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9章 唯愿斩妖
“咚咚咚——”
景澜屈指叩响铁匠铺门框,震得檐角铁马叮当作响。
李铁匠猛一激灵,手中铁钳险些戳进炉膛。
转头见是景澜,慌忙用袖口抹了把焦黑的脸。
“大人来得正好!”
他咧嘴露出沾着煤灰的牙,从墙角捧出柄乌沉长刀。
刀刃隐现冰纹,刀镡处云雷纹竟也是用碎玄铁熔铸而成。
景澜挽了个刀花,只听破空声飒飒作响,三尺外油灯火苗应声而灭。
这玄铁刀比武馆制式兵器强过十倍,随手一挥便有削金断玉之势。
“试试?”
李铁匠踢开满地废铁,推出半截精铁剑胚。
景澜凝神劈下,寒光过处,碗口粗的铁胚齐刷刷断开,断面光滑如镜。
“好刀!”
景澜目露精光。
还刀入鞘,他开口问道:“多少银钱?”
铁匠连连摆手,从怀里摸出粒黄豆大的玄铁屑:“大人给的料子还剩这些,银钱就不用了。”
“不瞒您说,为锻这刀废了七把铁锤,但能打出这等神兵,值了!”
景澜瞥见墙角堆着扭曲的铁锤,又看铁匠满手血泡,暗叹此人倒是实诚。
指尖摩挲着那点玄铁碎屑,眼底还是掠过些许暗芒,这高纯度玄铁若被他人得去锻造暗器,终究是个隐患。
不过见碎屑尚不足半钱重,倒也不必小题大做。
“规矩不能破。”
他翻腕拍出三两纹银,砸在铁毡之上。
李铁匠枯手乱摆,煤灰簌簌落在银锭上:“使不得,使不得!寻常渔叉不过十文铜钱...”
“留着打几坛酒喝。”
景澜按住他颤抖的手腕,继续道:“来日说不得还要劳烦。”
他的余光扫过墙角发霉的米缸,窗台的药罐子还冒着热气,这铁匠离了镇海司,日子果然艰难。
这点银子对景澜而言算不得什么,但对李铁匠来说绝对是雪中送炭。
李铁匠喉头滚动,终是收下银钱。
随后从炉灰里扒出块残铁,就着火光刻出枚鱼鳞纹铁牌:“往后凭此物,刀山火海也给您铸兵刃。”
“有老卢你这话便够了。”景澜笑着收下铁牌。
...
暮色渐浓时,景澜挎着新刀转出巷口,正撞见许九玄带着不少学徒,驾着马车在大道上疾驰。
许九玄眼尖,老远便瞧见他的身影,当即喊道:“景兄,速来!船队提前归港了!”
“什么?!船队回来了?”
景澜心中一惊,他也没想到船队回来的这么快,他还以为会再过些时日。
不过这倒是能让他的出海计划提前不少。
“知道了,马上就来。”景澜应了一声,跟着马车朝着港口赶去。
来到港口时,此地早已人声鼎沸。
鱼贩子举着银子往船工怀里塞,绸缎商抱着算盘追着讨价还价。
七艘铁甲巨舰如山岳镇在海面,船舷两侧黑洞洞的炮口沾着硝烟,正中央旗舰桅杆上悬着半截残破黑旗。
眼前的景象逐渐与记忆中的轮廓重叠,他胸膛里不禁泛起一丝向往的涟漪。
“不知何年何月,我才能执掌这般浩荡的船队?”
天影船队的营生涉猎极广:从捕捞深海奇珍到护卫商旅客船,从剿灭肆虐海寇到疏通海运要道,但凡与海洋相关的生计无所不包。
正因这般包罗万象的格局,执掌船队带来的金银如同潮水般昼夜不息,单是供养船上数百武者所需的银钱,便抵得上寻常城池半年的赋税。
“让道!天影武馆办事!”
许九玄亮出腰牌,周遭人群如潮水分开。
景澜抚过腰牌上的浪花纹,暗叹背靠大树果然好乘凉,若是寻常礁石境武者在此,怕是连甲板都摸不着。
“九儿!”雷鸣般的喝声自舷梯传来。
看到个赤膊老者飞跃而下,古铜色脊背上肌肉宛若雕刻,正是天影船队二当家许虎。
许九玄忙扯景澜衣袖,把他拉到近前:“爹!这是新来的景教习...”
话音未落,许虎那蒲扇大的手掌拍在景澜肩头,竟震得玄铁刀在鞘中轻颤。
这老头周身萦绕着深渊般的气场,竟是一位御涛高手!
“等先卸完货再叙话。”
货舱内咸湿气扑面,丈许高的木箱俱用鱼胶铁钉封死。
景澜双臂运劲抬起一箱,顿觉沉若千钧,这般重量确非寻常力夫能及。
夯着货物攀谈间,景澜从汉子们汗津津的衣襟褶皱里探得消息。
此刻肩头沉甸甸的木箱,多是青瓷盏与云纹绸缎这类民生用度,隔船甲板堆叠着鳞甲分明的黑煤、泛着咸腥的海货,更有几艘专载着各岛往来的旅人。
据说这支船队曾驶向过星沙岛,那处海底岩脉孕着玄铁矿石,故此底舱深处还镇着几垛原矿。
待到日落西山,货舱终于见了底。
余下交割银钱、清点账册的活计却与他们无关,这些贴着朱漆商号的货堆,自有东主拨弄算盘。
月汐楼前。
早有数十伙计候着,岩真负手立于匾额下,见众人到来朗声笑道:“今日酒水管够,给弟兄们接风洗尘!”
一时间楼中人声鼎沸,景澜跟在许九玄身边默默喝着酒,心中感慨难怪这船队连镇海司都不敢招惹。
且不说其背后大佬,就单单这股势力放在任何地方都不容小觑。
“诸位且尽管放开了吃喝!”
景澜抬眼望向高台上纵声长笑的中年汉子,扑面而来的威压竟不输岩真馆主。
此人气度不凡,分明是船队首领。
话音方落,各桌顿时杯盘作响。
海上漂泊月余,众人嘴里早淡出鸟来,此刻俱是甩开膀子大快朵颐。
景澜这桌推杯换盏间,众人言语倒透着几分真心。
许九玄的兄弟自不会轻慢,只是瞧着少年人单薄身量,终究有些忧心。
海上风浪岂是儿戏?只怕平白糟蹋了大好年华。
“小兄弟何苦急着出海?”
许虎捻着络腮胡道:“武馆供奉足够修炼用度,再磨砺三五年岂不稳妥?”
“正是!这趟航程遇着数支海寇,折了十来个弟兄。”
旁侧疤脸汉子愤然拍案,酒水溅出三寸。
“航线虽经勘定,可那些海妖也时有暴动。”
独眼老者喉头滚动:“三年前那夜,船主拼着折损寿数才镇压一头精怪。”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俱是血泪教训。
景澜执盏起身,眸中寒星点点:“诸位美意心领,在下入武馆本为踏浪而行,双亲命丧妖口,此生唯愿多斩几头海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