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血月引魂

三更的梆子声在天机城残破的瓮城里回荡时，柳寒在城砖缝隙里看到了蠕动的青铜脉络。他伸手触碰箭垛的瞬间，整段城墙突然泛起涟漪，砖石化作流动的液态金属，映出数百张扭曲的哭脸。

白璃的鎏金铃铛突然炸成碎片，她拽着柳寒后退三步：“是镜花水月阵，有人把天机城炼成了法器！“

话音未落，城门楼上的脊兽纷纷转头。嘲风兽的利爪抓碎鸱吻的鳞片，破碎的陶片中飞出成群血蝙蝠。柳寒的幽冥瞳刺痛难忍，视野中整座城池正在分裂重组——东市街坊倒悬于天，西市水井吞吐星辰，而他们脚下的石板正渗出琥珀色的脑浆。

“小心！“白璃甩出银针钉住柳寒的衣摆。他刚才站立的位置突然塌陷，地洞中升起青铜祭坛，坛上摆放着七盏人油灯。每盏灯的灯芯都是截指骨，燃烧时浮现出柳寒不同年龄段的样貌。

第三盏灯突然爆燃，火焰中走出个戴青铜面具的红衣女子。她赤足踏过的地方绽开曼珠沙华，花瓣上的露珠里沉浮着婴儿的头骨。

“夜叉族玄夜，奉长老命取葬天棺。“女子的声音带着金石相击的嗡鸣，面具眼洞中流转着紫色漩涡。白璃的药篓突然爬出无数毒虫，却在触及女子周身三尺时自燃成灰。

柳寒感觉心脏处的青铜纹路开始发烫，血管中流淌的银白液体发出江河奔涌之声。玄夜的面具突然浮现裂纹，露出下方布满符咒的半张脸：“原来你就是棺奴......“

地面突然钻出九条青铜锁链，每条锁链末端都拴着颗跳动的心脏。白璃的银针在空中布下七星阵，却被锁链轻易搅碎。玄夜抬手虚握，柳寒的脖颈浮现青紫指痕，整个人被提到半空。

“你的命魂，我收下了。“玄夜面具彻底碎裂，露出没有瞳孔的双眼。她的眼眶里旋转着星云般的漩涡，柳寒的幽冥瞳不受控制地与其对视。

时空在刹那扭曲。

柳寒看见自己站在血海之上，九口青铜棺组成环形缓缓旋转。每口棺材都伸出血色丝线刺入他的四肢，最中央的棺椁上坐着个与自己容貌相同的人，那人手中把玩着玄夜的面具。

“时候到了......“棺上之人轻笑，声音像千万人同时开口。

现实的疼痛将柳寒拉回。玄夜的指甲已刺入他胸口，正在剥离心脏处的青铜残片。白璃浑身是血地撞在祭坛边缘，手中捏着半截燃烧的紫色符纸：“以吾精血，请药王降世！“

符纸燃尽的瞬间，整座祭坛突然生长出无数药材。曼陀罗花缠住玄夜的脚踝，断肠草的汁液腐蚀着青铜锁链。柳寒趁机挣脱束缚，发现掌心的青铜纹路竟能操控药材的生长速度。

“你居然用了禁术......“玄夜撕开藤蔓，半边身体开始妖化。她的脊背裂开伸出骨翼，发梢燃起青紫火焰，“那就让你们见识夜叉族的'噬魂劫'！“

天空骤然暗沉，血月边缘浮现齿状阴影。玄夜的双瞳化作黑洞，整条街道的砖石离地悬浮。柳寒看见无数亡魂从地缝涌出，每个亡魂胸口都连着青铜丝线，而这些丝线正汇入玄夜的掌心。

白璃突然将银针刺入自己太阳穴：“乾坤倒转，阴阳逆行！“她的七窍开始流血，但所有亡魂的动作突然迟缓如陷泥沼。柳寒的幽冥瞳在此刻看破玄夜命门——她后颈处跳动的紫色光核。

“刺她玉枕穴！“白璃嘶吼着甩来青铜匕首。柳寒凌空接住匕首的瞬间，体内银白血液沸腾起来。幽冥瞳精准锁定光核的位置，他踏着浮空的城砖突进，匕首划出的轨迹残留着星空幻象。

玄夜的骨翼横扫而来，柳寒矮身翻滚，靴底在青铜锁链上擦出火花。当匕首刺入光核的刹那，整座天机城响起钟磬之音。玄夜发出凄厉的尖啸，身体碎成漫天紫蝶，每只蝶翼上都刻着梵文。

血月开始滴落猩红液体。白璃瘫坐在药渣堆里，手中握着玄夜残留的半截骨簪：“这是夜叉族的命器，她还没......“

地面突然隆起坟包，二十三具青铜棺破土而出。每口棺材都在渗出黑色黏液，黏液汇聚成河涌向中央祭坛。柳寒怀中的葬天棺残片突然发烫，与祭坛产生共鸣震碎了他的上衣——此刻他胸膛已完全被青铜纹路覆盖，心脏位置浮现出齿轮状的金属器官。

“原来你才是钥匙......“玄夜的声音从血月中传来。柳寒猛然抬头，看见月亮表面睁开巨大的竖瞳，瞳仁里映出九重棺椁相套的景象。

整座城池开始折叠。东市的酒旗裹住西市的牌坊，南门的石碾吞吃北街的马车。白璃用最后的气力抛出药王谷令牌：“去阵眼！逆转阴阳盘......“

柳寒在建筑残骸中狂奔，幽冥瞳穿透层层迷雾。阵眼处矗立着十丈高的青铜人面像，其五官竟与柳寒完全一致。人像额间的阴阳鱼疯狂旋转，鱼眼中镶嵌着白璃先前丢失的枯蝶残翅。

当他把令牌按进鱼眼凹槽时，整座人面像突然活化。青铜嘴唇开合间吐出白璃的声音：“用你的血画镇魂符！“

柳寒咬破手指在人面像额头书写。每一笔都引发天地震颤，血符完成的刹那，时空骤然静止。所有漂浮的砖石定格在半空，流淌的青铜黏液凝固成琥珀状，就连血月滴落的液体都悬停如珠。

玄夜的真身从月瞳中跌落。她浑身缠满青铜锁链，胸口插着半截骨簪：“为什么葬天棺会选择你......“

白璃的咳嗽声打破寂静。她的皮肤下浮现青铜纹路，药篓彻底化作齑粉：“因为他是最后的'守棺人'......“

话未说完，九道天雷轰碎苍穹。每道雷霆中都裹着口青铜棺，棺椁表面的饕餮纹正在蚕食闪电。柳寒的齿轮心脏突然加速运转，银白血液从毛孔渗出，在空中绘出星图。

当第一口棺材开启时，整卷《九棺葬天经》的经文在柳寒脑海炸开。他无意识地念出晦涩咒文，九棺组成的环阵开始收缩，最终化作青铜指环套在他左手无名指。

玄夜突然喷出紫色血液，她的噬魂双瞳浮现裂纹：“原来预言是真的......“说罢便化作青烟消散，只留满地紫蝶残翅。

白璃艰难地爬向柳寒：“快离开，阴阳盘要......“

地面突然塌陷成漩涡。柳寒抱住白璃坠入深渊时，看见凝固的时空重新流动。血月彻底崩碎，每一块碎片都映出不同的世界——有僧侣在金色沙漠中拖棺而行，有机械城池在云端运转，还有无数自己正在不同时空殊死搏杀。

当光明重现时，他们跪在镇龙碑前。碑文“永镇黄泉“的永字正与柳寒心脏的齿轮同步跳动，而东方天际线上，上百口棺材正乘着血云朝天机城飞来。