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剑冢遗音

寒潭水面倒映着三十六重剑峰时，我正踩着天机阁主的本命剑横渡云海。琉璃瞳让视野中的世界支离破碎——每道剑气都是流动的符文，山岩褶皱里藏着古老血书，就连飘落的雪花都刻着微缩墓志铭。

“还有三十七步。“剑灵的声音从潭底传来，她残破的裙裾缠着锁链，在琉璃瞳的视界里化作十二条因果线。最粗的那根红线系在我腕间，延伸向倒悬剑冢深处。

第七步踏出时，云层突然凝结成镜面。镜中映出的不是我，而是个浑身缠满绷带的少年。他正在用脊椎骨打磨剑刃，每削下一片骨屑，天空就多出一道裂痕。

“别看镜子！“剑灵嘶吼着掀起潭水，但琉璃瞳已自动解析镜面法则——这是问心剑阵的具象化，每个闯入者都要直面最肮脏的记忆。

镜中画面突变：暴雨夜的藏书阁前，盲眼老仆将婴儿放进竹篮。他剜出自己的左眼塞进襁褓，那颗眼球在篮中化作沙漏印记。九曜仙盟的长老们从阴影走出，他们手中提着与慕师姐一模式的冰晶锁链...

剑气突然暴走，天机阁主的本命剑发出悲鸣。剑柄处睁开七只复眼，瞳孔里转动着星穹天域的景象。当我强行切断与镜面的联系时，琉璃瞳流出血泪，视野中的血色符文开始燃烧。

终于踏上最后一级石阶时，倒悬剑冢的全貌在雾霭中显现。万柄古剑倒插在青铜巨树上，每片树叶都是剑鞘的碎片。树根处立着块无字碑，碑前插着半截断剑——正是那夜在地窟见过的兵器。

“用你的血唤醒剑碑。“剑灵的声音带着颤栗，“但要做好承受真相的准备。“

指尖刚触到碑面，整座剑冢突然活过来。古剑们自动出鞘，在空中拼凑成星图。当北辰星位那柄青铜剑刺入地面时，我的沙漏印记与碑文产生共鸣，青苔剥落处显出用远古道文书写的碑文：

【天道四九，遁去其一。以残补缺，方证混元】

断剑突然腾空，刺入我的丹田。想象中的剧痛没有出现，反而有暖流自气海涌向四肢百骸。琉璃瞳不受控制地转动，看到自己体内有七道封印，其中三道正在崩解。

剑灵从潭底瞬移到碑前，锁链绷直发出金铁交鸣：“果然是你！阁主当年斩落的恶念化身！“

无数记忆碎片在此刻串联：天机阁主为突破渡劫期，将恶念剥离封入玉棺。九曜仙盟盗走玉棺投入炼丹炉，却催生出我这个人形兵器。慕师姐奉命看守玉棺，却在百年相处中种下情劫...

“现在明白为何天道要与你签订契约了？“剑灵拽动锁链，潭水化作冰棱刺向我，“你本就是逆天而生的孽障！“

古剑们突然调转剑尖指向剑灵，剑气交织成囚笼。断剑自行舞动，在虚空刻画出敕令。当最后一个符纹成型时，剑灵发出凄厉尖叫，她的身形坍缩成光球没入我的眉心。

“不！“我跪倒在地，感受着陌生的记忆在识海翻腾。原来剑灵才是初代阁主真正的传承者，她被囚禁在此三百年，只为等待能继承问心剑阵的人。

青铜巨树开始崩塌，树根处升起玉白石台。台上悬浮着十二枚骨简，正是天机阁失传的《寰宇秘录》。当手指触及骨简时，四周景象突然扭曲，将我拽入上古战场。

硝烟中，初代阁主正在与十二位噬魂族长老厮杀。他的左臂突然异化成利爪，掏出了自己的心脏：“以我道心为引，封！“

画面戛然而止，骨简表面浮现血字：【噬魂族乃天道清道夫，专噬渡劫修士。唯恶念所化者，可破其轮回】

回到现实的瞬间，剑冢开始崩塌。古剑们纷纷飞向我的气海，在丹田处凝聚成剑丸。断剑则融入右臂，化作一道银色刺青。但危机接踵而至——九曜仙盟的追兵已突破外围禁制。

“找到你了。“为首的紫袍长老祭出炼妖壶，“乖乖回到炉鼎里吧。“

炼妖壶中伸出无数透明触手，每根都带着倒刺。琉璃瞳看出这些是天道法则的实体化，寻常术法根本伤其分毫。危急时刻，剑丸自动激射而出，剑气中竟夹杂着噬魂族的黑雾。

“怎么可能！“紫袍长老被剑气贯穿胸膛，炼妖壶出现裂纹，“你竟然能驱使噬魂之力...“

其余修士见状纷纷后撤，却撞上突然升起的剑幕。问心剑阵自动运转，将众人拉入幻境。惨叫声中，我看到他们被自己的心魔撕成碎片，鲜血染红了青铜巨树的残骸。

当最后一名修士化作血雾时，腕间沙漏突然浮现。流沙所剩无几，颜色变成了代表十日寿命的漆黑。预支寿元的代价开始显现——左手小指已经晶化，轻轻一碰就碎成粉末。

“该偿还债务了。“虚空裂开缝隙，走出个戴斗笠的蓑衣客。他手中的秤杆挂着骷髅头，另一端坠着写有我名字的命牌，“三十载阳寿，连本带利该收四十二年。“

剑丸自动护主，却被秤杆轻易击飞。蓑衣客的斗笠下没有脸孔，只有旋转的星云：“岁月债主从不失约，不过...你可以用记忆抵债。“

他伸手抓向我的额头，却被突然出现的青铜鬼面挡住。破妄书院的女子转动罗盘，将我们传送到万里之外。在空间置换的眩晕中，我听到她冷笑：“现在你欠书院两份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