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青云烬
第二章青云烬
晨雾在三千白玉阶上凝成霜华，林渊背着小妹踏过最后一级石阶时，云海深处传来锁链绷断的锐响。师尊的拂尘扫开翻涌的雾霭，露出倒悬在苍穹的七座险峰，其中镇狱峰被青铜巨剑贯穿山体，裂缝中渗出的黑雾如同活物般扭曲蠕动，将飘过的仙鹤腐蚀得只剩森森白骨。
“抓紧。“师尊掐诀唤来青玉葫芦，葫芦表面的螭龙浮雕竟与林渊手背刺青呼应发光。穿过云层时，细密的黑雪落在葫芦边缘，林渊伸手去接的刹那，那片雪花突然睁开猩红独眼，裂开锯齿状口器咬向指尖。
“别碰镇狱峰的怨念。“师尊拂尘卷起三昧真火将黑雪焚尽，火光映出他袖口内腕的螭龙刺青，“这些是初代天煞星镇压的...“
惊雷般的鹤唳打断话音。白羽仙鹤撞破云障俯冲而下，翎羽间缠绕的银丝正渗着药香。绿衣少女苏璃踏着鹤背跃下，发间冰魄花簪折射的冷光在小妹苍白的脸上游移：“药王谷苏璃，特来诊治天煞星亲眷。“她广袖中窜出的碧鳞小蛇闪电般扑向小妹眉心，“离魂症需以九幽蛊为引，这丫头正合适...“
林渊旋身将小妹护在身后，手背刺青腾起幽蓝焰光。小蛇在触及焰光的瞬间僵直坠落，其中一条竟吓得肝胆俱裂，碧绿毒液溅在青玉葫芦上蚀出蜂窝状孔洞。苏璃眯起猫瞳打量他臂膀上若隐若现的龙鳞，药篓中飞出金丝缠住小妹手腕：“每月十五带她来药庐换血，否则...“少女吐息带着曼陀罗香扫过林渊耳畔，“你猜这具身体还能承载几次魂裂？“
镇狱峰的阴影蚕食着弟子房的晨光。林渊将小妹安置在青玉榻上时，发现被褥下压着柄桃木剑，剑身歪歪扭扭刻满螭龙，凹痕里还嵌着糖渍——像是某个贪嘴少年边刻边偷吃饴糖留下的痕迹。圆脸少年端着药汤撞开房门，蒸腾的热气里浮着几片醉仙草瓣：“我叫陈小满，在膳房打杂。六师兄刻这木剑时说要做斩龙人呢，结果去年除魔时被...“
剑光劈碎窗棂的脆响惊飞了梁上燕雀。执法长老清微的道袍下摆沾着镇狱峰特有的黑雪，玄铁打造的封灵环在掌心滴溜溜打转：“天煞命格者需禁灵锁魂，除非你想让青云宗变成第二个青石村。“铁环腾空的刹那，小妹突然睁眼，琥珀色瞳孔映出清微道心深处的情劫裂痕——这位元婴期的冷面判官竟踉跄跪地，本命剑哐当坠地插进青砖裂缝。
陈小满掀翻的药炉炸开迷烟，纸鹤引着他们撞向绘有饕餮纹的墙壁。地火在暗道两侧喷涌，追兵的剑气削断林渊半截衣袖，露出臂膀上新生的青灰色龙鳞。前方熔岩分岔处飘来米酒香，恍惚是阿娘当年在槐树巷叫卖的甜酿味道，而右侧通道传来的童谣，正是小妹发病前常哼的采药歌。
纸鹤选择飘着童谣的方向。穿过硫磺雾霭，十万书简垒成的洞窟里，皓首老者正用星辰砂研墨誊写《山海经》。墨汁滴落化作饕餮虚影，一口吞掉追来的七道剑光：“老夫文渊阁主，等你看清镇狱剑缺的剑穗等了十九年。“他挥毫画舟，墨舟在熔岩上劈开血色航道，“焚月谷藏着螭龙烛台的火珠，但取珠前你要先找到...“
地动山摇的轰鸣吞没了后半句话。镇狱峰锁链尽断，青铜巨剑腾空而起，剑柄处垂落的不是穗子而是半截刻满往生咒的人类脊骨。林渊怀中的螭龙匕首突然发烫，指引他望向云海深处——药王谷方向有支冰魄花簪破空而来，簪头沾着的曼陀罗花粉泛着与苏璃袖口相同的幽光。
小妹在颠簸中苏醒，指尖抚过林渊新生的龙鳞：“哥哥的鳞片...和祭坛下的螭龙骸骨好像...“她的瞳孔再次泛起琥珀色，“现在逃还来得及，等到月食之夜镇狱剑完全苏醒，被镇压的就不止是九幽...“
焚月谷方向升起的九道狼烟裹着青石村焦土的气息。林渊握紧文渊阁主所赠的星辰笔，在掌心画出与张瘸子刺青相同的螭龙纹。笔锋触及皮肤的刹那，他看见十九年前的雨夜：师尊抱着襁褓中的自己踏过尸山血海，每具尸体脖颈都有螭龙刺青，而天灵盖处插着与镇狱剑柄相同的青铜钉。
暗河在脚下翻涌起血色浪花。陈小满突然扯开衣襟，心口浮现的青铜齿轮与张瘸子体内的一模一样：“其实我才是第六个...“少年笑着撞向熔岩中的镇狱剑投影，“告诉六师兄，他刻木剑的桃枝是我从后山偷的！“
齿轮崩裂的巨响中，林渊看清陈小满脊骨上刻着的生辰——正与自己在青石村苏醒那日相同。小妹的尖叫声刺破云霄，她发间的冰魄花簪正在吞噬狼烟，将焚月谷方向的天空染成初代天煞星剜目时的血色。
青铜巨剑的投影在暗河水面扭曲成狰狞龙形。林渊揽着小妹跃上岩壁凸石，手中星辰笔蘸取陈小满迸溅的齿轮碎屑，在虚空画出道血色符咒。符纹触及镇狱剑影的瞬间，整条暗河倒卷上天，露出河床底部森森白骨——每具骸骨心口都钉着青铜螭龙钉。
“这才是真正的镇狱峰...“小妹指尖渗出冰蓝血液，在岩壁绘出星图，“哥哥看，那些骨头排列的轨迹...“
骸骨组成的阵图突然泛起幽光。林渊手背刺青灼痛难当，怀中螭龙匕首自行飞出，钉在阵眼处的颅骨上。颅骨天灵盖的裂痕中升起盏青铜烛台，缺失的火珠位置嵌着半枚冰魄花瓣。远处传来苏璃的冷笑，少女踏着药王谷的曼陀罗花舟破浪而来，发簪射出的银针竟带着青石村焦土的气息。
“你以为文渊阁主真是帮你？“苏璃指尖缠绕的金丝突然勒进小妹脖颈，“他书写《山海经》用的墨，可都是天煞星转世之人的心头血...“
林渊并指斩断金丝，飞溅的血珠在半空凝成螭龙剑形。剑锋触及苏璃眉心时，她袖中抖落的曼陀罗花粉突然爆燃，火光中浮现师尊的身影——老人腕间螭龙刺青正化作锁链缠住镇狱剑柄，而剑柄垂落的人骨剑穗上，赫然刻着林渊的生辰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