烂而看不起她,一视同仁询问道:“客官要点什么。”
宿今拿出那颗妖丹,不紧不慢地摆在桌面上:“你看看这妖丹值多少,够上什么菜,够上什么就上什么,能上多少就上多少。”
看到妖丹,又察觉到宿今谈吐之间有股特别的自信和风采,不同于底层百姓,店小二立即去叫掌柜过来。
酒楼里的其他人看到这一幕也议论纷纷。
“那小姑娘是修士吗?”
“应该是,就算不是,应该也有一个修士作为靠山,不然一个小姑娘哪里来的妖丹?”
“唉,这孩子也太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