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白夜赤沙
烈日将沙丘烤出层层热浪，王信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看着水囊里最后一滴水在掌心蒸发成白雾。苏映雪走在前方三步之遥，冰魄剑在沙地拖出蜿蜒的霜痕——这是他们进入北漠的第七天，星轨沙漏的指针始终指向正北。
“还有半日路程。“苏映雪突然驻足，剑尖挑起沙粒中半掩的青铜残片，“星坠之墟的入口就在...“
话音未落，沙丘背面传来驼铃脆响。十二匹白骨骆驼破沙而出，驼峰上缠绕的锁链拴着具青铜棺椁。南宫璃斜倚在棺盖上，新生的青鳞右臂折射着妖异紫光。
“小郎君真是体贴。“她屈指弹飞苏映雪射来的冰锥，“连奴家需要的阵盘都亲自送来~“
王信后撤半步，靴跟陷入流沙的触感让他心头一紧。沙粒突然暴起，化作万千血蛇缠向四肢。道纹金光迸射的刹那，他看见地底埋着八十一具修士干尸，每具尸身都散发着青铜锈气。
“坎位，震三！“林青璇的传音在识海炸响。王信咬破舌尖，精血混着噬灵黑雾注入星轨沙漏。琉璃外壳应声炸裂，时之砂形成逆时针漩涡，南宫璃的祭舞顿时踉跄——她脚下血祭大阵的阵纹正被时光倒流抹除。
“找死！“南宫璃撕开右臂鳞片，魔血泼洒处钻出九条沙虫。每条虫首顶着张扭曲人脸，正是先前失踪的玄天剑宗弟子。苏映雪挥剑斩断虫身，冰魄剑气却被虫血腐蚀得滋滋作响。
王信趁机冲向青铜棺椁，掌心道纹与棺盖星图相触的瞬间，整片沙漠突然寂静。悬浮的沙粒组成三千年前仙界投影：白袍修士手持阵盘与六臂魔神对轰，余波将方圆万里轰成巨坑。当看清那修士与自己一般无二的面容时，王信如遭雷击。
“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南宫璃的媚笑声惊醒了他。沙地裂开深渊巨口，血河老祖的虚影在魔界抬头，竖瞳穿透三界直刺而来。王信七窍溢血，恍惚间看见苏映雪被九幽冥火吞噬的幻象。
冰魄剑突然发出悲鸣，苏映雪眉心浮现锁链状封印。她将本命精血抹在剑身，寒毒爆发的冰风暴暂时冻住血祭大阵：“带棺椁去残塔！“
王信扛起青铜棺跃上飞剑，身后传来冰层碎裂的脆响。南宫璃炸碎右臂化作血雾追击，却在触及星坠之墟边界时惨叫坠地——那些悬浮的沙粒突然加速，将她半张面孔剐成白骨。
残塔废墟映入眼帘时，血月恰好升到中天。王信按棺椁星图所示摆出七星阵，青铜棺盖轰然开启。林青璇的残魂从棺中飘出，木簪尖端正指塔顶青铜钟：“子时三刻，敲钟引星！“
钟声响起的刹那，整片沙漠的地磁倒转。王信感觉五脏六腑都要冲破喉咙，死死抱住青铜柱才没被甩向虚空。血河老祖的虚影在扭曲空间中逐渐淡去，唯有那句“道陨之种“的余音在识海回荡。
苏映雪跌落在塔基时，左臂已覆满冰晶。王信催动道纹想为她祛除寒毒，却发现噬灵黑雾正贪婪吞噬九幽冥火。两种极端力量在经脉中冲撞，竟让他短暂窥见苏映雪的记忆碎片——二十年前的雪夜，幼小的她被师尊亲手种下火种。
“快...走...“苏映雪突然睁眼，瞳孔深处跃动着幽蓝火焰，“封印要破了...“
沙地震颤中，残塔底层升起七十二尊星官石像。林青璇残魂化作流光没入王信眉心，星空图在识海铺展，标出通往魔界的隐秘星路。而南宫璃的狂笑正从远方逼近，她的右臂重新长出的鳞片已蔓延至脖颈。
王信背着青铜棺椁跃下飞剑时，塔基的青石板突然龟裂。细沙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在半空凝结成无数沙锥。他挥剑斩碎袭向面门的尖锥，却发现每粒碎沙都附着幽蓝磷火——这是九幽冥火渗入地脉的征兆。
“戌时三刻！“林青璇残魂的声音带着焦急。王信抬头看向血月，那轮赤色圆盘边缘正泛起青铜锈斑。他咬破食指在棺盖星纹上画出太阴符咒，七十二尊星官石像突然眼泛金光。
“咚——“
第一声钟鸣荡开时，整片沙漠的地磁开始紊乱。王信感觉五脏六腑被无形大手搅动，耳膜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他死死抱住青铜柱，看着南宫璃的血雾在扭曲空间里消散，那些白骨骆驼被引力撕成碎片，驼铃残片如刀刃般嵌入石壁。
第二声钟响引发沙暴倒卷。悬浮的沙粒组成仙界战船残骸，甲板上冻结的修士突然转头——三千道目光同时锁定王信。他看见自己的倒影在那些冰封的瞳孔里燃烧，前世的金血正从阵盘裂纹滴落。
“当——！“
第三声钟鸣撕裂苍穹。血月表面崩开蛛网状裂痕，青铜锈斑如瘟疫般蔓延。王信七窍溢出的血珠逆着重力升空，在塔顶汇聚成血镜。镜中映出魔界血池的景象：林青璇本体被锁在祭坛中央，九根魔钉贯穿她的太阴命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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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映雪跌落在七星阵边缘时，左臂冰晶已蔓延至锁骨。她挣扎着摸向心口封印，却发现九幽冥火彻底失控。寒毒爆发的冰风暴将方圆十丈的沙地冻成镜面，那些嵌在冰层里的沙蝎保持着爬行姿态，尾针泛着幽蓝毒光。
“快走...“她每吐出一个字，唇角就绽开冰花，“封印要...“
王信冲入冰风暴中心，道纹金光勉强撑开三尺结界。噬灵黑雾顺着相触的手腕钻入苏映雪经脉，与九幽冥火展开惨烈厮杀。他看见她瞳孔深处浮现六臂魔神的虚影，耳边响起跨越时空的低语：“道陨之种，你终将回归...“
冰魄剑突然自行飞起，剑柄处的青铜阵盘碎片开始融化。液态金属顺着剑纹流淌，竟在剑身蚀刻出周天星图。王信福至心灵，引动星光注入剑锋，寒毒与黑雾的平衡点终于出现裂痕。
南宫璃的尖笑从塔外传来。她新生的右臂完全魔化，青鳞覆盖处不断滴落腐蚀性黏液。当看到剑身星图时，她瞳孔骤缩：“不可能！这分明是...“
血月在此刻彻底崩碎。无数青铜碎片如流星坠落，其中一片擦过王信脸颊，在他道纹处烙下星芒印记。林青璇本体在魔界发出痛呼，锁住她的九根魔钉同时震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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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塔底层突然升起青铜巨鼎。鼎身铭文与王信道纹共鸣，鼎内沸腾的金色液体散发出熟悉气息——正是前世白袍修士陨落时洒落的金血。
“跳进去！“林青璇残魂的声音与鼎鸣重叠。
王信抱着苏映雪跃入金液的瞬间，噬灵黑雾与九幽冥火同时尖啸。金色血液顺着毛孔钻入经脉，前世记忆如洪流冲刷识海。他看见自己手持阵盘立于仙界之巅，三十三重天的星光汇聚于左手道纹...
“原来这就是道陨之种。“血河老祖的叹息穿透三界。魔界血池突然沸腾，林青璇本体挣脱两根魔钉，太阴星力顺着血月裂缝注入残塔。
南宫璃撞破塔窗时，正好看见金液中的王信睁开双眼。那双瞳孔一金一黑，左手指尖缠绕着九幽冥火，右手握着纯净的冰魄剑气。她脊背的彼岸花纹突然燃烧，血河老祖的印记强行将她扯回魔界。
“我们还会再见的...“她的残音消散在重构的星轨中。
苏映雪从金液中浮起时，眉心多了一点星芒。冰魄剑自动归鞘，剑身的青铜锈迹已褪去大半。王信望着掌心愈发清晰的道纹，终于明白血河老祖的忌惮——这道纹正是当年封印魔神的终极杀器。
远方的沙丘传来驼铃声，天机阁的星舟划破夜空。王信握紧冰魄剑，知道这场横跨三千年的棋局，才刚刚露出第一枚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