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我不想太过仓促

我有好多问题想要问他，可是我并不确定，这家伙到底会不会如实告诉我，还是又打算逃避。

身边传来一声轻笑，陈桁时躬身侧着头看我的神情，“有什么想问的？”

我摇摇头，推了推他的身子，“你不一定会回答我。”

“作为你的朋友兼追求者，我连向你坦白的勇气都没有，那这个机会不白讨了？问吧。”

我们走在午后公园的塑胶跑道上，旁边偶尔会有来锻炼身体的人跑过，我拉着他的手臂走在最右边，背着手，仔细斟酌自己的言辞，然后开口，“你之前为什么没有明确说明，那些会令人误会的举动？是想故意和我维持暧昧关系嘛？”

他没有立即回答，象征性地思考了一下，但其实那种没来由的心灵共鸣，在向我诉说着，他猜到了我会问这个问题，也早就想通了问题的答案，只等此刻来临。

“不是，都是出于本心，我没有想不负责任地和你搞暧昧。没有解释，是因为……我觉得还不是时候，在你告白之前，我只是有那么点自信，觉得你也是喜欢我的，你的告白无疑是推动我向你表达心意的一股有力的洪流，但那时我的处境你也看到了，很多事情都没能处理好，我不想太过仓促，不想太过随便。”

这个答案我并不满意，但如果有人问我，到底什么样的答案才能令我满意，我似乎也回答不上来。对于这件事，刨根问底不是我的主要目的，我是想要他亲口承认些什么，想看看他的态度罢了。

我叉着腰凑近他，气鼓鼓地鼓起一边脸颊，“所以宁愿我把你看作是玩弄青梅竹马感情的渣男，也面不改色地拒绝我？”

他小心翼翼地看我一眼，“嗯，可你一忽视我，我就开始慌了。”

“完全看不出来……”我小声嘟囔，调整好自己，“那第二个问题，你为什么喜欢我？”

我找了张长椅拉着他坐下，自问自答道:“因为是我先发现了一直独自玩耍的你，带你远离了孤独的阴霾，或者说，你误把好感当成了喜欢？对我有心动的感觉并不代表真的喜欢哦。”

他反问我，紧盯我的眼睛，想从里面找到什么，“你知道什么是真的喜欢吗？”

我也看着他的，没有读心术的我们，想要知道答案，只能通过看对方的眼睛，或者，聆听对方的心跳，但那是情侣才会做的，我做不到，他一定也是。

“也许吧，每个人对喜欢的定义都不太一样，就我本身的经验来看，我之前对你，就是喜欢，但不只有心动。我也不希望有人因为分不清好感和喜欢就先发制人说了喜欢，这样太不负责任了，但如果之后你都没有喜欢上我呢？而我还在被你骗得团团转。”

坦白讲，我没有喜欢过很多人，也没有谈过恋爱，能够让我认识到“喜欢”的途径，是我看的言情小说和电视剧，我总听他人说“我喜欢你”，但从没有亲口对谁说出过喜欢。

喜欢没有标准答案，是偏爱、是占有欲、是想念……可以是任何东西，也可以用很多形容词去描述，我想，“等待”于我而言就是那个答案。

“从头到尾我都只喜欢过你一个人而已，就像佳佳说的，谁会等一个销声匿迹的朋友十一年，不知归期，不知去向，一无所知地等。陈桁时，我不会，如果是朋友，我不会等他这么久，我认为没有意义，而和你的重逢，让我觉得我的等待很值得。”

朋友对我来说，不在于多，而在于足够好，懂得彼此开不了口地窘迫和不愿多说的心事，理解彼此突然间的分歧，想要和好的别扭，有再多的矛盾都可以当下解决，而后牵着手去吃美食的情绪稳定的朋友。

有两个就够了，我是这么想的，他一直是以“特别的存在”，在我心里占据地位的，那时的我不清楚这是为什么，只觉得他和朋友不一样。

他的眼睛有一瞬间瞪大了，这是他第一次听我说这些话，因为第一个喜欢的人是他，来不及确认，来不及多加摸索，就早早地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换作之前，我一定会混淆，会反问自己为什么喜欢，是不是真的喜欢，反复质疑自己，反复解着“喜欢”这道叙述题。

然而一切都在他再次“消失”后，飘散的一干二净，只剩下心里呐喊的声音——叫我试着勇敢一点。如果能再次见到他的话，那句话要说给他听。在我说出口的那一刻，心跳没说谎，我没说谎，包括在听到拒绝的那一刻，失落和难过以及掉下的眼泪也没说谎，可是一向对我坦诚的他说谎了。

我们好像短暂平行过，最终却难逃交错，走向东西两道，再不平行。

现在的氛围似乎不错，电视剧演到这里，男女主要接吻拥抱了，忘不掉男主的女主内心藏匿的情感满溢出来，她被男主搂进怀里，两人的心再次相连。可是——

“可是陈桁时，我现在真的不喜欢你了。”

“所以要追我，你需要出很多力，如果想要放弃，可以直接退出。”

我冷淡地打断他的思绪，斩断过去的回忆，让它们彻底留在过去。

陈桁时如梦初醒地抬起头，语气淡淡，“我的答案，还没有说。”

“抱歉，请你继续。”

他没有看我，低垂着眼眸，“答案不是你说的那样，那时的我并不孤单，你的出现，对最初的我来说，是打扰。我享受一个人的世界，拒绝和别人产生情感链接，是不想，不是不能。”

意想不到的答案，像一滴水，落入我内心平静的湖，慢慢泛起涟漪，又被迅速抚平。

他带着一丝眷恋回想到过去，很快就回到现实，眼睛直落在眼前的我身上，“可是对后来的我来说，你的出现，是奇遇。我难得觉得，身边跟着个‘小话痨’也挺好的，哭完了又笑嘻嘻地继续玩玩具，说讨厌你却推都推不开，哄别人永远都是那套笨拙又小心的真诚把戏，最后我向我的心妥协，说我愿意，遵从它的指引，去走近蓝知幸。”

那滴水融合了湖水在湖中搅动宁静，我偏过头，强忍着眼睛里的泪水，这时候纠结喜不喜欢没有必要了，他的答案比我自己胡说地更让人激动不已。我按耐住内心的躁动，故作镇定地找回自己的理智，“好，都回答上来了，还不赖，回家吧。”

“好。”

在那之后，我做好被追求者的角色，刚开始的一个月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不想接受他的邀约就拒绝得很果断，他也在努力地博取我的关注，虽说我们是一起上学的，但他没有利用这个便利刷存在感，而是用其他方式博取我的好感度。至于之后，大概，我也开始动容。

今天起晚了一些，爸妈都还在房间里睡觉，我因为着急收拾没注意声量，把家里弄得噼里啪啦响，好在今天是联校运动大会的最后一天，不会记迟到的人名，原本上周就可以办完，但是后来遇到了点麻烦，就延到了今天。

到的时候大家都已经下去集合了，我快步跑进卫生间换运动服，出来碰到了陈桁时，自从搬家后，我的上学搭子就变成了他，但我今天没有看见他在门口等我，我以为他先走了。

我指了指前面，提醒他快走，“你也……”

“刚好一前一后出的门，我看见你了的。”他身上背了个灰色的胸包，里面鼓鼓囊囊的，我没多在意，点点头准备往楼梯口跑，他遵守着答应我的条件，没有抓我的手腕，但伸腿挡在了我身前，我看他动作别扭地翻着包，“等等，吃早餐。”

我接过来，是个热腾腾的煎饼果子，想来他是买了一个，然后分了一半给我，他说:“一起边吃边走吧。”

“不问我有没有需要赶过去的项目？”

“你还有羽毛球和排球两个项目，都不用赶，时间充裕得很。”

我戳戳他的胳膊，撇了撇嘴，“调查我。”

他不加掩饰地点头赞同，“作为追求者，知道喜欢的人的信息这点很重要。”

“对了，你记得你给我的两块奖牌吗？我妈昨天收拾的时候看到了，还说要给我庆祝，我说都是你的……然后、然后……”

我突兀地停顿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挑了下眉问我，“然后？”

我摇摇头说我忘记了。

实际上没忘，妈妈说的是，用奖牌做定情信物，还挺有创意的。

只是他应该……不是这个意思才对。

我打羽毛球很菜，对，很菜，我发球都困难，更何况是接球，是双打比赛，我的搭档是个对打羽毛球很有经验的女孩，她恨铁不成钢地再一次夺过我手里的球，自己发球，自己跑前跑后去接，我全程就是个陪跑的，一个球都抢不到，她凭借一己之力把双打打成了单打。

直到双方都气喘吁吁，对方抬起手示意休息片刻，她才泄力跌下，球拍也同它的主人一样躺在地上。

我蹲在她身旁，看到她的手都在发抖，即使这样，我们也没有胜算，7比15，这是我打游戏都不敢相信能翻盘的分数。问题在于我们对彼此的不信任，或者说，是她单方面看不起我的菜鸟技术，就一个人揽了下来，可现在“主力”队员力不从心，留个业余的下来也打不出什么水花。

“陶景蔚，我们是一组的，我知道我打得很烂，但你一个人全包圆了不累吗？”

陶景蔚哼笑一声，眼看着休息时间快要结束，捏了捏手脚，想要放松下肌肉，“知道你打得很烂还要参加，蓝知幸，你是真疯了，干嘛来拖我后腿。”

“如果缘季没有受伤，轮不到我，可是班里已经没有有空着项目的人替上了，我也没……”我试图解释自己被选上的原因，虽然并没有任何用处，但我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去比赛了。

陶景蔚用球拍支撑自己站起来，不想继续和我说没意思的话，她甩开我要扶她的手，用球拍指着我，“那你就好好打啊！你打的什么！”

对面的人见情况不对，都愣住了，裁判在一角吹口哨，准备上来拉人，我也情绪上头，语气都重了很多，“我有在好好打！”

她用球拍戳我的手，指责道：“这么点运动量就承受不住了，蓝知幸，你果然和上次跑步一样没用，你知道自己才跑了多少吗？！倒数……”

我抬手将她的球拍打偏，“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好好打你的比赛吧，现在破坏心态的人，是你自己。”

话音刚落，我看向裁判的方向，祈安拦住了裁判，佳佳也在面前当说客，她对着我比了个“ok”，我笑着点点头，深呼吸一口气，试着发球。

比赛结束的那一刻，我压哨接球，球也过了网砸在地面上，随之摔在地面上的是我缓缓落下的双膝，我再也提不起一点力气，有点呼吸不上来。11比18，我气馁地想，差距又拉大了，不过，陶景蔚不会那么生气了吧，谁说我没有认真打……这就是我的全部实力了。

恍惚间，陈桁时跑了过来，那是我第二次听到他这么大声地叫我，他架住我的胳膊把我抬起来，我听见周围人的尖叫声，和陶景蔚喊陈桁时名字的声音，紧接着嗡声取代所有，黑暗遮盖视线，我的意识彻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