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天底下还有这等傻子？
若是能活，谁不想活下去。
但在这里的人都知道，他们没有活路，所有人都只能熬着。
熬到油尽灯枯的那一天，然后被色目人扔到荒野喂狗。
没有人回答刘仁这个问题，他们低着脑袋，不住的颤抖着，有人忍不住的抽泣起来，有人愤愤不平的握着拳头。
李山望着他，觉得不明觉厉。
他不知道为什么刘仁突然要说这么多。
难不成他想煽动这些人造反？
可就凭他区区一个黄口小儿，谁会信服他？
“如果能活命，谁不想活下去。”方才那摔碗的老哥哼了一声，语气有些不满，他抬眸看着刘仁：“你这小娃娃，看你也是读过书的，别以为你说了什么大道理，就以为能和我们不一样。”
“就是，我看你毛都还没长齐吧。”有人被刘仁激怒了，故意讥讽道。
“我看你还是想着明天怎么保命吧。”
“你们说什么呢！”齐林瞪着眼睛走了过来，怒气冲冲的指着那几个说话的。
他扶着石墙，手上猛的一用力，竟然硬生生的在墙壁上扣下一块铁石。
众人见状，大吃一惊，被吓的闭上了嘴。
“我是年纪小，但我能给你们一次活命的机会。”刘仁负着手，笑脸盈盈的望着他们。
但闻言的人没有一个相信的，有些人直接倒下，转身去睡了。
谁有时间听一个小屁孩在这胡说八道，不如留点精神去睡觉。
“你别说了，还是早点休息吧。”李山皱着眉头走了过来，想将刘仁拉回去。
他担心刘仁一时情急，会将他们要引起暴乱的事情说出去。
刘仁却躲开了，他面对那些矿工，继续说道：“大家吃不饱肚子，是因为大家干的活不多，如果我能让大家伙先吃饱肚子呢？”
“嗯？”
刚躺下准备睡觉的人顿时睁开了眼睛，原本不愿意搭理的人提起了精神。
那位张秀才拧起了眉头，看向他：“你先说说你要做什么？”
“团结，齐心协力，帮助弱小的。”
他话音落下，其他人顿时意兴阑珊。
自家都还没吃饱肚子呢，哪还有功夫去照顾别人。
果然是个没长大的娃娃，就会异想天开。
“大家伙就觉得自己永远不会生病吗？如果那天你们干不动了，就没东西吃了，那你们就只能等着饿死了，可如果你们现在帮别人干了活，等你有天生病了，他们也会帮你干。”
“一根木棍容易折断。”刘仁顺手从张秀才的头上将木棍取了下来，在他惊愕的目光中将木棍折断了。
张秀才看着那根断木，摸着自己披露下来的散发，满眼的难以置信。
你说道理就说道理，弄我的木棍作甚？
明日又得出去找了。
“但是若是一捆木棍呢，那就折不断。”他手上没有一捆木棍，只用那被折断成两根的木棍折断成四节，拇指长短的木棍任凭他怎么折，也没能折断。
他将木棍摊在手掌上，笑道：“看到了吗，这就是团结的力量，只要我们团结一致、齐心协力，便能活下去，甚至于离开这里。”
刘仁不觉得自己一番话，能够感染这里的人，他没这个天赋。
但能够让一两个人动容，这就足够了。
一根筷子容易折，一捆筷子折不断，这个套路虽然有点过时了。
但好用啊，而且这些人又从未听过这个道理。
张秀才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向他。
他是读书人，更能明白刘仁说的意思。
不仅仅是团结的活下去，若是能够聚集更多的人，或许某一天他们就能离开这里。
方才那位摔碗的老哥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他才缓缓的抬头道，目光坚定的看着刘仁：“我加入。”
……
李山也想知道刘仁到底要做什么，就他所谓的团结，就想救活这些人？
未免有些异想天开了吧。
但他不知道，这件事情曾经就有人做到过，并且带着那些人翻覆了天地。
刘仁第二天就带着张秀才、齐林还有那个摔碗的男人一起干活。
对了，他叫阿牛。
姓什么他自己也记得了，之前是汴河县一个农家的佃户，后来蒙兀人打来了，那一家人都死了，就他活了下来。
张秀才原名张文清，他是来此参加县试的，结果还没到汴河就听说蒙兀人破城的消息，他本想原路返回的，却被巡逻的斥候抓了。
用了所有的盘缠才换了一条命。
四个人一起干一起干活，但效率远远没有刘仁想的那么理想。
张秀才就是个书生，费了一天的功夫勉强能挖一百斤。
阿牛比他好一些，但也有些吃力。
刘仁就更别提了，挖坑是不可能的，只能搬运了。
不过好在又有个齐林，十一岁的他力气大的出奇，竟然能顶上三个壮劳力，一口气挖了三百斤的铁石。
这还是在他没吃饱的情况下。
色目人有规矩，完成每天定额一百斤的铁矿，多的便可换粮食。
一百斤铁石可以换一两麸糠。
所以今日他们得的吃食，平均分配下来，比起一个人干要多了不少。
但刘仁还是匀了一份出来，带着三人去外头的木屋，找到一个叫做黄三的人。
黄三两日前被落石砸了，伤了胳膊，几日都不能干活。
他有一个孩子，才六岁而已，每日搬的铁石，根本不够换一顿饭的。
父子俩饿了好几天，眼看着命都快没了。
“这是我们几个多出来的，虽然不多，但也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了。”刘仁将那一碗稀粥摆到黄三面前时，他难以置信的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这天下还有这样的好人？
什么叫多出来的。
谁不知道，这些色目人抠门的很，一天拿一顿麸糠熬稀粥果腹都成问题，怎么可能会有多下来的。
这明摆的是这个少年和他身后的那些人，施舍自己的。
“我，我。”他嘴巴颤抖着，久久说不出话来。
堂堂七尺男儿，热泪盈眶。
刘仁冲他摇了摇头。
“你不必多说，好好的养伤，你的孩子我们会帮你照顾的。”
一行热泪从黄三的眼中滑落，他让孩子到自己面前，压着他的脑袋给刘仁磕了一个头。
“这是做什么。”刘仁连忙上去，将那孩子扶起来，然后抱在怀中。
“大家如今都在这地狱中，本就应该同舟共济，我们应该生死与共，我虽然也年少，但我知道在这里活下去会有多艰难，我们更应该互帮互助。”
他故意抬高着声音。
木屋虽然简陋，左右不过几丈宽，但住着几十个人。
当刘仁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所有人都懵了。
天底下还有这等傻子？
啊不，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